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依旧不太喜欢嘴唇触碰嘴唇的感觉,可她现在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反应激烈了,她感觉这是习惯。
她习惯了这种感觉,习惯不等于喜欢,习惯只能说不是那么讨厌。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习惯是一种杀意,习惯会杀掉很多东西。
于是在晨光发现自己习惯了这种感觉时,她开始讨厌这个习惯。
她捉住了他顺势滑进她衣襟的手,他的掌心灼热,比他嘴唇的温度还要烫人,好像要将人融化似的。
沈润是个身心正常的男人,所以在久别之后重逢的一刻,当她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望向他时,他无法抵抗在那一刻向他汹涌袭来的心潮澎湃,他屈从了他的心。尽管他是个不可能随心所欲生存的人。
他试图推开她抵抗的手,可是她有点强硬,她不愿意,她态度强硬地反抗了他。
她的强硬让沈润清醒了些,他回过神来。他松开了她一些,然后自上向下望着她。
她脸色一如往常的苍白,没有绯红的血色,眸光清朗,在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刻,沈润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不喜欢他,所以在他们肌肤接触的时候,她从来不动情,她只有在这一刻才会强硬地告诉他,她讨厌被他触碰。
他的身上泛起一丝说不出的凉意,他冷漠起来,纵使身体还余有炽热。
他放开她,坐了起来。
男女之间,要想破开那一道界限很容易,他作为男人,只要用点歪心思,他有一万种法子能让她就范,可他不太愿意,心情是说不出来的矛盾和复杂,他感觉以现在两个人这样的状态,即使破了那道界限,也不会有任何乐趣,反而是一种道不明的寂寞和惆怅,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强硬地越界的原因。
晨光仰躺在床上,望着他的背,慢吞吞地整理着被翻乱的衣襟。
她猜不透沈润复杂的想法,可她大概知道他是在为她的拒绝不高兴。她不是小孩子,男女之事她早就知道了,他为什么会不高兴,她很明白。她并不是讨厌他,也不是因为对象是他所以不愿意,她只是不喜欢过密的接触,说不出原因的不喜欢。或许是身体的原因,关于是身体上的哪一种原因她不想深入地去思考,她觉得自己既然不喜欢就不必为了他勉强自己,所以她拒绝了。
然而小润很沮丧的样子,让她很想叹气。
她凑过去,从后面搂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沈润的背僵硬了下,他低下头去,看到了她靠在他的肩头上,两对长长的睫毛在那里颤啊颤。
“小润,你为什么来?”她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盯着远处冒着青烟的香炉,软软糯糯地问。
沈润没有回答,因为他回答不出来。
晨光停了一会儿。
她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她轻轻地对他说:
“待两天再走吧。”
沈润沉默了良久,低低地“嗯”了一声。
晨光嫣然一笑。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解除婚约的事,显然谁都不打算将这个问题细化之后进行商议,再寻找出解决的办法,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则无解的问题,既然没有解决之法,又何必提起,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快乐一天是一天,反正现在又不是迫在眉睫的危急时刻。
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凤冥国也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小火炉上架着汤锅,兑入高汤,撒入花瓣,待花瓣的清香渗入汤汁后,将各色野味切成薄片,放在高汤里烫熟,芬芳扑鼻,别具风味。
晨光和沈润对坐着,吃着凤冥国现在最盛行的高汤暖锅,初春乍暖还寒,这个时候吃热气腾腾的暖锅最好吃了,晨光想,然而事实上,现在这顿饭吃起来并不那么好吃。
两个人一言不发,因为没有什么要说的,他们似乎都笃定了,冒然起头,从这个话头一定会关联到解除婚约、五国局势、苍丘国和赤阳国的战争、凤冥国和龙熙国国内的危机、以及对方接下来要怎么应对这些危机。这并不是能随便谈论的话题,一旦开头,后面一定会僵在半截,与其那个时候尴尬,不好收场,还不如什么也不说。
更何况,久违了的一块吃饭,假如真的去谈那些严肃的话题,两个人又要下意识地去试探对方的想法,你来我往两个回合,这顿饭就不用吃了。
所以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可是一直沉默着又觉得别扭,大概有心虚的成分在里头,这个时候不说话并不会感觉自在,相反,他们都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在脑海中过滤一个又一个话题,最后却发现,没有一个话题适合两个人说下去。
“小润,你是偷偷来的?”晨光思虑半天,才开口,她问了一个只需要用一个字就可以回答的问题。
“嗯。”沈润果然回了她一个字。
也不知道多说几个字,晨光不太高兴地想。
“瀚京比箬安暖和一些,箬安的花还没有完全开。”沈润垂着眼帘说。
要谈天气?
“是么?”晨光说,她慢吞吞地喝了半勺野鸡汤。
这个样子似乎并不适合他们。
沈润忽然放下筷子,抬起眼,直直地望着她,他问:
“为什么装病?”
晨光看着他,抿着嘴唇。
好吧,她想错了,她还以为他和她一样会避开那些无法将和谐气氛进行下去的话题,结果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就问了一个敏感的话题,让她想立刻把他赶回家去。
她装病主要是为了对付他。
她以为他不会来亲眼验证,毕竟之前沈卿懿已经看过了,他没有必要再亲自来,国事缠身的他也不应该亲自来。以她了解中的他的性子,他的确不应该来的,然而事实上他却来了,他让她失算了,他的到来让她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白折腾。
一想到这里,晨光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直想跳起来嚷嚷“你不是我认识的小润”,好在她忍住了。
晨光把应该生的怒气找回来了,这后知后觉的怒气冲淡了她见到他时的喜悦,她突然很想让他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