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玉心凉了半截,她握紧了漆盒,佯装不认识,转过身就要往另一条巷子走。
“不要以为你偷偷把宫装脱了我就认不出你,这么晚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裴茗烟又道。
仁玉伫立在原地,她回转身来,脸上是一副惊讶的神情,“您是……?”
裴茗烟走近了她,“方才你从宫里出来,说是要去取花样子,花样子呢?你莫不是到这里来取花样子吧?”
仁玉看看四周,靖王府所在的这条街,统共只有三四个宅子,到了夜里更是十分安静,什么商铺都没有,自然不是取花样子的地方。
“这位大人,请问您是?”她毕恭毕敬的问道。
“锦衣卫裴指挥使。”
“原来是裴指挥使,奴婢见过裴指挥使,”说着仁玉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裴指挥使,奴婢确实是要去取花样子,只是走失了路,也不知怎地就走到了这里。”
裴茗烟冷哼一声,看了她手中的食盒一眼,“取花样子还需要拎食盒吗?”
仁玉看看手中的食盒,讨好的笑道:“取花样子那家铺子的老板就喜欢这道点心,是以奴婢每回去都带点的。”
“每回去你还会走错路,说这样的大话都不眨眼的吗?我看你形迹可疑,倒像是个探子。”
仁玉脸色一变,“这位大人,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回宫去。”
裴茗烟忽地靠近她,抢过食盒,打开便看,他力道很大,食盒里的盘子“哐当”一声掉到地上,碎成了两半,河粉洒落了一地。
仁玉一看,急了,这是长公主要送给靖王殿下的啊,俩人晚上的误会能不能解开就看这道炒河粉了,“你……”她愤怒的看着裴茗烟,“裴指挥使,您好好说话不行吗?做什么来抢奴婢的东西。”
裴茗烟一愣,没料到仁玉竟然敢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他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啊!
他看了满地的炒河粉一眼,“洒了就洒了,做什么?还要找我的茬吗?”
仁玉心里憋着气,冷冰冰的说道:“奴婢这就告退。”说完便要走。
裴茗烟挡在她面前,“你是哪个宫的?”
仁玉不理她。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一样将你抓进锦衣卫衙门,你信不信?”
仁玉看了他一眼,随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裴茗烟大惊,“你怎么知道?”
“倘若你将我抓进锦衣卫衙门,我就这么跟大家说。”
裴茗烟不敢置信的看着她,仁玉毫不客气的跟他对望,眸子里满是警告的意味,裴茗烟没想到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被一名小宫女威胁了,但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屁股上有个红色月牙形的胎记?
俩人对视了几秒,裴茗烟深深吸了口气,“你走吧。”
仁玉委委身,“奴婢谢谢裴指挥使了。”随即转身便走。
仁玉回了宫,楚月还没睡下,见她回来,满眼的期盼溢于言表,仁玉低头看看手中的食盒,食盒倒是捡了回来,那盘子和炒河粉却洒在了靖王府外面,此时她拎着食盒,只觉得食盒比那巨石还要重。
“怎么样?送过去了吗?他怎么说?”楚月遣退了众人,急切的问道。
仁玉不好意思极了,“长公主殿下,东西……东西没送出去。”
楚月如坠冰窖,“为什么?”
“奴婢在靖王府外面遇上了裴指挥使,他质问奴婢去做什么,奴婢不敢暴露,因此只得回来了。”
楚月软软的坐了下去,她盼了一个晚上,满心想着阿衍吃了炒河粉,或许就不气了,谁知……
仁玉患得患失的立在一旁,知道楚月失望得很,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楚月抬眼看了仁玉一眼,“那裴指挥使,可有为难你?”
仁玉摇摇头,“没有,长公主殿下无需担心。”
“那便好,你也累了,先去歇着吧。”
“好。”
翌日早朝。
兵部的冯大人汇报了当前的情况,镇南王谋逆,如今已在云南起事,意欲自立为王。
冯大人说完后,几位言官发声了,内容大抵都是镇南王筹谋良久,先前还一直派谢世子进京打探情况,如今谢世子被抓,正好对镇南王出兵,将云南彻底收回朝廷管辖。
“王弟,你说呢?”赵宁倾身向前,问赵衍道。
赵衍思忖片刻,“臣弟不敢妄议,都听皇上的。”
赵宁坐直了身子,“如此便好,朕命你带五千人马为先锋军,先到云南打探清楚情况,冯大人,你再在湖广调十个卫所,等候靖王的消息,随时增援。”
“是,臣弟遵命。”“是,臣遵命。”
翠玉轩里,楚月心不在焉的上着课,心里琢磨着要如何跟袁先生说那件事。
她昨晚仔细思考了一晚上,将皇上的行为分析了又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皇上应该是想撮合她跟袁先生的,因此又是让袁先生给她上课,又是让袁先生带她去听曲儿。
她捉摸不透的是,袁先生自己是否知情?看袁先生的样子,对她似乎又没什么私情,就是一位夫子对学生的样子,因此她有些犹豫,究竟该如何跟袁先生说这回事,贸贸然的出口又怕让袁先生尴尬。
袁子骞今日课上得很投入,似乎没有留意到楚月的心不在焉,终于,课讲完了,袁子骞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要走。
楚月追了过去,“袁先生,能跟您说个事儿吗?”
袁子骞停下脚步,“不知长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儿?”
楚月琢磨着用词,“就是……那个……”
袁子骞的小厮阿兴过来了,“公子,您终于上完课了。”
袁子骞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带了些警告的意味,“到外面候着。”袁子骞道。
阿兴看看袁子骞,又看看楚月,摸了摸头,“是,”又道:“您说一有消息就来告诉您的,镇南王果真谋逆了,刚刚上朝皇上往那边派人了。”
这回袁子骞没有赶他,而是问道:“派了谁?”
“说是派靖王率五千人马为先锋军,兵部的冯大人在湖广调十个卫所,等候靖王的消息,随时增援。”
楚月听闻这话,禁不住“啊”了一声,袁子骞回身看了她一眼,楚月赶忙捂住嘴,“没事,你们继续说。”
“何时启程?”袁子骞又问道。
“这个小的不清楚,听那些大人说应该是尽快启程吧。”
袁子骞问完话,楚月却已经没有跟他说话的兴致了,她满心想的都是阿衍要去云南了,她匆匆忙忙的跟袁子骞道了别,便离开了翠玉轩。
待到回了长乐宫,她惊讶的发现桑枝竟然回来了,她对膳房那两名师傅说要自己做吃食,将人都支了出去。
“桑侍卫,你几时回来的?你的伤都好了?”
“今日上午,伤都好了,谢谢楚姑娘关心。”
“那你怎么回来的?”楚月好奇,原先她是打算等桑枝伤好后接她回宫的,但是她还没来得及问问阿衍,桑枝竟然就已经回来了。
“王爷寻了胡嬷嬷,是胡嬷嬷带我回宫的。”
“是这样,”楚月道:“那王爷他……”
“王爷说他要去云南了,因此命我回来,守在您身边。”
楚月心里升腾起一股暖意,她怯怯的问道:“王爷他……他没生气吗?”
“王爷他为什么要生气?”桑枝不解。
楚月笑道:“没什么,你回来了就好。”
桑枝想起早上过来前,管家在靖王府外面发现的那盘散落一地的粉,王爷听说地上有洒了粉,登时出了府去看。
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粉,还裹满了尘土,王爷却笑了,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