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很会装的

陆岩上下打量了一遍江寻,始终没开腔答应。

江寻也不急,就这么等着,末了一句,“你忍心看我露宿街头吗?”

陆岩:“你的意思是在你的阿斯顿马丁里睡是露宿街头。”

江寻:“车里又没警察保护我。”

陆岩:“……”

你一挑三自称爷爷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我不想你去,”陆岩抬头示意了一下他家的方向,“我家太小,两居室,要么你和我挤一张床,要么你睡沙发,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

毕竟江寻这样的大少爷,那辆车都比他房子贵十倍,挤个几十平的小房子多屈尊。

江寻很自觉的跟上他们,“不介意,咱俩又不是第一次挤一张床。”

陆岩也没再说话,走在前面直接带路。

毕竟分主次,陆岩在前面,宣梨和江寻就并排跟在后面。

江寻视线在陆岩身上扫了一圈,又落在宣梨身上,有意无意的靠近些,“他好像不喜欢我啊,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宣梨表情古怪的看了眼江寻,给他递了瓶矿泉水,“喝茶。”

江寻接过来看了看,“不是水么,哪有茶?”

宣梨:“你不就是。”

江寻笑了,唇角牵动,碰到了伤口又把笑压了回去。

陆岩到了家开了门,45平的小房子转进去三个人确实显得有些逼仄。

“这一间屋子我当书房用,有一张小床宣梨你先将就一下。”陆岩安排好这边,转头看向江寻,“客厅和我的房间,你选一个。”

江寻不习惯跟别人睡一张床,陆岩这性格更不喜欢,“不麻烦你,我睡客厅就行。”

陆岩拍了下他的肩膀,刚要进屋。

宣梨突然出声叫住他们,“那个,我拿了药,你们……还是涂一涂吧,明天都还要上班。”

宣梨手里一个小药包,里面是碘酒、云南白药创可贴一些常用药。

两人看了一眼镜子,大概是觉得确实不好看,都没有拒绝。

宣梨坐在旁边,手里拿着涂了碘酒的棉签,一时间不知道该帮谁。

这两人好像都不需要帮忙。

她就近看到陆岩后颈处有一道血痕,在陆岩线条流畅的肩颈处蔓延到耳朵根。

宣梨顺手上前,棉签刚碰到他耳根,明显感觉到陆岩身体僵了下,“疼啊?”

陆岩没说话,微微偏头,略昏暗的灯光在他侧颜上打出一片光影。

宣梨手上的棉签忽然被人劫走,“你弄疼他了,我来。”

宣梨的位置一下子就被江寻占据,她张了张嘴,紧接着看到江寻坐在陆岩旁边给他涂药。

“……”

宣梨挪开视线,又看到江寻手臂上一片淤青和抓痕,她轻皱了下眉,重新抽出一根棉签沾了碘酒涂了上去。

江寻同样没想到,他手上动作一顿,垂眸看着凑在他手臂边,仔仔细细清理伤口的人。

从江寻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小巧圆润的鼻尖,以及自然卷翘如蝶翼般的睫毛。

江寻有片刻的愣神。

直到陆岩忍无可忍,“江寻,你快戳我耳朵里了。”

江寻不耐烦道,“这不是你耳朵也有伤吗?”

宣梨闻声抬头,看见江寻原本涂在陆岩后颈上的棉签,直戳在陆岩耳朵边,很实在的回了句,“耳朵……没事啊。”

“没事吗?”江寻吊儿郎当的弯唇,胡乱的涂了涂,“那我看错了。”

陆岩:“……”

这到底是个什么狗东西。

两个大男人都不喜欢麻烦,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也就赶紧准备睡觉休息。

宣梨独自在那间小屋子里躺着,她望着头顶天花板,脑海里一遍一遍过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她翻了个身,摸出手机又看了看宣静的聊天对话框,犹豫了一会儿又放下。

其实江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清楚,除了两家那点长辈的情分,他当年有什么义务要留她这样一个拖油瓶。

头一年,江寻课业很忙,加上自己又创办一些小的网络共享平台,很少回去。

两人相安无事,基本见不着面,除了每天回家需要跟他说一声,没有任何交集。

直到高一下学期,附中因为操场在建,就挪到了隔壁大学里,一起办春季运动会。

宣梨跟着高年级学姐去预备上场区采访。

高中部专访并不专业,那几个学姐压根也不是为了去采访,全都围在预备区,“快看快看!他又进了个球,三分球啊!”

“呜呜呜,帅哭我,听说他合伙在创办公司啊,真的假的?”

“江寻家里那条件,又是全国计算机竞赛金奖,有想法有资源有人脉,这有什么奇怪的。”

“果然人和人是有差距的,和他一比,显得我人丑又笨还没钱。”

宣梨抱着采访本看过去,远远看到了旁边篮球场上,那个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少年。

他在人群中,始终都是那个一眼就能被看到天之骄子。

小时候,宣梨从来不会觉得,她会和谁有差距,会有人是她遥不可及的存在。

她成绩好人缘好,乖巧懂事,家境优渥又没有架子,是老师同学亲戚朋友,所有人眼中被上天眷顾的宠儿,在清水温泉中被娇养长大的白天鹅。

直到某一天。

天鹅脱离天堂,被拔掉羽毛弃于泥沼,不敢再去肖想属于天上的一切。

少年被风卷起的衣袖,带着她曾经拥有过的热烈妄想撞进心口。

宣梨有片刻的愣神,心跳一点点加快,快到耳边一阵嗡鸣,叫嚣着追逐热烈祈盼骄阳。

她收回视线,第一感触是心底压不住的自卑。

第二感触,是不甘心。

宣梨那时候还小,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她只知道回到高中部,走到门口的时候,在当年的状元墙上再次看到江寻的时候,滋生蔓延上来的浓烈渴望快要把她淹没。

她想要成长到拥有能和他平视的资格,而不是仰望、渴望他身上的光芒能分给自己。

自此之后,宣梨忽然捡起了书本,着魔一样的看书学习。

那应该不算是喜欢,算是欣赏。但宣梨对于他的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高一下学期结束那场家长会打破。

宣梨考试成绩从年级九百名爬到了五百名中游,她和江寻一如上次说好,他帮忙参加一下家长会。

然而,宣梨高高兴兴的收拾好东西准备放假的时候,在教室门口,撞上了戴雯澜。

她继母。

戴雯澜还笑着跟老周聊天,“我是宣梨妈妈,宣梨这孩子其实挺不懂事的,多亏了老师您帮忙管教,我和她爸都管不了她。”

“哪里哪里。”老周摆手,“宣梨这孩子挺乖的,而且开窍。”

戴雯澜摇着头,多有些诉苦的无辜,“其实吧,这孩子很会装的,老师您可别被她骗了……”

戴雯澜说着,迎面撞上门口的宣梨,一时间戴雯澜的笑僵在脸上。

旁边同学凑过来问,“宣梨,这是你妈妈,好年轻漂亮啊。”

宣梨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攥紧,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不是我妈,我爸娶的小三。”

说完,掉头就走,没给任何人留面子。

当晚,宣梨没回家,坐在大学操场上。

说不生江寻的气是假的,可她又怪不着他,他本来就没有义务帮她开家长会。

何况他也不知道她家里的事,戴雯澜要是以她继母的身份来说,江寻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拒绝。

约么十一点钟的时候,江寻电话打过来,宣梨没接,给他回了个消息,“我到家了。”

几分钟后,江寻回了张家里空荡荡的照片,他大概是生气了,“你到哪个家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外面还有别的家?”

宣梨看着那句话,没绷住,坐在操场上莫名其妙红了眼眶,“是,我就是没有家怎么了。”

宣梨发完这么一句立马手机关机,再也没忍住,蜷缩在长椅上哭了起来。

十一点钟宿舍楼基本都关了,大学校园里人也寥寥无几,但毕竟是开放校园,校园里还有些外人。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累了突然听到一句,“小妹妹怎么了这么难过?跟哥哥讲讲。”

宣梨抬起头,恰好看到一个约么四十多岁的醉汉晃晃悠悠的朝她过来,宣梨后知后觉有点害怕,立马起身往外走。

她跑起来,后面醉汉也在追,手机落在了位置上。

宣梨跑到校园紧急报警杆,连忙摁着上面的紧急报警按钮,巡逻队来了醉汉才走,还顺走了她的手机。

恰好来的巡逻队是学生警卫队执勤,其中一个就是陆岩。

宣梨手机丢了,记不得江寻电话,这会儿又不敢自己回去,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江寻生气。

陆岩也走不开,就让她在学生警卫工作室里休息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宣梨睡醒,陆岩说她手机已经追回来了,先送她回家。

宣梨到家门口,连连道谢,想要加他联系方式。

恰好,路口出现了江寻的身影。

江寻就站在那里牢牢地盯着他们,脸色很阴沉,他身上衣服都还是昨天的,眼底一片红血丝和乌青。

应该是一晚没睡在找她。

宣梨想到这里心底一阵泛酸,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拉了拉自己的被子盖在脸上。

她并不想为自己十五六岁做的蠢事找任何借口,毕竟家庭变故和她叛逆期都不应该让另一个人受到牵连,江寻对她仁至义尽。

宣梨长叹了一口气,越想越精神,缓了一会儿,给宣静发过去消息,“我答应联姻。”

或许是出于愧疚。

宣梨从床上爬起来,悄悄打开了房门。

她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那个隆起的被子。

江寻身材颀长,睡在沙发里就显得很挤,他仰面躺在上面,一只手臂搭在眼前,一条腿放平一条腿蜷曲着支在沙发上。

看起来大约是睡着了。

宣梨鬼使神差的走到沙发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江寻清透红润的薄唇,以及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喉间喉结到指尖,都无声的散出些猛烈的荷尔蒙气息。

宣梨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干吗啊。

趁他睡着了,偷窥???

宣梨皱眉,轻手轻脚的准备挪回去,

突然沙发上传来男人夹杂着疲惫沙哑的低音,“宣梨,你喊得挺熟练的。”

宣梨蹑手蹑脚的动作忽然停住,转头看过去。

喊什么?

沙发上江寻并没睡着,睁开眼睛,倦懒的看她,修长的手指动了动,一下拨开手机通话录音,“老公,你别洗澡了,快出来……”

“老公,你别洗……”

“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一问:江狗今天当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