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听了沈润充满爱怜的一句,望过来,看着他,极罕见地微笑起来,她淡声问:
“同情?”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沈润微怔,连忙笑说:“怎么会?”
“你懂得什么是痛苦么?”司晨意外的笑得温软,温软的笑意在惨白的月光下被冰冷的晚风吹拂,她笑得很淡,看久了会怀疑她是真的在笑吗,那微笑如一滴冰水渗透进心脏,忽然毛骨悚然。
沈润已经意识到他的怜悯激怒了她,可他不死心,他并不是在同情她,至少心疼和怜悯这两种情感是他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觉得她可怜。
“我当然懂。”他说。
他亦不是一帆平顺长大的,幼年时他过的也很痛苦,虽然他的痛苦和她的痛苦比较不值一提,但他也曾很痛苦很痛苦,好似丢失了心只剩下躯壳一般,直到遇见了她,他才渐渐找回了丢失的心脏。
“你大概懂,但你懂得的痛苦和我的痛苦是不一样的,明明不一样,你却说你懂得,这让我非常不愉快。”她看着他说。
沈润怔住了。
她用轻而淡的语气说出来,仿佛并不生气。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生气,她只是对他的反应感觉厌恶,厌恶是一种情绪,厌恶不代表生气。
他感觉,她说出这番话不是在发怒,而是她真的讨厌。他原本想用柔软的话安慰她一下,没想到却惹她讨厌了。
“我回答你只是因为你问的问题我可以回答,并不是为了要你的同情和怜悯。我自己没有在意,却让听的人说出能够理解、能够感同身受这一类的话,这让我非常厌烦。我和你虽然是和过亲的关系,晨光与你又纠缠不休,但这并不等于我需要你了解我的全部,我也不想了解你的全部。你是你,我是我,不管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始终是两个人,既然是两个人,就没有必要什么都要知道。”
她淡淡地说,语气很轻,很平,她用平和的语气对他说着,一点生硬的针对都没有,她只是在对他述说她的想法,这样恬淡的气氛让沈润复杂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虽然他想了解司晨和圣子山并不单纯是想知道她的过去,但她的话还是一字一字印进了他的心里。
她需要的是两人之间互不干涉的距离感,她不希望他对她糟糕的身体状况表现出心疼和怜悯的情绪,若是普通女子,即使再坚强,当听到他刚才掐准了时机说出的感同身受的一句时,自我哀怜的情绪也会像开了闸口的洪水一样汹涌出来。可她没有,这说明她没有或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会深深地为自己恶劣的状况感到痛苦和无助。
可以肯定,她是一个内心相当强大的女人,她能够坦然地接受她的一切,不需要别人对她发表看法,她清醒并理智地知道她自己,她没有迷茫,也不会逃避,她正在她为自己铺设的道路上一步一步坚实地走着。
大部分男人都不如她,沈润想。
他有点佩服她。
她是一个特别的女子,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她一样的女人了,不是说她的美貌,无人出其右的美貌自然不必说,除却美貌的一切,同样是无人能及的。
沈润内心的想法并不清晰,他不是有意在这样想,但是,他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比先时更加强烈的征服欲望。这是在他还没有意识到时,由他的男人本能先一步产生的,若是这个女子能够温驯地臣服于他,那将是非常美妙的事情。
他凝着她,过了一会儿,温柔地笑起来,用令人心动的嗓音,语气柔和地说: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说没有意义的话,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我追问你并不是想让你回想起过去让你心里不舒服,因为是你,我才想问,因为是你,我才想知道,因为是你,所以我想了解你的一切,我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情。”
司晨看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语气因为他的话似乎变得柔软了些,她淡淡地说:
“如果可以回答,我会回答的,但是我讨厌被追问。”
“当然。”沈润温声笑答。
司晨不再说话,她转身,向自己营帐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沈润自然不会再凑上去惹她讨厌,他最后的那段话似乎奏效了,她不再反感,语气也变得温柔下来。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温润无害的琥珀色双眸,眸光深处隐隐闪烁着两道势在必得。
司晨走向自己的营帐,没有回头,她知道沈润正望着她,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沈润眼光里掩藏着的是什么。
鲜红的嘴唇勾起,她冷冷一笑。
不出沈润和司晨的预料。
两日后,天刚破晓,闹腾了一宿的叫骂队伍终于消停了的后一刻,烈焰城内城的大门毫无预兆地打开,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带着一群马匪从城门内涌出来,来了一次毫无预兆的袭击。
他们以为这么突然,龙熙国和凤冥国联合军一定没有准备。
谁知凤冥国的先锋军一直在等待着,烈焰城原本是想要偷袭,不料却跌进了早有准备的敌方的陷阱,折了将近一半。
作为军师跟随的朱建七见状,知道中了对方的算计,懊悔不迭,慌忙命令人撤退。
先锋将军雷豹却不愿撤退,这个人明显好战,死活不肯退缩,斩杀了不少以外城流民为主力的凤冥国先锋军,直到朱建七气得跳脚破口大骂时才不甘不愿地收兵。
错失了最佳的撤退时机,又损失了一些,幸好及时关紧了城门,凤冥国军队没有冲进来。朱建七火冒三丈,把雷豹大骂了一顿。
雷豹却不服气,这场仗是由朱建七出谋划策的,失败了不说,朱建七还是个缩头乌龟一直嚷嚷要撤退,他英勇杀敌却挨了一顿骂,雷豹同样恼怒。把这些日子敌军的谣言想了一遍,都说他头脑简单,所以他越想越笃定朱建七没安好心,于是跑到孟虎面前,添油加醋告了朱建七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