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楚月日日到延禧宫上课,上午、下午的学习内容安排得极满,有时晚膳也直接在延禧宫用过才回长乐宫。
惠妃叹道:“妹妹,你这学习的劲儿,可是比人家要考举人的秀才还用功呢。”
楚月这些日子与惠妃朝夕相处,俩人之间已十分熟稔,便道:“姐姐,妹妹虽比不上您那江南第一才子的弟弟,不过也绝不会让您丢脸的。”
惠妃笑道:“说那个皮猴子作甚,什么江南第一才子,姐姐看也就是别人抬举他。”
楚月来了兴致,“姐姐这样说可就是谦虚了,江南第一才子这个美称可不是想得就能得的,何况还是从皇上口中说出来的。”
惠妃用帕子掩了嘴笑,眼睛弯弯的,没说话。
楚月又道:“姐姐,您弟弟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定是已经入朝为官了吧。”
惠妃眼神黯了黯,“他呀,是个不喜拘束的性子,如今还没个正形呢。”
楚月原想说些开心的话,她想当然的以为,在皇上口中都得到认可的江南第一才子袁子骞,家中背靠苏州袁氏这样的大族,姐姐又是宫里的惠妃,如今不说大官,毕竟惠妃也就二十五六的年纪,那袁大才子的年龄就要更小一点,但地方小官总该当着了吧,谁知竟没有入官场?
她又道:“姐姐,大才子的想法总归与寻常人有些不同,说不定,袁大才子有什么别的计划或是打算也未可知。”
惠妃笑笑,“姐姐也希望如此,我们从小一同长大,姐姐也不强求他一定要做什么、做成什么,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姐姐便知足了。”
“是的。”楚月附和道。
回到长乐宫的时候,时间还不算晚,东芝正安排大家准备晚膳。
楚月在园子里坐着,胡嬷嬷走前来,“长公主殿下,外面有个内务府的小宫女,说是刘尚宫让她过来,想问问您这个冬季的棉衣要做几套,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楚月听着皱了眉,“这些事,你们拿主意便是,按照往年的惯例来做即可。”
胡嬷嬷应道:“是,老奴这就去同她说。”
谁知胡嬷嬷刚转身,楚月却又叫住了她,“胡嬷嬷,左右本公主现在无事,便让她过来吧,我自己同她说说。”
胡嬷嬷应了声“是。”
少倾,仁玉便立在了楚月跟前。
楚月心里有些复杂,前几日,她专门到御花园去等仁玉,但是没见到她,自己的满腔期望也被许修仪一席话击得粉碎。
如今,仁玉却又寻了来,也不知她是想做什么?也不知是不是靖王又对她吩咐了什么?
楚月咳咳了两声,“胡嬷嬷,你先去忙吧,本公主跟这位小宫女说说就行了。”
胡嬷嬷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楚月支开了,她弓着身子,“是,老奴就先退下了,长公主殿下倘若有事再唤老奴。”
楚月“嗯”了一声。
胡嬷嬷离开后,园子里只得楚月和仁玉俩人了。
楚月也不说话。
仁玉先开口道:“长公主殿下,今日刘尚宫遣奴婢过来,是想问问您这个冬季的服装要做几套?”
楚月看了她一眼,她恭恭敬敬的立着,倘若不知道她还在中间为靖王和自己传话,她看上去当真只是一名内务府小宫女的样子。
楚月缓缓说道:“按照惯例来做即可。”
“不知道长公主殿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仁玉又道。
“没有。”楚月淡淡道。
“哦,对了,”楚月又道:“你们刘尚宫遣你过来,是专门让你问本公主冬季衣服要做些什么吗?”
“是。”
“倘若本公主想麻烦刘尚宫给长乐宫里的人都做些夹袄、毛领,这笔费用从本公主的月例里扣除,可以吗?”
仁玉抬眼看了眼楚月,楚月平静的看着她,“长公主殿下,这个奴婢要先去回了刘尚宫,倘若可以的话,奴婢再过来回您。”
楚月点点头,“如此甚好,那你就快去吧。”
仁玉再看了楚月两眼,楚月已经明白了,她势必有话要对自己说,但是楚月忽地不想知道仁玉究竟要说些什么了。
与前几天那个急切盼望从仁玉口中得知靖王消息的自己不同,这几天她想明白了,自己是长公主,他是靖王,他们二人本来就不合适,现如今他府里还有个青梅竹马的柳夫人,自己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呢?
楚月站起身,“倘若刘尚宫说可以,你便去寻刚刚带你进来的胡嬷嬷,不需再来寻本公主了。”
仁玉不明白楚月这是怎么了,自从王爷递消息给他,告诉她势必将王爷出行的消息告知长公主后,她便每日都晃到御花园去等楚月。
谁知,等了四五日,都没等到楚月。
她找人一问,才知道长公主近日都在延禧宫听惠妃娘娘的课,眼看靖王殿下马上就要去云南了,她只得想了个法子,到了长乐宫寻人。
仁玉咬着唇,“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她退了不过两步,便被地上的小石子儿绊倒,跌了下去,“哎哟,”她唤了一声。
楚月登时转过头,三步并两步的走了过来,她蹲下身,“怎么了?”
仁玉立即把手心已经快要汗湿的纸条递到楚月手中,快速的低声说道:“长公主殿下,靖王殿下马上就要去云南了,他记挂着您,叮嘱奴婢一定要将纸条交到您手上。”
话音刚落,便有一些宫女跑前来,大家扶起了仁玉,仁玉表示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歇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晚上熄灯前,楚月遣了侍女们出去,说自己想坐一会儿再睡。
东芝叮嘱了两句,让楚月睡前千万要掖好被角,晚上天冷,别着凉了。
楚月点头应好,待到侍女们都退了出去,她才拿出那张纸条,那纸条团成团儿,有点儿受了潮,皱皱的。
楚月看着纸条,心情起伏不定,看还是不看呢?她犹豫了。
她在心中将见到靖王以来的情景都捋了一遍,这一思量,她才发现她跟靖王见面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哦,应该说掰着一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犹豫了许久,她还是展开了纸条,纸条上是一行刚劲有力的小楷,“能否再找个机会到奉福寺,我有话对你说”。
楚月将那纸条看了许久,久的手开始觉得累了,她才慢慢走到烛台边将那纸条烧了,随后又将手放在烛台上烤了烤。
她想起靖王之前说的她被人换了身份的事。
她推测过的,是谁做了这么耸人听闻的事,关于她的过去,只有皇上知晓,因此,倘若真的是被人换了身份,皇上势必清楚其中的内情。
但是她不敢再往下想,再往下想她便不由自主的觉得,这一切或许是皇上做的。
几个月来,她细细观察过,皇上待她如亲生妹妹一般,甚至比那亲生妹妹还要好,她不敢去想,不敢去踏出那怀疑的一步,她怕一旦她这么做了,平衡便被打破了,如今这样平静而美好的生活,便会离她远去了。
是的,她还是很享受目前的生活的,白姐姐跟皇上的关系日趋缓和,惠妃娘娘尽心尽力的教导她做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她得到的已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