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谢世子谢临。
赵衍跟他一道进了府,一边走一边说道:“大过年的,你不在谢府或是通州大营呆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谢临摆摆手道:“别说了,府里根本不能呆,呱噪,呱噪得不得了。”
赵衍笑起来,“过年不就是这样。”
谢临满脸惧色,“我跟您说,您是没见过,那七大姑八大姨全来了,围着我一个劲儿的问这问那,连我去个茅房都要跟着,我都不明白她们哪来那么多要问的。”
“问你什么?”
“什么都问,原先在锦衣卫衙门里怎么样,有没有缺衣少食,有没有病痛不舒服,我就纳闷儿了,真要关心我早干嘛去了?除了我家谢九来过一回,其他人我连人影儿都没见过。”
赵衍便道:“你以为那锦衣卫衙门是这么好去的?不是长公主出面,你家谢九也进不去。”
谢临有些烦躁,“罢了罢了,就算是她们进不去吧,但后来又开始追问我何时成亲,您就说吧,我何时成亲关他们什么事?再说了,我怎么知道我何时成亲,而且这种问题,一个人问也就罢了,偏生每个人都要来问一回,简直是烦死了。”
他停了片刻又道:“还有啊,她们这么关心,怎么就不见她们给我介绍个什么姑娘?”
赵衍笑着打趣道:“是啊,男大当婚,我是该同镇南王建议一下,给你物色一位合适的女子了。”
谢临登时有些不好意思,“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可别这样打趣我。”
赵衍笑道:“不是打趣,我认真的,你也是时候该成亲了。”
谢临看了他几眼,“您都没成亲,我成什么亲?我跟您可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难兄难弟,您不成亲,我就不成亲。”
赵衍挑了挑唇角,“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倘若我不成亲呢?”
“那我就陪您一道,咱们俩做两个老光棍。”
赵衍哈哈哈的笑起来,随后又叫管家来摆了饭。
俩人对酒当歌,吃得不亦乐乎。
赵衍一边夹菜,一边打量着谢临,“之前去锦衣卫衙门看你,许是光线暗,看不清,倒觉得没什么变化,现下这样看着,我怎么觉得你白了还胖了?”
谢临笑嘻嘻的,“每日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呆着,不白才见鬼了咧。”
“那胖呢?你如何解释?”
“自然是吃了睡睡了吃呗,”谢临哈哈哈笑道,夹了一筷子羊肉送到嘴里,美滋滋的边吃边道:“不过那锦衣卫衙门里,就是没什么肉吃,呆了这么久,真是馋死我了。”
赵衍笑道:“馋你就多吃点。”
俩人酒足饭饱,谢临也有了三分醉意,借着这三分醉意,他才终于有胆子问出口,“王爷,安阳在季大娘他们那边,现下怎么样了?”
赵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方才不还说要让人介绍姑娘,现下又问安阳做什么?”
谢临道:“王爷,不带这样的哈,难不成您还真想我一辈子打光棍?”
赵衍装着听不明白,“怎么就要打光棍了?你打光棍跟安阳有什么关系?”
谢临彻底无语了,他坐直身子,诚恳的说道:“王爷,我跟您说,我跟安阳的事,只有您知道,若是您都不帮我,便没有人帮我了。”
赵衍不解,“成亲这样的大事,你去寻你父王说便是,我说了又不作数。”
谢临叹了口气,“我父王原就不同意我跟她一起,说我们不合适,因此现下虽然救了她出来,但是我也没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衍沉默了。
谢临又道:“您说,若是我现在去那个小院子看看安阳,跟她商量商量此事,行不行?”
“你很想见她?”赵衍问道。
谢临重重的点头,从他将安阳从和亲路上救出来,送去王大叔、季大娘的小院子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他每日在锦衣卫衙门里呆着,每日都是千篇一律的枯燥生活,便日日都想起她,她的笑容、她的嗔怒、她的决绝、她的哀伤,交替着在他脑中闪现,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子,已经深深的住进了他心里。
“但是现在恐怕不合适。”赵衍道。
“为何?”
赵衍眸色深深,“别说出京难,便是你现下来了靖王府,只怕外面都藏了探子一路跟着。”
谢临哑然了,好半刻才道:“说到这个,王爷,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前两日在通州大营,我父王也没同我说清楚。”
赵衍便将云南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的同他说了,谢临听得心惊肉跳,“这么说,是皇上派人杀了您率的那五千精兵,还想嫁祸给我父王?”
赵衍点点头。
谢临一下子站起来,“既如此,您怎么不反了他?联合我父王一同反了他,您还在等什么?”他语气很重,眼中盛满了怒火。
赵衍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两秒,随后低声道:“世子,谨言慎行。”
谢临气不过,往前走了几步,对着一旁的柱子狠狠的踢了几脚。
赵衍也没说什么,过了几息才道:“我先前中了蛊,前不久才解了蛊。”
谢临看向他,“中了蛊?什么蛊?”
“是巫医族的嗜血蛊,”赵衍喉结滚动了一下,“险些一命呜呼了。”
“嗜血蛊?”谢临很是诧异,这种蛊他知道的,原先他父王麾下的一名副将就是中了这种蛊离世的,当时他还小,但是后来听人说那位副将死得很惨。
他问道:“怎么会中了嗜血蛊?”
“在虎跳峡的时候被人下的。”
谢临紧紧蹙起了眉,“巫医族的蛊怕是不好解,您是怎么解的?”
“是长公主去皇上那儿求的解药。”
谢临一听是楚月的功劳,觉得很合理,这符合她一贯的作风,是她会做的事,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奇怪,“您不是说皇上一直想杀您?为何不趁此机会杀了您?却还给了解药?”
赵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皇上用此事逼迫长公主,让她跟袁翰林成亲,成了亲才有解药。”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虽然知晓他们二人也只是假成亲,但是说起这件事来,赵衍还是浑身不舒服。
谢临诧异极了,“那她嫁了?”
赵衍点点头。
“这……”
“是假成亲,”赵衍及时补充道:“并不是真的,他们没有夫妻之实,过不多久便会和离了。”
这些日子来,因为这件事,赵衍心里也一直堵得慌,尤其是年三十的晚上,袁翰林来问他要那幅桃花坞木刻年画,说是他们大婚他没有送贺礼。
贺礼?月儿本来就应当是他的娘子,这样的假成亲,他不去砸场子便算了,怎么可能还送什么贺礼?
但是袁翰林拿了月儿写的那张纸出来,一时间赵衍又很是为难。
这些事情,他也很想同谁说说,但身边没有那个合适的人,现下好了,谢世子来了,他忽地发现,同谢世子说这些,倒是很合适。
谢临恍然大悟,他抚着心口叹道:“原来是假成亲,那就好、那就好。”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楚姑娘和靖王真的有缘无分了咧。
日夜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