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梦逝流水青梅竹马乱芳华 第四十八章

方云沉吟道:“碍着羽国的面子?可从萧瑟兄那听闻,那小子分明同羽国没半分干系,多半是被他所编的巧语骗了。”

黑衣光头又道:“说到那小子武功倒是清奇得很,剑法出招很是精妙,反应极敏,不似他这般年纪可以用出。但被卓云平运起紫霞功两招便击飞倒地。姓卓的几分修为我再清楚不过,除非那小子内功及其低微,不然不至于此。

“既是武功低微,那留他一命也是无碍,待事成后,再取他们这些人性命也不迟。”方云阴冷说道。

光头附和道:“殿下雄心壮志,他人终归也只是垫脚石罢了。不过看那小子外功招法如此精奇,臣下倒是想和他比斗一番。”

方云说道:“年节后初五圣迹山上祭祖摆宴,在宴上借个由头同他比斗助兴便是。”

他说着彷佛是想起什么一般,俯身从书柜匣子处取出备好的一沓银票,又从桌上随手拿起一副画,将那银票尽数放进画中卷起,说道:“明日一早你便去李萧瑟住处,将这幅画交到他手上。”

那光头接过画卷说道:“殿下如今豢养私兵,购进铠甲兵器处处用银子,手头已是不宽裕,这又是何必啊。”

方云说道:“大事未成,今后还不知道如何情况,取悦这羽国殿下乃是头等要事,含糊不得,更何况这点银子,也就当弥补她了。”

那光头不再多问,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殿下,今日午时臣已将信由马车送了出去,估摸着师叔收到信,一月后便可到上京了。”

方云满意点头:“很好,待事成之后,定少不了你少林寺的好处。”

光头后撤稍许恭敬道:“谢殿下,那臣先行告退了。”

得了方云摆手示意,那人再退三步转身也就此离去,方云也转身回到罗帐后,在这馨香软榻上盘膝而坐,一吐一纳间竟是在运气修炼。

——————————

看着三人渐渐走远,人影没入黑夜,方羽长舒了一口气,泄了气一般颓然仰倒在地,心猛猛跳个不停。而季夜受那黑衣人剑气所震,胸口处也如翻江倒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忍痛俯身捡起不远处脱手长剑。

过了几个呼吸方羽回过神来,想到若是那人反应过来杀个回马枪可就遭了,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是惊惧之色,赶忙起身扶起季夜将他一条胳膊搭在肩上,快步走回小院。

两人回到院前街上,才生见两人许久未归,料想着定是出了些意外,便在这街口苦等。

终等到他俩身形踉跄着走来,赶忙急奔上前问道:“殿下,殿下这是怎地了,可有受伤啊。”说着眼光笼向方羽,见他身上并无伤口,心下稍宽。

虽搭着季夜行了一路,方羽喘息仍是平稳如常,说道:“我无碍,只是季兄吐了血,先进了屋再说。”

才生上前搭上季夜另一条手臂,三人进了院子。季夜回屋躺下稍歇,他这吐血多半是受剑气所附内力所震,躺有一炷香时间行动便无碍了。

待季夜稍好些走出门去,屋外雪势渐猛,本是零星的雪花已如柳絮般飘下。

他本回屋欲睡,屋顶却传来方羽一声轻唤:“季兄,如此雪夜盛景,还请上来浅酌一番吧。”

季夜抬头看去,只见方羽如第一天那样坐于屋檐上,手中握着一只青瓷瓶,头顶,双肩已落有一层薄薄的雪,显然在这屋顶已有一会了。

季夜回屋取了裘袄,三两步攀上屋檐,却看方羽边上已摆了只同样的瓶子,显然是为他而备,便上前拿起那瓷瓶用手扫了扫檐上的落雪,坐于方羽身旁。

抬首望向这雪夜星空,季夜脑中回想着方才的惊险,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身旁方羽说道:“此酒乃是北境特有的烧酒,最适在这冬夜饮之,大有暖身驱寒之效。因其饮来如心火焚烧,故有此名。还请季兄小尝。”

季夜拨开木塞,将瓶口放到鼻尖一闻,一股些微的刺鼻味道传来。仰头饮一小口,吞下似有一团烈火从喉咙处划入肺腑,辛辣非常,季夜登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将剩下的半口尽数咳在屋顶的落雪上,留下点点坑洞。

季夜只在云州山庄见过用竹筒所装的米酒,喝来微甜又有些酸,与这北方的烈酒大相径庭,故才极不适应。

方羽在旁也不笑他,只是说道:“季兄从南方而来,喝不惯这烈酒再正常不过,这东西在北境更多也是受底层贫民所爱,也亏了有它很多人才能熬过这寒冬。”

季夜缓过神来感受一番,果真如他所说酌来极为暖身,仰头又是一口,忍着辛辣缓缓饮下。

而这时却听方羽轻叹口气默默说道:“方才我未曾出手,以敌示弱,致使季兄受他们三人围攻,受了伤。在下心中有愧,还请季兄原谅。”

季夜听他突然提起,心中也有些疑惑,问道:“殿下又何必自责,若不是有你求情,又编了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蒙蔽了他,说不定那时我便抵挡不住,死在那人剑下了。只是不明白殿下又是为何不出手,装成那一副软脚模样?”他指的自然是那一跪。

方羽避开他眼神默默看向天上飘雪,苦笑说道:“因我外祖杨家的关系,他们担心我学了厉害武功,将来争位时于他们有所不利。自我八岁那年,宫里就常派人前来监视,大多都是我那两位哥哥的生母娘娘所派。然而面对着个孤儿,他们更是毫不避讳,每日便在这房檐上肆无忌惮地躺看着。”

说到此处方羽仰头对着那瓷瓶猛饮一大口,继续说道:“所以我自那时,便只能每日借着出城外砍柴的由头,走到小山上去练枪法,幸好派来的那些人也没把我放在眼里,从未跟踪到山上,这枪法才就此练了下来。”

季夜细听着颔首说道:“因此殿下你从不出手,在外也是示弱。”

方羽答道:“便是如此,我看那领头的黑衣人身材与我二哥方仇身边的那护卫极像,恐怕这次多半如张雪凝所说,我俩在明月楼时大出风头,惹恼了方仇,要取你性命同时对我也有所试探。”

他说到此长叹口气,又接着说道:“自杀了我找来的那两个护卫起始,他们试探之心已是愈重,方才若不是装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又不顾廉耻地下跪求饶,恐怕当场便被他杀了。由于这代圣妃并无子嗣,而现如今我们三人都已到了合适年纪,大哥年中端午时又行了冠礼,也该到了选择由谁迎娶圣女登位的时候,今后的手段更会层出不穷。只是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安得一夕安寝?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便是不肯善罢甘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