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道:“奴婢在跟大家一起在外面候着,等着听胡嬷嬷吩咐。”
楚月又不说话了,抱着手炉继续把她晾在那儿。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春香觉得不对劲了,“长公主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奴婢房里的秋桃,她一直跟奴婢一起的。”
楚月挑起唇角笑了笑,“是吗?可是有人见你往瑶华宫去了呢。”瑶华宫是许修仪的宫殿。
春香匆忙跪下:“长公主殿下,不知是何人报的信?又是为何要污蔑奴婢?奴婢决计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如果有的话,天打五雷轰。”
楚月缓缓踱到她跟前,“倘若本公主告诉你,是本公主自己看见的呢?”
她的眼神变得十分锐利,春香心里一紧,低了头不敢说话。
楚月又道:“你姐姐秋香在瑶华宫里做事,你爹娘在西城的藤壶儿巷卖豆腐,你还有个嗜赌的哥哥,常年拖着一屁股赌债。”
“但是就在两个月前,你父母在西城置了套五百两的房子,你哥哥娶了媳妇儿,本公主就想问问你,这些钱是谁出的?”
“你爹娘的豆腐摊子每日所赚不过两三百文钱,你姐姐的月例是二两银子,你的月例是一两银子,你们全家每月的收入合起来只得五六两。”
“不说你哥哥娶媳妇的钱,只说那套五百两的房子,你们全家不吃不喝,把所有人的钱凑起来,也要十年才能凑齐这笔钱。”
“但是你爹娘经常接济你哥哥,拮据得很,经常是拆东墙补西墙,连下锅的米都要问邻居借,本公主就想知道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春香低着头,依然不说话。
楚月又踱回到椅子上坐下。
春香偷偷看了眼胡嬷嬷,又看了眼楚月,“是,奴婢昨日确实是去瑶华宫了,奴婢见长公主腹痛,很是担心,因此想先去瑶华宫里说一声,许修仪娘娘也好尽早安排人来帮忙。”
楚月“扑哧”笑了出声,“你的眼光如此长远,本公主倒应该谢谢你了?”
她这话说得就像笑话似的,春香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兀自在那儿跪着。
楚月好整以暇的开始喝茶。
一炷香后,有小太监跑进来,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个盒子,“长公主殿下,在春香床上发现了这个。”
楚月道:“打开来看看。”
小太监把盒子打开,顿时满屋生辉,盒子里赫然躺着除夕宫宴的时候皇上赏给楚月的那颗夜明珠。
春香愣了,随即瘫在地上,“长公主殿下,奴婢冤枉啊,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都不敢去盗您的夜明珠啊!”
楚月使了个眼色让小太监把盒子盖上,放到自己旁边。
“你不敢吗?你都敢在本公主面前睁眼说瞎话了,难道还不敢偷盗一个小小的夜明珠吗?”
随后楚月使了个眼色,胡嬷嬷让房里的其他宫女并小太监都退了出去。
楚月加重了语气,“你将翡翠烧麦偷出来,放到东芝的身上,害她丢了性命,你们家买那宅子的钱便是这样来的吧?”楚月定定的看着她,“本公主说得对不对?”
春香身体扑簌簌的抖起来,“长公主殿下,奴婢冤枉啊!求您明察啊!”
“你说,要是本公主去皇上面前说一说,不说别的,就说你偷盗本公主的夜明珠,你说皇上是会将你杖毙,还是许修仪会站出来保你?”
春香脸色苍白,她明白她被下套了,昨晚的事本就蹊跷的很,许修仪不可能会在送到长乐宫的点心里下毒,还是她亲自送过来的点心,因此眼见长公主发病,她便立即去了瑶华宫报信。
往常她是不需要自己去瑶华宫报信的,她只需要每日倒夜香的时候,将长乐宫的消息递给外面洒扫的小太监即可,但昨晚事发突然,她担心会牵连到许修仪头上,因此着急忙慌的就去瑶华宫报信去了。
她原以为一片混乱中,应该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但是没有想到,自己或许早就被长公主盯上了,昨晚的中毒,大抵只是长公主导演的一出戏。
楚月将她的表现收在眼底,放缓了语气,“春香,你是明白人,我知道你姐姐在瑶华宫里做事,因此长乐宫发生的这些事或许也不是你执意为之,你也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只是现如今,我同许修仪已经势不两立,你只能选一方,却不可能再在长乐宫里做她们的内应。”
春香内心挣扎得厉害,她死死咬住下唇,指节攥得发白。
楚月又道:“你姐姐服侍许修仪这些日子,原本是她身边的一等宫女,但上次构陷东芝不成,已经被降为了二等宫女,还被打了板子,你姐姐有个相好,在城西开了个小茶叶铺子,等了你姐姐多年,但是年纪已经不小了,家里催得又急,那位相好如今已经在议亲了。”
春香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长公主殿下,您知道这个?”
“你姐姐求许修仪放她出宫,但许修仪为了让她配合监视我,因此给你家人送去许多银子,一直将她留在宫中。”
春香吞了口口水。
“倘若我说,我帮她留着那个相好,待到时机成熟就放她出宫,你说她愿不愿意跟我们一道?”
春香眼里放了光,但转瞬又沉了下去,“长公主殿下,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许修仪娘娘她……”
楚月又道:“良禽择木而栖,你想想许修仪的为人,只怕没有她做不出的事,没有她下不去的手,再说了,许修仪虽然在宫里呆得久,但怎么赏怎么罚,她说了是不作数的,现如今只有皇上说了算,除夕宫宴上唯一的夜明珠,皇上是送了她还是送了我?”
春香低头不语。
“皇上对许修仪如何,对本公主又如何,你都看在眼里,究竟是选谁,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说完站起身,“本公主今日也累了,先歇下了。”随后便让胡嬷嬷领了春香出去。
春香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疾风骤雨,谁知突然偃旗息鼓了,心中很是诧异。
胡嬷嬷领了春香出去,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
胡嬷嬷回到房内,“长公主殿下,这样行吗?”
“可以了。”
“倘若她还是向着许修仪呢?”
楚月看了眼胡嬷嬷,“嬷嬷,来日方长,咱们摸清了她的底,倘若她还是向着许修仪,自然有收拾她的时候,本公主也不是任由别人欺负的。”
胡嬷嬷想了想,还是有些不解,“那为何今日不趁机好好收拾她一下?”
楚月轻轻叹了口气,“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我们如今势单力薄,除了皇上的偏爱,便没有其他可以仰仗的了,许修仪浸淫皇宫近二十载,焉知她还有没有其他棋子,她的势力又岂是一下子可以消灭的?春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小角色罢了,倘若就这么一个小角色,便暴露了我自己,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