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支着肘坐在窗前,回想着下午去坤宁宫里的情形。
将桂花糕做好后,她便带着桂花糕到了坤宁宫,既然上次白姐姐能将消息递到靖王府,那么将这一匣子桂花糕悄悄送去,约摸也是可以的吧?
在坤宁宫外,她碰上了德妃。
年三十宫宴时楚月见过德妃一次,后来的赏春宴上又见过一次。
德妃比皇后要年长一些,原是宫里侍奉姜太后的许女官,说是出自京城思南伯爵府的,宫变后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德妃,地位仅次于皇后,也不知道这后面有些什么故事。
德妃瞟了楚月几眼,视线移到了她手上拎着的匣子上,“长公主殿下这是给皇后娘娘送什么来了?”
楚月心虚,赶忙将匣子往身后拢了拢,“没什么,一点土仪。”
德妃倒也没再说什么,跟楚月道了个别便离开了。
楚月进了坤宁宫,见白令羽的脸色不太好,遥想大约跟德妃有关,却也不好问。
白姐姐虽执掌后宫,但皇上待她还及不上自己这个义妹,大家看在眼里,难免会少了几分尊重。
楚月想起那日皇上皇后一起在长乐宫时,俩人间颇为尴尬的场面。
明明两个人单独跟自己相处时都好端端的,能说会笑的,怎么反而两个人一起时,就不是这样了,怪不得以前在御汤泉时,皇上皇后从没一起来看过她。
她有些不解,又有心帮忙,毕竟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待她最好的便是皇上跟皇后了。
“白姐姐,听说您跟皇上认识多年了?”她听胡嬷嬷说过,皇上皇后是故交。
“嗯。”白令羽点点头。
“那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趣事吗?”楚月问道,在皇宫里大家都比较刻板端正,以前没进宫的时候应该好玩的事会多一些。
白令羽幽幽看了眼楚月,“没有。”
楚月尴尬,只好转移了话题,“那你们大婚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您特别心仪的贺礼?”
大婚总归是让人开心的了吧?
白令羽偏着头想了想,“有一样。”
楚月来了兴致,“是什么?”
白令羽起身,在箱笼里取出一个裱好的画框,里面是一张手帕,上面绣着两行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那手帕的绣工并不好,不过看得出绣字之人还是很认真的绣了这副帕子。
取出帕子,白令羽的思绪又回到了从前。
在白家老宅时,楚姑娘说想跟她学绣工,她便提点了一下楚姑娘。
楚姑娘一开始绣帕子时总是歪歪扭扭的,后来便总见到她没事就拿着针和帕子在那里练习。
自己也没多想,只道是她太无聊,因此绣绣东西打发时间。
谁知就在去湖边散心那日后不久,有一日楚姑娘突然拿出这方帕子,“白姐姐,我绣工差,不过还是想把这个送给你,倘若有一日你成亲了,而我又没法送贺礼的话,这张帕子便先充当你的贺礼吧,你可别嫌弃。”
白令羽接过帕子,笑了,“这么早就准备好了?是嫌日日看着我烦?想我早日成亲了?”
楚月拉过白令羽的手,“怎么会?白姐姐这么好,我巴不得日日跟白姐姐一起呢!所以呀,我真希望这张帕子是送给你和我哥哥的贺礼。”
白令羽身子一滞,心中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她就像皇上和白大巫师身后的一个影子,在白家大宅里住了十几年,除了定时会有曾经在宫中做过的嬷嬷前来教她各种礼仪,并验视她掌握的程度,她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孤独而寂寞的。
没有人关心她在想什么,没有人想知道她对未来的期望是什么,对他们来说,她仿佛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只是为了利益的交换而存在。
在她年少时,也曾对未来有过期许的,特别是在赵宁来到宅子后。
她还年幼,自小又没有玩伴,甫一见到这个年岁相仿的小哥哥,便拉了他到宅子附近的湖边去捕鱼抓鸟。
那是她甚少见过的他开心的样子,他们捕了鱼,就在湖边支了个树杈烤着吃了。
填饱了肚子,他又爬到树上,那里有一个鸟窝,谁知他上去才发现那鸟窝里有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鸟,正张着小嘴等着喂食。
他心软了,正想下来,那小鸟的妈妈却回了来,见到赵宁在鸟窝旁边,便发了狠的冲过来。
赵宁虽然才十一岁,但身手已不是常人可以企及,明明他一挥掌便可以将那鸟妈妈轰走,但他却赶紧退了开去。
就这么眨眼的功夫,他站的树枝裂了个口子,他身子一个不稳,便要往下跌去。
他赶忙使了轻功,又怕惊扰了那窝小鸟,便往旁边一棵树掠去,谁知那棵树上恰好有个马蜂窝,被赵宁不小心打到了地上,正好掉在白令羽不远处,这下马蜂一窝蜂的飞了过来。
赵宁立时飞身过来,将外衣一脱,裹着白令羽的头便携了她往来时的路跑去。
这样的记忆,是她年少时为数不多的开心记忆,如果说是什么时候对赵宁动了心,她想大抵便是在那时了。
不过一年后,赵宁便进了宫,成为了大皇子,再后来他有了王妃,又有了一双儿女。
她也死了心,在院子里种下一棵菩提树,日日悉心照料它长大。
也不知后来竟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祺嫔没了,大皇子妃没了,赵宁的一双儿女也没了。
白大巫师给她传信,让她好好在白家大宅呆着。
再后来宅子里便来了许许多多的人,还有那座据传是采自极寒之地的寒冰床。
赵宁回来了,然而回来的他阖了眼,白大巫师遣人将他放在寒冰床上,一放就是十年。
那棵菩提树,已经枝繁叶茂,她在菩提树下等了十几年,最终究竟能不能得偿所愿,其实连自己都不知道。
有的时候,她也不由得会想,最后的最后,她会不会像那飞蛾扑火般湮灭于这人世间?
楚姑娘是第一个关心她、关注她,并且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人。
白令羽看着如今被裱在画框里的帕子,“本宫最心仪的便是它。”
楚月心想这大概是什么有意义的帕子,又仔细看了几眼,但就这几眼,让她彻底愣住了,那帕子的一个角落处,绣了一个小小的“月”字,跟当日在大昭明寺靖王给她看的荷包上的“月”字一模一样!
楚月心里“咚咚咚”打起了鼓,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尽量平静的问道:“不知这是谁送给皇后娘娘的贺礼呢?”
白令羽看了她一眼,“一位故友。”
楚月还想问些什么,白令羽却指了指一旁的食盒,“长公主,这是什么?”
此刻,楚月坐在窗前,茫然的看着窗外,百思不得其解。
靖王的荷包和皇后娘娘的手帕,显然是同一个人送的,那个人是谁?“月”是她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