484、晋江文学城

轰隆——!

优雅跪立的男人?瞳孔一缩,手中?厚本子掉落在地,浑身僵直良久。

客厅忽明忽暗,雨点敲响窗玻璃。三角钢琴反着森森电光。

琴脚下,劲臣身形微蜷,脸埋在阴影里。

咔嚓——

轰!

再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在翻腾。

劲臣撑着身,全身剧烈颤抖,那双桃花招子瞬间?睁大,睁大,睁大,最后生生没了瞳仁。

泪水止不住涌出,砸在眼底本子上,湿了摊开的页面,晕开了一句台词。

是他用?花体字手写的一句:

“Whateveres,Iwillloveyou,justasIdonow,untilIdie.”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像现在一样?爱你,直到我死。

出自他喜爱的电影,费雯·丽主演的《乱世佳人?》。

顾劲臣饰演过很多角色,但他从没演绎过轰轰烈烈的爱情。

身为体验派演员,他一直以为,他无法体验。

因为不懂。

等不到。也得不到。

他以为,在他的世界里,只会有安安静静、平平淡淡的“等待”,等待一个不知?何时会回?来的人?。

他本打算等一生。

年代太过久远,当时在心?底立下这誓时,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前因后果,皆已记不太清。唯有深爱那人?面貌深刻在心?,像钉在膝处的钢针,像小臂上溃烂的烟疤。剧痛之后,没了知?觉,生了锈,血肉模糊。

最终他等到了。

得到了,也懂了。而他仍在等。

仍然抱着那份坚韧,心?情却与从前截然不同。

他为此感到骄傲,他心?里有憧憬。

雨过总会天?晴。先?生就要回?来了。

天?日青面獠牙,暴雨雷霆,似要劈开天?地。

劲臣浑身剧烈发?抖,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叫他忘记膝处疼痛。

仿佛想让自己停止颤抖,他死抓自己的小臂,指甲抠进纹身,那疤痕红得滴血。

十五分钟。

顾劲臣,别怕,只要坚持十五分钟。

劲臣默念着“十五分钟定律”。

这十年来,他不知?念过多少次。

——十五分钟,是人?类对抗“临时消沉”所需要的全部时间?。

不管做任何事情,一旦坚持不下去,只要告诉自己,再坚持十五分钟。人?的情绪是波动的,只要坚持十五分钟,迈过这个坎儿?,就会度过艰难时期,重?新恢复自信,打起精神。

客厅内黑白交错。劲臣唇颤着,似在呢喃,却没再发?出声音。

闪电光影中?,依稀看清他口?型——

“容修。”

“容修。”

“容修。”

*

Demo没做后期,交给乔希工作室。

晚七点半,天?色大黑。容修从地下录音棚出来,推开木门,风雨灌进来。

丁爽忙撑伞,容修绕过他,冒雨出了门,直奔艾迪驾驶的旧车。

这会儿?,雷声稍歇,雨还没停。

街灯里,雨打扶桑,像濒死挣扎,一地花瓣,红得铺开满地血。

车开到圣罗娜。

地下停车场,容修对艾迪道谢,下车进电梯。

顶层总统套,推开房门,屋内漆黑。容修随手按亮壁灯,一边玄关换鞋,一边侧耳听。

依稀听见雨声,再没有别的动静。容修想,顾劲臣大概在卧室,或不在套房。他抬步往客厅走。

就在这时候,迎面落地窗突然闪过一道白光,屋子里亮如白昼。

紧接着,就是一阵隆隆雷声,大客厅忽明忽暗,照出钢琴边的人?影。

劲臣跪伏在琴脚下,手撑在地上,侧脸被白光照亮,稍微显得苍白。

有那么一瞬间?,容修僵在原地。

他想起十年前,高速公路上的那场大雨。

耳边是白翼的嚎哭,他匍匐在血水里,往破碎的车窗里爬。

容修缓步往那边走。

窗外大雨瓢泼,劲臣躲在钢琴脚边,蜷得更紧,整个人?都在剧烈地颤抖。

听见动静,劲臣侧过头,忽明忽暗中?,他看见熟悉的身影。

终于等到人?回?来,隔着泪湿的睫毛,像不适应光线,倒看不真切了。

容修开了灯,看清跪伏在地的男人?,他走到劲臣近前,半蹲下来。

劲臣一动不动,凝望着他,嘴唇轻抖着。

过了好一会,似在一万次幻觉中?笃定一次真实?,劲臣猛地伸开手臂,直扑到了容修的怀里。

容修抱住他,一手揽他腰,一手扣住他背。

劲臣脸埋在他颈窝,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容修还是敏锐地听到他气息里的细碎声,像哽咽,也像泣喃。他在唤他名字。容修。容修。

远方雷声收了紧,雨声肆虐。容修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目光落下时,他垂了眸子,看见琴脚旁边的厚本子。封面贴着花哨的贴纸,精致又年轻。

容修沉默着,眼神瞬间?变了,手指微微蜷起,几秒后才缓缓松开。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镇定了不少,也没再听到雷声。

容修掌心?抚了抚劲臣的背,心?想自家影帝的腰是不是又细了,嘴上却是沉声:

“顾劲臣,谁让你跪在这儿?的?”

劲臣浑身僵了下,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地板。

他知?道,他踩了容修的底线。

两人?一起出国,容修找不到他有多担心?,他知?道这男人?身上的责任感有多强。

过了好一会,劲臣更加用?力地抱紧他,许久才喃声说:

“刚才做了个梦,我在森林里迷了路,夜里起了雾,又下了雨,打雷的时候,你就出现了。你带着我四处找路,四面八方看不清楚,天?上地下都是黑的,你一直牵着我的手,一直牵着我……”

听他娓娓倾诉,容修恍神,手顿在半空,始终没有揉到他头上,像是忘了触碰。

片刻后,容修突然掐住劲臣的下巴,将人?拉到自己近前。

两人?陷在钢琴阴影中?。雷声于远方隐隐滚过,客厅光影忽明忽暗。

“回?答我的问题,”容修声音柔和,“我什么时候让你跪着了?”

容修掐着他下巴,压迫感很强,像深夜野兽。

极近的距离,劲臣闻到容修身上的男香,像迷情的毒,撩人?且危险。

劲臣没有挣扎,直直凝视容修的眼睛,不退不避。

两人?僵持在三角钢琴下。

窗外风雨飘摇,飘泼大雨仿佛从天?上倾倒下来。

“是我自愿的。您不惩罚我,可我犯了错,要跪的,”劲臣话哽在喉间?,顿了两秒,他嗓子哑,“惹您生气,是我不对,下次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话还没说完,容修就吻下来。

粗暴的吻,容修咬住他嘴唇,像是压抑盛怒。

直到劲臣哼出声,难以克制地发?颤,不知?是着魔,还是着迷,腰软地靠在他身上,容修才松开牙齿。

容修盯着他的眼睛,耐着最后一丁点性子,问他:“我让你跪在这儿?了?”

那双凤眸情绪席卷,劲臣不敢再看,他身体瑟瑟发?抖,想撇过头,却被容修掐紧下巴。

掐紧他下颌的手指修长,骨节充满美感。这只手多么美,美得叫人?想跪伏在他十指之下,以舌尖一点一点膜拜。

劲臣没有应声。半晌,容修站起身,垂着眸子注视他。

“回?房间?。”容修说。

“您消气了么?”劲臣问。

容修眸光渐深:“……”

劲臣缓缓仰头,西装笔挺,保持跪立的姿势,完美控制了影帝的表情。

容修久久没回?应。

劲臣脸上平静无澜,桃花招子却泛着水光,又问:“先?生原谅我了么?”

良久,容修凝视他,露出一丝笑意,声音低沉:“顾劲臣,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趁人?之危?

以前容修认为,“追求”是一种?趁人?之危。现在,他知?道,惹人?怜爱也是一种?趁人?之危。

把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示给爱人?,利用?对方的心?疼、宠爱、动摇、荷尔蒙干扰……再进行一番真情告白,从而轻易得到谅解。

容修微垂眼睑,周身散发?矜冷气息,他的背后是窗外黑透的雨夜。

他们四目相对,僵持着不再说一句话。

劲臣差点要落泪,他是抱着最虔诚的心?情认错,希望先?生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良久,容修唇角勾出笑意,或许那并?不是笑。他道:“顾影帝,好魄力。”

看他眼底闪过的怒火,劲臣苍白着脸色,没有应声。

容修沉默着,冷冷瞧了劲臣片刻,眼睛忽然就红了,转身往书房走去。

“一会礼仪课你不用?去了。”容修说。

劲臣想回?应,却没发?出声,他感觉心?快痛死了,在爱人?的眼中?,他看见,自己也红了眼。

书房传来关门声。

客厅静下来,雨点不断敲击窗玻璃。

膝处传来痛感,腿已经完全麻了,细密而剧烈的疼痛像针刺。

劲臣慢慢挪动身体,重?心?从左腿转到右腿。

他拿起地上的厚本子,翻开中?间?某一页,继续看上面的字。

那是留学?归来时,顾劲臣在飞机上写下的一段:

如果上苍让我重?生,一切重?新来过,

你还是那么英俊,

我还是会失去你,

还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我仍然会选择爱你,终此一生不会后悔。

低气压令人?呼吸不畅,这场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

*

容修知?道,顾劲臣有十足的魄力。

顾劲臣从不低头,身上有韧劲儿?,有着强大的毅力和精神力;即使在备受质疑的日子里,也能卧薪尝胆,伺机而动——

即使在他的面前愿意做低,臣服,顺从,温驯,顾劲臣也没失去他的倔强,还有从骨子里渗出的骄傲。

容修从很久以前就知?道。

雨势渐小,雷声停了。容修坐在工作台前,一直没开电脑。

音乐提前完成任务,工作已经告一段落,终于可以静心?思考眼下的状况。

在容修看来,爱情永远不是首要。

但它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爱人?,也是第一次接受被爱,而且是非比寻常的恋爱,一时间?难免无措。

八点半时,容修从书房出来。劲臣依然跪立在钢琴边。

看到容修出现,劲臣身体僵至极点,眼眶一红,他偏过头,不着痕迹地忍住。

容修余光看他,径直走到玄关,换上鞋出门。

两人?不发?一言,顾劲臣自我放置,始终没有起身,容修也没再逼问。

这是最后一节礼仪课。容修迟到了,头发?淋湿,看起来脸色极差。

容修进了门,就见封凛和白夜正在谈话。

封凛刚忙完事情回?来,来视听室等容修,和他对接片尾曲的录制情况。然后就聊起了目前最重?要的大事——

“明天?是最后期限,我还是建议你接受开场舞的邀请,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封凛说,“届时会有很多亚洲明星到场,除非你愿意像透明人?一样?,去一趟皇宫,什么收获也没有。”

见容修不吭声,封凛就快愁白头发?,只好提醒道:“后天?之前,必须确定下来,白老?师也在等你们的消息。”

容修差点忘记这事,他满脑袋都是科幻大片的配乐。

依稀记得,白夜负责指导探戈编排。封凛告诉过他,邀请函的回?复贴在劲臣手上,让他自己去要。

探戈。

两人?现在又何尝不像探戈。

对峙,僵持,牵制,激烈,电光石火。

这晚,丁爽和劲臣都没有一起过来。

巧的是,司彬也请假没来。顾劲臣不来,他自然也没到,情理之中?。

白夜给容修一人?上课,详细讲了讲此次宴会对两国外交的影响,王妃的性格和喜好,以及苏丹的简单情况。

夜里九点半,从B座出来,雨渐小。封凛和白夜要去清吧喝一杯,问容修是否同行。

容修看了眼时间?,点头道:“我请客。”

这出乎意料,容修从不去酒吧,两人?都挺惊讶。

圣罗娜清吧里,三人?坐在雅座,交谈很久。聊到开场的探戈,容修转移了话题。后来,聊到劲臣在英国留学?时的状况。白夜说,“我在地铁站遇见他,他看上去很不好。”

封凛不动声色,接话道:“伦敦地铁,世界著名自杀圣地。”

容修仰靠沙发?,叠着腿,手中?把玩一支雪茄,听白夜说往事。

容修从没听爱人?对他说过这些,顾劲臣很少对他说从前留学?的细节,就像他从不说过去被放逐边境的事。

当时月初,伦敦地铁站,人?来人?往中?,青年踩着黄线,戴着耳机,他在听歌,唇角上扬着,小臂烟疤流着血。

白夜:“不敏/感的人?很难成为艺术家,不偏执的人?很难在理想道路上获得伟大成就——我早就知?道,顾劲臣会成为影帝。”

白夜停顿两秒,倾身凑近容修耳边,轻声问:“你知?道‘微笑抑郁’么?”

容修眯了眯着眼,深深凝视白夜。

封大金牌手里的酒杯差点掉了,白夜的话语直白得就像宣布“黄金大摇钱树被虫嗑了”一样?惊心?动魄。

“影帝抑郁”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演员一旦有抑郁倾向,就要趁早就医,拍摄搁置,行程取消,这对劲臣的事业、生活,乃至于恒影上下,都会造成极大影响。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容修脑内将伦敦地铁里的画面过了两遍,后背就有热汗下来了,沤在肩胛抓痕上,丝丝痛痒钻心?。

太阳穴跳痛,他阖了眼,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没有的事,我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幽暗环境里,细碎灯光倾洒,落于容修眉宇间?。

白夜观察他脸色,微笑对他举杯,“我期待参加你的婚礼。”

“有朝一日。”容修敛了表情,正式回?敬他,“你是证婚人?。”

两人?碰杯,容修轻啜伏特加。烈酒入喉,细腻,辛辣。紧跟着,大口?满饮,空了杯。

说到没边儿?的“婚礼”,听到容修正式答复,封凛的酒彻底洒了,他手抖,整个人?都不怎么好。

容修想叫人?过来收拾,扭头就看见服务生带着丁爽往这边走。

丁爽没有凑到近前,隔了两三米,对容修使眼色。花朵则站在清吧门口?,压根就没敢进来。

容修对白夜颔首失陪,经过丁爽身旁,没停步,往洗手间?走。

丁爽小跑跟在他身旁,避到偏僻处,才道:“哥,饭菜都凉了……”

容修瞟他一眼,眼光像刀子,“说正事。”

吃饭不是正事吗?丁爽呆住,走神工夫,容修进了卫生间?,等了好一会,容修擦着手出来。

丁爽堵着门,小小声:“哥,你和顾哥吵架了?是不是还在闹不愉快?”

“工作期间?,别聊私事。”容修将擦手纸攥成团,随手扔进垃圾桶,“有事说事,没事回?去睡觉。”

“真有事儿?!”丁爽一把拉住他胳膊,“刚才花姐敲门,顾哥没开。打电话,他接了,他让我们回?房间?。”

“那你们就回?房间?,”容修浑身散发?寒气,“随他去,别跟我提他。”

丁爽松开手,小心?翼翼:“老?大,你不回?去看看吗,屋里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容修气笑了:“胆子大了,我屋里的事也打听?”

丁爽脑袋嗡嗡响:“没没,不是打听,我听花姐说,顾哥他……”

容修抬步就走,“闭嘴,别跟我提顾劲臣。”

“可是他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呀!”

丁爽喊了出来。

容修突然停步,回?头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戒酒十年,头次开了荤。容修喝了满杯,还是烈酒伏特加,面不改色,眸底却通红,眼神也有些细微的变化。

在丁爽看来,就是有点吓人?。丁爽吓得捂住嘴,内心?哀嚎一声,惹老?板发?火,这太冲动了。

容修冷了脸:“说话。我问你,你说什么?”

丁爽小碎步过去:“我说顾哥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

话还没说完,容修转身就跑。

一眨眼,跑远了。

丁爽:“??”

和封凛二人?打了招呼,容修看着时间?,已经九点多了,酒店餐厅就快打烊。他快步出了清吧。

大门外,花朵正焦急。

容修迎向她,没言语,只轻睃她一眼,那目光冷得像冰。花朵哪经得住这个,差点飚出眼泪来。

外面雷电歇了,雨还在下,细细密密。

电梯里却像暴雨雷霆,容修面无表情。

丁爽看花朵脸色煞白,犹豫了半天?,心?道一声“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索性两眼一闭,道:

“哥,昨天?网红们来了,他们今天?登机回?国。小东北和琳达一群人?过来,李导顺道要给小东北试戏,人?挺多的,大家就去小会议室开会了,后来花姐要给舞团开会……”

“安静。”容修打断,淡淡道,“轮不到你来说。”

丁爽:“……”

花朵嘴唇一抖,想开口?亲自解释。她知?道,说一千道一万,身为特助,她不该离开老?板身边。

如果在国内,影帝一个人?行动,分分钟就会被记者和粉丝盯上。依照现在的娱乐圈尿性,一旦拍下劲臣深夜在网红房间?里,不定被键盘侠编排出什么“扒一扒”。

可是,当时舞团要开会,下半年通告多,舞团必须排练,会议重?要又紧急,是顾哥命令她离开会议室的,后来意外挪了地方她也不知?道……这不能说,花朵闭上嘴,她拎得清。

“对不起,是我失职,我领罚。”花朵哽住喉咙,吸了吸鼻子,“容哥,别生顾哥的气了,他只是太累了,太困了,他不是故意的……”

声音越来越小,花朵咬牙没再说,最终她保持了沉默,生生扛下。

容修一直没作声。

到了顶层,电梯门开。

容修脚步微顿,他没回?头:“去订餐,热乎的,好消化的,等我电话送进来,下不为例。”

花朵愣了下,望着容修浑厚肩背,眼泪一下涌出来。

丁爽松了口?气,拉着花朵袖子,忙笑道:“哎!我们马上就下楼,去餐厅!哥你吃什么?”

“没个省心?的,气都气饱了。”

容修抬步出电梯,往总统套走去。

不过,话说回?来……

“家”不就是这样?么,上到老?,下到小,操不完的心?。

如果用?日语就很好表达:担心?,写成汉字“心?配”,就是要把一颗心?掏出来,分配给别人?,然后换得对方的真心?。

于是心?开始丰满,男人?有了担当,生活多了别样?颜色,生命变厚重?,从此不再一个人?。

*

雨水蔓延在落地窗,玻璃上映着男人?的身形,映着灼眼的灯光,看不见风,也看不见雨。

这是第几个小时了?劲臣已记不太清。

容修盛怒出门后,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焦虑和痛苦,依然是“十五分钟定律”,及记忆里先?生一贯的温柔,陪他度过了煎熬和恐惧。

此时他内心?如此平静。

仿佛置身无尽暖洋,他在暖流中?沉浮,似乎失去了自我,又如若回?归生命最初,他拥有了永恒的生命力。

像坐禅。

修行心?性,心?无懈怠,纯净无瑕。

他修“放不下”。

——我放得下天?地,独独放不下你。

是以再痛,也未曾站起。

打从十年前,容修捏着他的后颈,给他烙印的那夜开始,他的脖颈上就箍住了刻有主人?姓氏的项圈。

他知?道,一旦“站起来”,这段关系大抵会走到尽头。

直到房门传来声响,劲臣才身形微动,堪堪从那种?玄妙的禅境中?醒来。

劲臣侧头望过去。

容修刷卡进套房,客厅里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他边缓步前行,边一手解开领扣,注视着跪在钢琴旁的男人?。

劲臣只望了一眼,便低头垂眸,不再看他。他不敢直视容修的眼睛,那眸光如鞭,每一鞭都抽在他心?尖上。

容修脸色有些苍白,衬衣解开了四颗扣,敞露出雄浑的胸膛。看起来慵懒,不羁,而他的身姿却一如既往地笔挺,步伐从容,仪态绅士。

以前即使在家,容修着睡衣,也会扣得严严实?实?,上下整理端正。刚才望去那一眼,劲臣看清了,容修扯开了衣领,眼底通红,浑身气势矜冷。像这样?能让人?轻易看出他的情绪,显然是恼火得很了。

余光里,容修脚步不疾不徐。

劲臣屏住呼吸,心?跳开始加速,眼底出现一双被紧身工装裤包裹的长腿,皮靴紧勒住裤脚。

容修在他近前停步。贴身的距离,劲臣低头时,额头轻碰在他阳刚的腹肌。

未等劲臣彻底回?神,耳边就听一声很低很低的轻笑。

容修微向前倾身,紧盯着他,字斟句酌: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劲臣下意识一抖,循声仰头望向他。撞上那双通红的眼,目光就再也挪不开。

两人?对视片刻。

容修的头发?湿了,发?丝随手往上拢。惯常被镜片遮住的凤眸微眯着,他眸光深深,专注地凝视劲臣半晌。

劲臣嘴唇发?颤,一瞬不瞬地迎着他目光,精致小脸白得透明。

此时眼底的影帝看来像白瓷,美丽,易碎,发?丝沾在他汗湿的额头上,眼底噙着一汪水光。

容修微垂眼睑,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顾劲臣,你确定,一定要这么做?”

“是。”

劲臣跪得很直,多少小时了,一身白西装,依然洁净体面。在容修凝视他时,他不敢直视,却失去了避开视线的控制力。

像深夜遇见猎食者的小动物,敬畏地僵在原地,注视着他,憧憬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以往极少有机会,以这种?角度注视他的主人?。

容修从不让他跪地板。

情景中?大部分时间?,他跪在床上为他更衣,容修则站在床边。

而床榻之上,容修有多惑人?,往往使他沉浸在无边的爱与欲之中?,在他的野烈与温柔里起承转合,更是无力顾及主人?的凝视。

劲臣跪立在钢琴边,容修高高伫立在他身前,距离太近了,他要努力仰头,才能看清那张英俊的脸,从他性/感的下颌,到他迷人?的五官。

他从没有这样?仰望过容修身为主人?时的姿态与神情,原来竟是这种?感觉吗?

那些有了主人?的sub,平时就是以这种?角度迎接着主人?打量,被审视,被欣赏,被教导的吗?

劲臣有些失神,他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奇妙的异感。惶恐,愧疚,敬畏,羞臊,而心?底最隐秘的深处,还隐隐萌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亢奋。

夏夜风雨交加,套房内静得令人?心?慌。

劲臣低头垂眸,不再与容修对视,两人?同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容修眼底泛着微醺的红,在灯光下注视着他头顶发?旋。

“站起来。”

带着轻磁性的嗓音。劲臣只觉得心?都跟着颤了颤,但他身体没有动。

容修声线微沉:“我命令你,站起来。”

劲臣没有抬头看他,仍不动,不言语。

咫尺距离,两人?不避不让,沉默地僵持着。

室内冷气吹透西装,劲臣背脊发?寒。

尽管耳边话语冰冷,可身前这人?周身熟悉的暖意,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过了很久,像是终于鼓起勇气,劲臣背于身后的双手绞紧。

他蜷了下手指,而后,一只手伸上前,仿佛生怕眼前人?消失一般,他碰了碰容修的衣角。

他的指尖在发?抖。很轻,要碰不碰地,像是不敢,像是不舍。

容修垂眸看他,音调上扬发?出一声:“嗯?”

这一声敲进心?尖。劲臣心?惊,狼狈地,失控地,终于紧紧地抓住了那片衣角。

他闷着声音回?应:“我不想,求您了……”

声音又软又哑,带着浓浓的恳求,包裹着隐忍的依赖与爱恋。

白皙干净的手指微微蜷曲,抓着先?生的衣角,像犯错的小孩抓住了最后一颗糖,舍不得吃掉,舍不得放开,又不知?道把它藏到哪里去。

不想再失去。

沉溺在对方的爱护中?,忘乎所以,习以为然。他知?道,即使在恋爱关系中?,手机忘开震动也不是一件小事,他伤害了爱人?。而从这段特殊关系的立场来看,他所犯的原则错误就更多。

从没有一刻比此时预感更强烈,劲臣知?道,他不能站起来,任何意义上,都不能。

劲臣低着头,容修由上自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那对浓密长睫轻轻地颤了颤。

容修视线微移,目光落在攥他衣角的那只手上。

劲臣没有松手,他稳住了自己的情绪,可他的思绪如一团乱麻,再强大的台词功底也不顶用?。

在主人?面前,影帝失去了思考能力,失去了自控力,但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此时所为,万万不合规矩。

对抗,逼迫,忤逆,强加。

雨水敲打玻璃窗,砰砰,砰砰,像心?跳。

容修站定原地,居高临下。

没有雷霆震怒,亦无甩袖而去。

劲臣打颤,不自觉地,攥人?衣角的指尖渐渐发?白,手上力道愈发?地大。

两人?目光彼此镭射,像一场无声的博弈。

对峙,僵持,牵制,两人?沉默地角力,分不出个胜负。

劲臣还没回?过神,余光里一只手忽然伸出。

骨节匀称,修长,富有力量,手背似乎能看见青色血管。

“回?国还要拍戏,别对我任性。”

耳畔传来这么一句。

劲臣浑身僵住,容修的手越来越近,擦过他的耳侧,手掌轻扣在了他的颈后。

掌心?的温热感,让劲臣心?颤。

随着容修的力道,他跪立不稳,身体前倾,额头撞在他怀里。

容修目光落在前方虚无,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揉他颈后那颗骨。

良久,他自语般道:“为什么?”

脑后大掌温烫,暖流从四肢百骸流过,劲臣的脸埋在他身前,嗓子倏地就哽住。

为什么……

劲臣从他的声音情绪里,仿佛预见到了主人?放弃这段艰难关系、自己最终被遗弃的结局。

劲臣惊慌,蓦地仰起头:“不是的,我不是任性,我犯了错,先?生不惩罚我,我没有资格站起来。”

说完,他抬起另只手,轻轻环抱住他。

轻,且谨慎,劲臣的侧脸贴在他腹肌,搂着他低声:“我知?道您疼我,您不愿意,不舍得,您想避开它,绕过去,可是,我过不去……我难受,容修我难受……我知?道错了,就让我自罚,直到我原谅自己为止。”

平静的嗓音,低微而哀切。

劲臣说着,双臂越来越使力,扣牢了,突然拼了命一般,抱紧他。宁死不放的架势,像要把自己糅进容修的骨头里。

那力量大得惊人?,霸道,逼迫,带着酒醉和熟睡后才会显露的横劲儿?。

容修被跪立眼下的人?勒着,差点稳不住身形。

而他出走的思绪,也切实?地被顾劲臣的这一下拽了回?来,用?着蛮力,切切实?实?地箍在了怀里。

容修回?过神,诧异后眼中?带了丝玩味儿?,脑内认知?太分明,印象中?还没听说过跪着对主人?动手的,他目光朝劲臣落下去。

然而,只是一瞬间?的对抗,在先?生有所反应之前,顾劲臣当即松开了手臂。

膝分开,脚贴合,眸微垂,身姿优雅,且笔挺,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跪姿美得惊人?。

劲臣重?新跪立端正,仿佛刚才未经允许对主人?上手、连勒带抱的,是一个错觉。

只不过,他双手没有再背到身后,而是握着拳,攥着西裤布料,像在极力克制自己再扑到他怀里。

客厅内重?又陷入安静,容修一直没有开口?。

劲臣如芒在背,乖顺而紧张地垂着眼,承接着先?生的审视,他的心?底渐渐不平静。

容修恍神许久,过了好一会,他似从思虑中?解脱,轻挑了挑眉,往后退开半步。

劲臣心?一沉,稳着自己的慌张,正要上前留住他,容修的声音自耳畔轻轻响起:

“小东西,人?不大,劲儿?倒不小。”

那嗓音带了丝笑意,恢复了一贯的柔和,容修说着,抬步朝沙发?走了去。

劲臣怔怔,蓦地抬眸,望向容修背影,黯淡眼光里燃了神采。

容修坐在沙发?上,叠着腿,似笑非笑地盯着劲臣的眼睛,淡淡道:

“过来。”

没有命令姿势,也没有强调指示。

劲臣有点恍惚,身体紧绷着。

脑中?接收到的主人?信号,再次和潜意识里的既定知?识完全重?合。

圈内任何大佬都知?道,资深DOM口?中?的“过来”=即将开始。

除此之外——

“跪下”=开始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想被抽么?

“你想干这事吗”=我想干了

那么,容修的那句“你想要什么”,实?际上就是“你能给什么”——

——你想要什么?你能承受我给你什么,你的极限和底线是什么?当你满足了,你能反馈给我什么?我想要了,想要更多,你能给我什么?

此时,他的爱人?先?生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审视他。他膝行过去,长时间?跪立,刚挪动两下,膝就传来痛感。

手撑在地毯上,匍匐着,劲臣仰头望向他,接近他。西装下,腰窝塌陷,身形柔韧,像只白豹子,劲瘦,富有力量,性/感妖冶。

劲臣来到容修眼前,心?跳快得不行,回?答了之前容修的那句:“我不会耽误工作。今天?也没有工作。”

容修没有回?应,静静地注视他。

劲臣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试探着又贴近了些,抱住他的腿,低垂着额头,像对神明忏悔。

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一直以来,容修总爱问,“你想要什么”,问过许多次。

劲臣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这是过去他从没有过的醒悟。

在一场关系中?,往往掌控者才是被挑选的,是被动的。如果把它看成一个接抛球的游戏,那么,掌控者就是等待臣服者把球抛过来的那个。

掌控者的一切权力都由臣服者主动交付,并?且拥有stain的义务。看似高高在上,实?则要时刻揣测臣服者的需求,试探对方的底线,获悉对方每个反应,来衡量自己行为是否得当。

在权力动态转换的过程中?,臣服者首先?交付身体自主权,当主人?完全满足他的需求和期待时,权力才会真正让渡,这段关系才会得以稳固。

重?点是“臣服者的需求和期待”。

我给的不够。劲臣审视过去,他一直以为,他给了全部,而容修的一切,他全盘悦纳,就是对爱人?最好的回?馈。

劲臣深知?,得到这份感情有多困难,他有多珍惜爱人?,只要容修在他身边,只要容修快乐,他就满足。所以,他从不对容修有要求,从不表露心?中?所想,从不正视内心?的魔鬼,隐藏所有负/面的情绪,欲/望,抑郁,贪婪,难过,从不表达他的“需求”,甚至从未给过对方“期待”的信号。

劲臣曾在一篇文?章中?提到过一个词:dynamicpower。

他翻译成:动态权力。

当DOM无法精准满足sub内心?真正的需求时,动态权力的力度就会发?生改变——这是一个无形的、无意识的动态变化。

换言之,当他越过自己本身的需求,无视自己内心?的真实?期待,控制着自己的情感和欲/望,做到了对主人?完全迎合时,控制权与自主权重?新流回?他自己的手中?,也就是说,他让他的主人?失去了绝对掌控权。

容修用?了多少心?血,承受着多大的苦闷与压抑,才在逐渐失去权力的状态下,让这段踟蹰在分岔路上的特殊关系得以维持至今。

劲臣近乎痛苦地意识到,容修所说的“坦诚”,不单单是“不再说谎”,而是真正直面自己的内心?。

而容修看待两人?的这段感情,又是怎样?的重?视和期待——

将心?剖开来,全然袒露给对方,明亮的,黑暗的。坦诚,信任,交付,真正的灵魂伴侣,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蜷局在他的脚下,劲臣自责又难过,为对方的付出,和自己的辜负。

而真正令劲臣难过的,不是“亡羊补牢”,逼迫也好,硬刚也好,他不知?该如何将权力重?新交付。

当然也不是因为他的膝盖逐渐传来的刺痛感。

他难过的,是他贴近主人?时,闻到了隐隐的酒气。

容修戒酒多年,万不得已才会轻啜一口?。像这样?突然大饮,非得是气极了。

劲臣不可遏制地担心?,他焦虑地闭了闭眼,容修的眼睛红得厉害,方才还揉太阳穴。他的头部有伤,医生曾经叮嘱过,尽量不要饮酒。

容修爱饮烈酒。他盛怒出门,刚才喝了什么酒?喝了多少?会不会引起旧伤复发??劲臣满脑子都被可怕的后果占据,越想越恐慌,越想越心?疼,更是负罪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容修轻咳了一声,劲臣回?过神,顾不得情景之中?的主从规矩,用?近乎忤逆的力道,抱住容修的腿。

容修没有躲开,未露出任何不悦情绪,任劲臣以不合规矩的眼神盯着他的脸。

劲臣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番。撞到容修的目光,他身体紧绷,重?新端正跪好,却没收回?视线,紧张地观察他的那双坏眼睛。

容修眼底通红,深深凝视他半晌。

四目相对中?,劲臣实?在受不住内心?煎熬,仿佛脱了力一般,身体重?心?落下。

劲臣跪坐在先?生膝前,手臂背到身后,低了头,试探着贴近过去,额头搁在了容修的膝上。

他埋着脸,深呼吸两下,“对不起,不论您愿不愿意听我解释,是否接受我的道歉,昨晚的事,都是我犯了大错……我不敢说请您原谅,只求您不要再生气了……”

他呼吸局促,不得不停顿下来,缓了口?气,声音哽咽地说:“容修,不要生气了,生气伤身体……”

头顶上方没有听到回?应,只有低低的呼吸声。

这一天?一夜他反省了这么久,一万吨情感和歉意,最终说出口?的,仍然只有短短这几句。可他掏空了心?,这就是他唯一请求。容修不悦,他的天?都塌了。

窗外夜色如墨,雨声连绵不绝。

天?地间?湿淋淋,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湿了他的睫毛。

膝处的痛感细细密密,地上冷硬,劲臣静静跪候,一直没有抬头。

他知?道自己让先?生失望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失去了资格。背到身后的手指,抠上纹身小玫瑰,他感到尖锐的痛楚。

短暂的沉默后,他听到容修低沉的声音:“你还是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劲臣没有抬头,也没有多加辩解,“对不起。您知?道的,在您面前,我头脑常常短路,您可以教导我吗?”

容修表情平静,“我的确有些话要对你说,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搞清楚一个问题。”

劲臣抬起头,疑惑了下:“是,先?生。”

容修眸光有些氤氲:“不单单因为工作繁忙,你也察觉到,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从离开荒岛那晚开始,很长一段时间?,你感到不愉快,我说得对么?”

劲臣心?尖儿?一颤,慌忙摇头:“不是的,我的愉悦感来自于你,容修,我没有……”他急切而惶恐,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打颤,“我没有不愉快,只要您高兴,我就高兴了。”

容修冷声:“顾影帝,别对我说谎。”

劲臣眼发?黑,全身发?冷:“……”

仿佛心?脏上缠绕的重?重?铁索被大力扯下,连皮带肉,爱人?正在试图窥探他丑陋的内心?。

容修沉默良久,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果一个家动荡不安,就是家主的失职。怪我,很多事情,我还没有弄明白,就把你牵扯进来,让你受委屈了。”

顾劲臣被他一番话惊到,桃花眼难以置信地睁大,“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觉得委屈,我喜欢这样?,喜欢你那样?,我会听话的……”

惊慌之下,词不达意,劲臣胡乱解释着,这样?那样?,说得不成体统。

容修唇边挂着笑,灯光照在他脸上,便见那抹笑意惑人?。

他缓缓开口?,语调不疾不徐:“不是么,那么,就是第二个原因了。”

劲臣顿住口?:“……”

容修洞悉了?

妒忌。

无法控制的妒忌,无边无际的贪婪,心?中?的野兽在叫嚣,就快冲破牢笼。

先?生早晚会看到,他乖顺的小东西内心?有多丑陋,多自私。偷听主人?谈话,干涉主人?工作,排挤主人?好友,背地里玩弄权势……为了将他牢牢捆在身边,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发?疯地想用?尽一切方法独占他。

劲臣控制着表情,容修用?看透一切的眼神审视着他。

这两天?,容修在书房,将这段时间?发?生事情反复分析,只得到两种?可能。

第一,自从离开荒岛那晚,在浴室失了分寸,弄伤了劲臣,对于这段关系,他就一直犹豫不决。容修想,很大的可能是他自身的问题,导致劲臣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就是另一个。

——过度溺爱。

Mercy论坛上,那位“四个字母”的资深人?士,专栏里有一篇文?章,分析的头头是道,大意是说,一段主奴关系从好走到坏,大多因为主人?过度溺爱。

劲臣迎着容修的视线,耳朵嗡嗡作响,不安地等了一会。

可容修始终没有说出“第二个原因”是什么。

劲臣像是用?尽气力,伸手握住了容修的手指。

他将脸埋在了容修的手心?里,犹如等待宣判。

“您别不说话,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劲臣诚恳而哀切,“不管是什么原因,惹您生气了,请您惩罚我吧,我好难受……为什么喝酒啊,医生说了不能酗酒……不要伤害自己,我心?疼,容修我心?疼……”

“是么,那就请你一直记住,”容修捧起他的脸,温柔地注视他,“以后再犯错,这就是给你的第一个惩罚。”

耳边嗓音撩人?,带着很低很低的笑意。

劲臣怔了怔,心?跳莫名加速:“?”

容修笑着捏住他下颌,将他拉到近前,“给你半小时,换身衣服,然后吃宵夜。”

劲臣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慌得忘了规矩,喃喃反问:“可是,您不是说,有些话要……”

“吃饱了,记性才好。”容修轻笑,“有了体力,再来等罚。”

那笑意让人?心?颤,劲臣手指都在发?抖。

倒不是因为害怕,只要是容修,再痛也不会怕。

想起之前在马场挨罚,那次最痛,也痛快,迄今已过去很久,他感到无比紧张,不知?是紧张多一点,还是期待多一点。

劲臣身体紧绷:“是,先?生,我知?道了。”

容修掐着他下巴,稍一使力,将他拽入怀里,侧脸贴过他眼尾,“把自己洗干净,我要使用?你。”

劲臣口?干舌燥:“是……”

话音未落,容修向前倾身,与他贴面,交颈,一偏头,唇碰他耳廓,“我想要你。”

劲臣扑在他胸膛,阵阵发?晕:“……”

心?像是被他攥住,鼻间?散着酒香,叫他酥了骨,软了腰,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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