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赵衍便让龙影去驸马府递了帖子,说是想过来答谢袁翰林和长公主。
管家将帖子交给袁子骞,袁子骞看了一眼,便直接到后院将帖子给了楚月。
楚月看了帖子,有些不解,袁子骞便道:“我也是才得的消息,昨日皇上召靖王殿下进了宫,大抵是为他解了蛊。”
楚月脸上顿时洋溢出十分明媚的笑脸来,她点点头,指了指帖子,说了一个字,“好。”
袁子骞便派阿兴去回了帖子,说是这些日子都得空,靖王殿下几时来都可以。
赵衍准备了一番,当天下午便到了驸马府。
袁子骞将他请到了自己的书房,从苏州来的亲戚还没走,家里人多眼杂,只有书房算是一处清净的地方。
俩人这时相见,皆是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寒暄了两句,便陷入了沉默。
少倾,楚月来了。
自回京以来,胡嬷嬷日日换着法的炖各种补品给她养身子,自她上回遇袭之后,更是见天的在床上躺着,几乎没怎么晒过太阳,原先黑了、粗糙了的皮肤,现在已经如胡嬷嬷所愿,养得又白又嫩了,脸颊也丰满了一些,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
今日得知赵衍要来,她一上午都坐立不安,在箱笼里选了许久,才终于选定了要穿的衣裳。
现在出现在大家视线中的她,身着紫色对襟长褙子,衣襟分开,分开之处佩带金镶玉珠花,下身系着淡紫色长纱百褶裙。
紫色本身不是个好穿的颜色,若是肤色深一点便容易显黑显脏,然而楚月皮肤白,穿上紫色更是衬得她肤白胜雪、吹弹可破。
她的头发绾起来,做成凌云髻的式样,头上戴了一个碧玺蝴蝶花钿,还插着一支嵌宝石葵花形金簪,发饰不多却十分精致,既大方又得体。
她本就生得明眸皓齿,此刻脸上带着笑,眼中蕴着光,赵衍和袁子骞俩人看着她缓缓走进来,几乎移不开眼。
楚月跟赵衍行了礼,到了赵衍对面的椅上坐下来。
袁子骞回过神来,说道:“娘子,靖王殿下说是想来道谢。”
他这一声娘子,让赵衍和楚月也瞬时回过神来,俩人不约而同的望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袁子骞,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满满的尴尬。
袁子骞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然,他说错了?
赵衍咳咳了两声,说道:“今日过来,是想多谢袁翰林和长公主,昨日皇上已派人为本王解了蛊,皇上说,”他看向楚月,“是长公主去求了皇上,十分感谢。”
楚月嘴角缀着笑,她足足担心了一整日,原本昨日就想去问皇上的,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还是等一等,看看皇上会不会主动帮阿衍解蛊。
如今看来,旁的不说,在这件事上,皇上还算是个守信的人,现在阿衍已经解了蛊,她开心极了。
袁子骞也看了眼楚月,说道:“靖王殿下客气了。”
“应当的。”
楚月很想跟赵衍说说话,然而今日得知他要来后,她尝试了许多回,仍旧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现时赵衍看向她,她只好跟着袁子骞说了句,“客气。”
赵衍又道:“今日过来,备了些薄礼,长公主莫要嫌弃。”
楚月便道:“不会。”
赵衍有些狐疑,他收回视线,“既如此,本王就先回去了。”说罢便站起身。
楚月见他要走,一时间很是失望,她也跟着站起身,赵衍又看向她,楚月讷讷的说了两个字,“保重。”
赵衍点点头,“你也是。”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楚月的眼睛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悻悻的收回了视线。
袁子骞将她的表现都收在眼底,他默默地撇开了视线。
楚月走到桌旁,研墨提笔写起字来,“子骞,如今解药已到,你觉得何时休妻为好?”
袁子骞看到休妻两字又是一阵肝儿疼,他们才不过成亲三日,他眼神晦暗,“你觉得呢?”
楚月想了想,提笔写道:“待你父亲母亲离京再说吧。”
袁子骞心下稍解,点了点头,“好。”
谁知过了几日,冯夫人离京前夕,进宫去看惠贵妃和星儿,恰巧遇见了赵宁,赵宁当即邀请冯夫人参加年三十的宫宴,冯夫人自然应了下来。
袁知府作为苏州知府,此次进京已耽搁了许久,不宜再作停留,于是袁知府率族人回了苏州,冯夫人带着几名丫鬟留了下来。
如此一来,休妻一事只能暂时搁置,都在府里住着,楚月也少不得与冯夫人打打交道。
好在冯夫人人很好,脾气性子与惠贵妃如出一辙,为人处世既通透又自然,倒是难得的好婆婆,楚月心中免不了又是一阵唏嘘。
裴焱那日听了赵衍的话,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悄悄潜进了太师府的柴房。
杨真躺在柴房一隅的木板床上,见到有人来,立时警觉的跳了起来,待到看清来人是裴焱后,他紧张的情绪才松了下来。
“裴弟,你怎么来了?”
裴焱关切的道:“杨大总管,本来说早两日就来看你,但是他们看管得紧,一直到今日才寻到机会过来。”
杨真颓然的道:“可不得紧紧看管吗?太师府怕是要变天了。”说罢便愁眉苦脸起来。
裴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醉仙居的烤鸭,问道:“杨大总管,饿了吧?”
杨真的情绪本就低沉,在见到烤鸭的那一刻,他的情绪更是濒临崩溃。
这几日在柴房里,他几乎没有正常吃过一顿饭,小厮送来的食物,三餐都是馒头,那馒头还不是发霉的就是硬得像石头一般,他好歹是个太师府的大总管,竟拿这些来打发他。
但为了活命,他却不得不像个乞儿一般将那些馒头吃下果腹。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杨真曾经也是穷苦孩子过来的,但是这些年在太师府当着大管家,吃食方面即便比不上主子们,却也比寻常百姓好了许多,又何尝受过这样的罪?吃过这样的苦?
他控制不了自己,当着裴焱的面便哭起来,裴焱也不管他,任由他哭,杨真一直哭到喉咙有些嘶哑了,才停下来。
他扯下只鸭腿,大口大口的嚼起来,然而明明肥腻喷香的鸭腿,此刻吃在嘴里,却苦涩难咽,他使劲的嚼着,可是无论怎么嚼都再也找不回原先的滋味。
他用力的将那口鸭腿肉吞下去,却不想那块肉卡了喉咙,他登时猛烈的咳嗽起来。
裴焱拿出一壶酒,“杨大管家,润润喉咙吧。”
杨真悲戚的看着那壶酒,拿起酒壶,用壶嘴对准了嘴巴便咕嘟咕嘟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