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十七章 杀意

“那一批人可上岛了?”晏樱不答,漫不经心地问。

“是,属下已经让柳梁俊将人送上游龙岛。”

“她此刻必起了疑心,你命人将游龙岛的地点透露给她。”话里的“她”指的自然是晨光。

流砂还没从主子轻易放过司雪柔这件事里回过神来,就听说主子要放凤主陛下上岛,心头一紧,他急忙劝道:

“主子,以凤主陛下的身手,这样做是否太冒险?”

晏樱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怎么,她当年屠了圣子山的事仍令你心有余悸?”

流砂不敢开口,当年圣子山的那场屠杀,主子没有看完全,因为半途走掉了,真正恐怖的其实是在后半段。他至今都忘不了,被鲜血浸透了的凤主陛下是何等的疯狂。他明白游龙岛上那些东西厉害,可他也知道凤主陛下的厉害,老实说,他没有一点把握游龙岛上的那些东西可以将凤主陛下置于死地,在他的内心深处,凤主陛下就是一个怪物,一个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的怪物,她的存在让人恐惧,让人想不择手段地销毁她。

可是,又有哪一个能将她完全销毁?

他心里头发虚。

晏樱从他的眼底深处看到了畏惧,没有恼怒他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淡淡地说道:“这个时候她是不会亲自上岛的,就算她想上岛司浅也不会答应,上岛的极有可能是司浅带着那些人,到时候,一个活口都不留。”

流砂知道他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谁,圣子山灭亡后,追随着凤主陛下活下来的不是几个人,而是一批人。这一批人从未露过面,自他离开凤冥国后,十几年来,再未见过,他们就像是泄了地的水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人个个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他们一直是主子心中的一根刺,如果这些人还活着,他们就是凤冥国最强的武器。除掉这些人是对凤主陛下的一次重挫,主子一直想要清除他们,可凤主从未让这些人暴露在阳光下。

这一回,是一次机会。

看起来,应该是司雪颜的鲁莽愚蠢正中了主子下怀,难怪主子没有处死她。

“是。”流砂沉声应了一句。

“那晋阳王府的二公子派邱文去接待吧。”晏樱道。

流砂愣了一下,他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主子不亲自接待,就是说晋阳王府的二公子抵达宜城的时候主子不在宫里。主子要离开宜城,至于要去哪里,流砂随侍了这么多年,不用细想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认为主子在这个时候离京是个好主意,可是主子不会听劝,他也不敢不识趣地劝说,一想到晏忠又要把他的耳朵唠叨出茧子来,他头都大了。

司雪柔衣服都没有换,离开晨曦宫便赶去探望重伤的司雪颜。

司雪颜正卧在床上啜泣,见她进来,忙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珠。

司雪柔光鲜亮丽,与她失血过量的憔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司雪颜看了只觉得刺目。司雪颜虽然胆小,也不聪明,但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她知道司雪柔这个人并不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柔。

在大姐姐没有回宫之前,公主里一直是司雪莹和司雪柔相争,司雪莹的母亲更受宠爱,司雪颜自然是哪条大腿粗抱哪条。司雪柔性情和顺不等于不争,这个女人阴险得很,三番两次拉拢她,甚至抬出了生母同出一宗来说服她,拉拢不成就不说生母同宗的事了,暗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比起喜怒都在脸上的司雪莹,司雪颜更防备司雪柔,因为,司雪莹只是表面上暴虐,实际上脑袋空空,她在她的手底下更容易找到生路,可司雪柔这个人,就是一个陷阱。

司雪柔看似待姐妹们亲厚,实际上没有人把她那套温婉柔顺放在心上,司雪颜想,她跟司雪柔就是表面上的关系,司雪莹将司雪柔视为仇敌,至于大姐姐,估计压根就没把司雪柔放在眼里。

司家的亲缘真是可笑。

司雪柔坐在床边,关切地握了她的手,哽咽道:“妹妹怎么伤得这样重?”

司雪颜转过头,冷漠地抽回了手。

司雪柔见状,目露错愕,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用帕子擦去眼泪,真诚地说:“妹妹在庸城的事姐姐真的不知情,姐姐那个时候正在赤阳国,怎可能派人假传主子的命令?妹妹可不要冤枉了姐姐,和姐姐生了嫌隙,姐姐已经请主子追查这件事,相信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司雪颜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那夏意可是姐姐的人。”

“夏意听命于我,却不是我的人。妹妹,你我二人皆是主子的奴婢,我们听命于主子,受我们支派的人同样听命于主子,哪来的自己人?”

“姐姐这话说的,难道是主子故意派人去庸城骗我做一场戏?”司雪颜嗤笑道。

“主子的心思我哪敢胡乱猜测,不过,凭主子和大姐姐的关系,主子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司雪柔淡淡地笑着,看似温婉,实则红唇扬起的弧度里藏着一抹不屑,她望着司雪颜,见司雪颜在听她提了司雪晨之后脸色微青,唇角的笑意更深,“说起来,此事也是妹妹太不谨慎了,让你去押送,你却因为一个口令随意调动主子的人,你不是没看出来其中的蹊跷,妹妹,你就这么想杀大姐姐吗?”

司雪颜觉得她这话可笑,瞥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二姐姐比我更想吧?”

“我和妹妹都命苦,在大漠时虽被司雪莹百般欺辱,好歹父皇还在,还有一个栖身之所,父皇驾崩,大姐姐视我们为眼中钉,把我们像个物件儿似的送了出去,从此,你我连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了。”司雪柔的表情哀伤起来,幽幽地道。

司雪颜沉着脸,不言语。司雪柔说的是实话,是她明白了十几年的实话,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残酷令她生怒,她一点也不想听这些,她知道她改变不了,听多了只会心情烦躁。

“妹妹可知父皇是怎么死的?”司雪柔问。

司雪颜冷冷一笑,不善地看了她一眼:“二姐姐明知道,还问我?”

司雪柔温柔的眸子里划过一抹阴厉:“司雪晨她杀了皇兄、父皇,为了皇位连最小的五皇弟都没有放过,妹妹想,她将来会如何处置你我?”

答案显而易见。

司雪颜不语。

“若主子胜了,司雪晨败了,妹妹想主子会如何处置司雪晨?”司雪柔续问。

司雪颜看向她,她知道她话里有话。

“君主只能自尽殉国,她却不用,就算她亡了国,还有美色助她东山再起,到时候,就算她成了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妾,想要取你我二人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司雪颜听明白了,司雪柔只差直白地说不能让司雪晨活到战败,就算战争的结果是司雪晨会输,也不能让她活到那个时候,谁知道男人会不会因为旧情一时心软,到时候在司雪晨的手底下,她和司雪柔谁都别想有活路。

“二姐姐,夏意是你派的吧?”她冷冷地问。

“四妹妹,你也不想让她活着吧?”司雪柔不辩解,她的表情不是默认,而是懒得再和她争辩,就好像她在与她商讨性命攸关的大事,而司雪颜只是头脑简单的无理取闹。

司雪颜对她这样的神情厌极,虚假地笑着:“二姐姐有何打算?”

司雪柔也不在意她的厌憎,微微一笑,暖泉一般的眸子里流光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