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放下瓷杯,沉默了一阵,讥诮道:“他倒是有本事,我这和亲来的连个正式的容王妃都没捞着,他已经是龙熙帝的义子直接封王了。”“从无极宫传来的消息说,是龙熙帝想要跟晏樱学一样炼丹术,也不知晏樱说了什么,龙熙帝很爽快地收了晏樱做义子。”司浅继续说。“炼丹术?”晨光自语似的咕哝,思索片刻,问,“你刚刚说太子和他怎么了?”“太子很反对,说晏樱术士祸国,差点动手,龙熙帝因为这事狠狠地训斥了太子一顿,对晏樱维护得紧。”“龙熙帝渴求长生之术真是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要不是我知道晏樱是干什么的,我还以为他是龙熙帝在民间留的种。”晨光说,瓷杯在手中翻过来转过去,沉吟了半晌,似笑非笑,朝司浅勾了勾手指头。司浅靠过来。晨光对着他耳语几句。司浅一愣,皱紧了眉,不放心地问:“殿下确定?”晨光笑眯眯地点头。司浅犹豫了一息,沉声应下。晨光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还有事?”“七国会的日期和地点已经定下了,秋天的时候在箬安进行,凤冥国此次也收到了邀请帖。”晨光笑了:“凤冥国被六国遗忘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接到七国会的邀请帖,之前七国会一直都是六国会来着。”“是,所以廉王殿下写了书信来问,七国会他是没办法参加的,问殿下要派谁来。”晨光想了一会儿,说:“让罗宋来吧。”“是。另外廉王殿下在信上说,陛下的身体,近些日子不太好。”“嗯。”晨光轻描淡写地应着,有些心不在焉,思索片刻,补充道,“让罗宋把司雪柔和司雪颜带来。”司浅有些意外,但他向来摸不透晨光的想法,他只是服从,应了之后,接着说:“别国暂时不知道,但雁云国已经定下由嫦曦公子参加,北越国北越帝会亲自来,龙熙国这边负责接待的人是容王殿下。这次七国会最主要商讨的就是北越国,北越国今年又把盐价提高了三成,让南越国很不满,上告赤阳国,赤阳国派了使者去谈,使者刚回去,北越国就扬言说要灭了南越国。”“噗!”正喝水的晨光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她哈哈笑道,“韩正也是有本事,北越国在沙漠外,粮产量却和凤冥国差不多,几乎每年都闹一次饥荒,就这样还成天嚷嚷着要灭掉南越国吞并赤阳国,七国会收拾的就是他,他还敢来,真是条汉子……”“殿下就直说那是头蠢猪算了,继位十几年北越国还不如他爹在世的时候,嚷嚷着打仗却比他爹嚷嚷得更欢,北越国的百姓都饿成什么样了,他自己倒是肥头大耳的。”司八快嘴地说。“司八,听说北越帝最喜欢大美妞,你可小心些你的嘴巴,万一他被你骂上瘾把你抢回北越国去当妃子,以后我看见你还得叫你声‘娘娘’哩。”晨光笑嘻嘻地说。“在那之前奴婢先把他做成烤全猪!”司八捏着拳头呲着牙说。七国会在龙熙国的文人中造成不小的轰动,那些关注政事的学子们即使不在朝中,也是骄傲的,这段时间他们兴奋异常,仿佛七国会能在箬安举办,那么龙熙国就是七国会的主人,是七国的主人,这让他们荣耀,又得意。紫薇斋是箬安最大的文人聚集地,这里本是茶楼,因为环境清雅,书卷气浓厚,不知不觉就成了读书人们频繁出入的地方,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紫薇斋是受朝廷管控的,这里是各种非官方舆论的源头,同时也是文字狱的发源地之一。紫薇斋表面上的掌柜黄献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读书人,为人和善,斯文有礼,今天他接到上面一个贵人的指示,紫薇斋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穿着白色蜀锦长裙头戴幂蓠的女子,看不清长相,只是觉得非常年轻漂亮,走路时带着一股香气。跟着她的是一个身段窈窕的侍女,蜜合色衣裙,同样罩着面纱,辨认不出相貌。紫薇斋没有明确规定过不允许女子出入,可一般来说不会有女子到这种书生聚集的地方来,然而这是上头人介绍的,黄献也不敢多问,客客气气地将女子引到二楼一处隐蔽的包厢,殷勤地问要什么茶。“清水就好,不要井水,要泉水。”说话的是同行的侍女,声音低幽柔软,非常动听。“有今晨刚从浮玉山上接的山泉,姑娘看可好?”“好。”黄献应了,转身想走,却听已经坐在桌前的白衣少女突然开口,声音沁凉悦耳,就像冷风拂过银铃,她说:“再泡一壶雀舌。”黄献吓了一跳,看了她一眼,又忙低头,出去准备,不久送了一壶泉水,和一壶雀舌。“不要让人来打扰。”侍女嘱咐说。黄献应了一声,出去正吩咐伙计一定要好好在门外伺候,警醒些时,一个人走来,径直来到孔雀阁前,沉默了片刻,推开门,进去了。当黄献看清来人是谁时,唬得魂飞魄散,也不嘱咐伙计了,把伙计全部赶走,自己一个人守着,胆战心惊。晨光单手托腮,昏昏欲睡,就在这时,门开了,发出一声轻响,她向门口处望去,冷艳的紫色填满视野,准时赴约的人让她勾起唇角,漾开一抹柔美的笑。晏樱看了她一眼,关上门,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闲适地歪靠着,望着她,似笑非笑地说:“司浅突然说你想见我,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想骗点什么。”晨光软软地笑。火舞上前,提起茶壶,将芬芳浓郁的雀舌注入晏樱面前的茶杯里。晏樱望着碧绿的茶汤,晨光是不喝茶的,这壶茶很显然是给他准备的,高兴吗,并不,这种表面上的温柔,带着目的性的温柔……也许应该高兴,毕竟他喜欢她的温柔,眷恋她的温柔,期待她的温柔,自欺欺人也好……“雀舌啊……”他勾着淡蔷薇色的嘴唇,轻轻地说,含着浅笑。凝了有三息的工夫,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