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为师瞧的心惊胆战

黄修飞快浏览手中的折子,一边听女皇弟子给他灌迷魂汤,一边随口问:“你要为师如何帮你?”

李菡瑶道:“请恩师给掌眼。”

黄修不语,埋头阅览。

李菡瑶瞅他目光扫过的地方,是江家一干人的封赏,主动道:“江家的封赏,不仅因为江家是弟子外祖家,还因为江家于国有功:先是外祖父献出了机器驱动技术,助朝廷造出了机动车,并赴北疆助战,击退安国入侵。后有表哥救了被潘嫔陷害的靖海水军,又抄了镇南侯的老巢,助朕剿灭了镇南侯。还有表姐,和东郭无名联手对付潘嫔,在关键时给潘嫔致命一击,这才有了东海战役的胜利。所以,朕封外祖父为定海侯,表哥官拜澄海大将军,统领东海水军,表妹为如意郡主,大舅和二舅擅造船、入工部……”

这时,黄修看完了,将展开的折子合拢,用手压在书桌上,抬头盯着李菡瑶,那眼神一言难尽,嫌弃的不行,又暗含着几分欣赏和一丝丝的心痛。

李菡瑶以为有什么不妥,忙摆出虚心姿态道:“恩师有话只管说,弟子受得住,也肯纳谏,绝不专断。”

黄修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李菡瑶恳切的请教下,他才叹道:“你呀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一摊子千疮百孔的,亏你还这么自信,皇位坐得有滋有味,为师瞧得心惊胆战!”

李菡瑶笑道:“哪个王朝初建不是千疮百孔、百废待兴?慢慢理顺就好了。本来弟子可以等时机成熟些再登基的,这不是想借力么。这么多文人士子都来到江南讨伐弟子,弟子不借这个力,也太对不起他们了。”

黄修道:“就算把跟你的人全部封赏了,也填不满六部衙门,再说,还有地方官呢。”

李菡瑶道:“无妨,总能填满的。弟子是缺人,但这天底下最不缺的就是人,端看你有没有本事用。弟子别的本事都一般,唯有识人用人方面,最能放得开——敢用人,肯用人,也善用人。弟子愁的不是眼前,而是将来。弟子把半月书院放在第一位,就是想培养未来。一个国家,若是没有能承接未来的人才,是无法持久的……”

黄修看着女皇弟子侃侃而谈,双目顾盼神飞,深受感染,心中控制不住地自豪——这就是他的弟子!

多么出色!

当他正担心她能否度过眼前难关时,她却走一步看十步,都谋划到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后去了,只因是女子,做什么便都犯了纲常,为人所忌。

他忽然道:“你放心,为师虽然不能让整个黄氏一族都来帮你,但为师自己可以。”

李菡瑶一呆——这郑重许诺她有些承受不起。

黄修没好气道:“怎么,不信为师?”

李菡瑶忙道:“当然不是。弟子就是不解:恩师并不大看重弟子,不然也不会到今年才将弟子收归门下,怎么现在将弟子放在家族之上?就不怕连累黄氏一族?”

一句话把黄修的怜惜之情说没了,气急道:“还不看重你?没良心的丫头!你知足吧!”

李菡瑶忙赔笑,“弟子知足,很知足。”

黄修冷哼一声,道:“为师答应帮你,可不是护短。至于黄家,只要你不倒行逆施,便不会连累。”

李菡瑶赔笑道:“那是为何?”

黄修道:“你以女子之身争天下,虽惊世骇俗,心中却有大义,不论是江家献技术,还是给北疆送军粮,还是给江南百姓免税,你始终都能坚守大义。”

李菡瑶道:“可我是女子。”

黄修冷冷道:“这天下,女子做官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再来个女皇也未尝不可。”

李菡瑶不说话了。

黄修有些不自在,仿佛撇清似的,画蛇添足般补充道:“为师虽才收你入门,但细算起来,从你八岁起,为师就开始教导你了,如今你要争天下,不论是对是错,为师都脱不了干系。将你逐出师门也不能解决争端,为师无法,只好在你身边守着、盯着你,不让你犯大错;若能因此辅佐出一代明主,将功补过,还是一大功德呢。”

李菡瑶听得呵呵笑,笑着笑着,眼中泛起蒙蒙水光。隔着一层水雾,她向黄修保证道:“弟子绝不负恩师教诲,定会让恩师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那语气,不是讨好的语气。

而是无与伦比的自信!

黄修也红了眼,忙垂眸。

他心想:“为师自然信你的。”

聿真在外听了半天,这时进来,笑道:“儿子听得好嫉妒,父亲疼师妹比疼儿子还多些呢。”

他这么大了才认回亲爹,心里并不亲近,为了王壑才扮父子情深,然相处这几日后,他对黄修于尊敬之外生出了孺慕之情,说话不再像之前生疏。

黄修感受到儿子的变化,自然喜欢,瞅他一眼,道:“你吃醋了?吃醋也没用。为父归隐数年,心如止水,直到你师妹去了,生活才有了些趣味。”

聿真笑道:“把师妹当女儿了。”

说着在父亲身边坐了。

儿子和弟子陪着,黄修心情十分好,难得地袒露心怀,说道:“她那时鬼机灵鬼机灵的,眼一眨一个主意,在老夫面前,既要展现她的聪慧,又不让老夫看出她所求,一心一意跟老夫做忘年交。她也真是聪明,读书过目不忘,分析能举一反三——不,举一反十——悟性之高,老夫生平仅见……”

聿真叫道:“儿子真嫉妒了。”

黄修笑骂他,“没出息。”

聿真也不生气,问道:“师妹这样聪慧,你那时为何没收她呢?怎拖到现在?”

黄修道:“她再聪慧,到底年纪小,让老夫看出她有目的,老夫故意不提,等她忍不住了自己说出来。结果,一等就是七八年。每天早上她兴冲冲地来,一直混到晚上,老夫半点口风不露,难为她小小的人儿,心中明明失望,面上却装得没事人一样,第二天再来……”

聿真就看着李菡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