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会试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这几日,京城中的酒馆瓦舍之中,外地学子云集,高谈阔论,好不热闹。

甚至有那学子妄议朝政,互相攻讦,平白惹出许多是非,五城兵马司、东厂、锦衣卫的人连番巡视,平息事端。

原来是大明嘉靖二十年辛丑科的会试结束了。

大明洪武三年,朱元璋昭告天下,开科取士,为国选才。

每三年举行一科,又分乡试、会试、殿试三级。

这乡试俗称“大比”,定于子、卯、午、酉年秋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

参加乡试资格的人共有两种,一种是国子监监生和各府州县官学就读的生员,但光是生员还不行,还得是在按察司提学副使主持的科考中获得一等、二等的“科举生员”,这也就是“科举必由学校”这句话的来源了。

第二种则就是“充场儒士”了,也就是拥有同等学力的儒士,这些人“未必由学校”,只要通过特别考试,也可以获准参加乡试。

当然,儒士也是有标准的,首先要被当地的官府认定为儒士,其次则是要通过科举的第一层级的科考。

随着大明几位皇帝的不断完善,到了嘉靖年间,这科考早已是极其完备。

正统年间,各省增设按察副使或佥事,为提学宪臣;弘治十八年,规定立“三等簿”考核学生,大明的“科考”正式定型。

各省提学在三年任期之内,要举行两次统考,第一次称为“岁考”,第二次则是“科考”,岁考中取得一二等的生员,可以参加科考,而在科考中获得一二等的生员,才能获得乡试的资格。

充场儒士不需要参加岁考,但是必须要参加科考,只有“三场并通”,考试合格之后,才有乡试资格。

乡试一科,在各省省城举行,即布政司衙门所在地,南北直隶考场则分别设在应天府和顺天府。

考试之前,各省布政司及两京均要聘请主考官二人,同考官四人。主考官负责出题、审卷、录取、排定名次上报礼部,同考官则负责协助出题、审卷。

明初,朝廷规定南北两京乡试的主考官要用翰林官,各省则是教官、耆儒兼用。

嘉靖七年,大学生张孚敬建议,各省派京官或者进士二人前往主考,但是只考了两科之后,就因为与监考官的礼节纠纷而被废止。

这乡试开考时间是八月初九,全省各地学子齐聚省城,连考三场。

第一场安排在八月初九,以《四书》、《五经》为主。

第二场定在八月十二日,以“论”一道,“判语”五条:诏、诰、表、内科任选一道。

第三场定在八月十五日,考经、史、时务策五道。

开考之前,主考、同考官及相关人员提前两天进入考场,实行“锁院”,为的是清除闲杂人员,安排考生号房,以及出题刻印试卷。

待到考试之日,考生黎明入场,自带笔、墨、砚,以及草卷、正卷纸十二幅,其他物品一律不得带入考场。

为防止考生作弊,另有巡绰监门,搜检怀挟,对考生逐个搜查,上到头发、衣物,下到裤袜鞋子,如有私藏,即刻逐出考场,取消资格。

考生入场后,有单独考舍,俗称“号房”,有军丁把守。

随后,由掌试卷官进行发卷。

考生开始答卷,考卷一律用墨书写,称为“墨卷”。卷首写考生姓名、年龄、籍贯以及三代名讳,还要写上在校所习本经。

考试时,禁止交头接耳,禁止相互答问,禁止请人代答。如果临到黄昏还没有答完,则会提供红烛三支,红烛燃尽后,不管是否答完,都要起身离开考场。

考生答完的墨卷要先交给受卷官,由弥封官糊名,誊录官带人将墨卷誊录成朱卷,并编上序号。

三场下来,主考官、同考官审评,排定名次,待录取者朱卷与墨卷核对无误后,随即张榜公布。

榜上有名者即为中举,算是有了功名,可于第二年入京参加会试。

这乡试大致是三十取一的比例,榜首即为解元。

过了乡试之后,这些万里挑一的读书人又要千里迢迢赶赴京城,参加会试。

会试的时间定在乡试的第二年,以丑、辰、未、戌的春二月举行,称之为“春闱”。

考场设在礼部,也称“贡院”。

除了各省刚刚过了乡试的新科举人参加考试,也有以前各界会试落榜及因故未能参加会试的举人。

别看朱元璋是个文盲,但是对读书人是真的好。

各省进京参加春闱的举人,其食宿费用以及交通工具都由各地官府提供,自己不用花费一分钱。

会试也分三场进行,时间分别定在二月初九、十二日和十五日。

科考的内容与乡试大体相同,但规格远比乡试要高。

经过糊名、誊录、校对之后,由同考官分房阅卷进行预先筛选,预选出来的考卷再送到主考官处审阅,拟订名次,写出“草榜”。

待草榜拟成后,再由主考官和礼部知贡官主持,将拟订录取的“朱卷”与考生的“墨卷”进行“对号”,编号不对者弃而不取。

复核之后,再行“填榜”,正式确定录取榜单。

会试录取时间一般为二月二十七日,发榜则是在后一天,也就是二月二十八日。

榜上有名者为“贡士”,榜首则称“会元”。

由于会试的录取人数与殿试等额,实际上这些“贡士”已经是进士了,所差的不过就是皇帝的“钦赐”而已。

以往,会试出榜后的两三天,即三月初一,就会举行殿试。

但是从成化八年起,殿试日推迟到三月十五日。

这殿试名义上是皇帝亲策于廷,主考官便是皇上,因此这些贡生又可统称为“天子门生”。

除此以外,尚有读卷官和执事官数人。读卷官一般都由内阁大学士和除礼部之外的五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詹事府、翰林院堂上官充任,提调官则由礼部尚书、侍郎担任,监试则用监察御史二人,其余受卷、弥封、掌卷等官由翰林、春坊等衙门官员充任,巡绰则是锦衣卫,后期供应由礼部和光禄寺承担。

这殿试,极其隆重且繁琐,几乎在京的文职衙门都参与进了这三年一期的为国选才大典。

如今,这会试刚刚结束,这些寒窗苦读多年的读书人,这一刻犹如松开了身上的束缚,彻底放飞自我。

是否高中,有一些人都不甚在意了,有的只剩声色犬马,放纵人生。

只有一小部分人,仍是恪守本心,耐心在驿馆中等待朝廷放榜。

更有数人,胸有成竹,料定自己能高中,已是呼朋唤友提前庆祝了。

如此一来,这可忙坏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不少地方都发生了学子争斗,甚至聚众打架斗殴之事。

锦衣卫的人也没闲着,只要在京的人员,全部上街巡视,只要有敢闹事的学子,就要打散,赶回驿馆。

但是上头也吩咐了,一定要“文明执法”,因为这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有高中的“贡士”,万一粗手粗脚给打坏了,到时候参加不了殿试,皇上怪罪下来,谁敢承担这罪责。

陆良这几日,便也带着张鹏、陆奇本等人在街上不停巡视。

期间,也是在丈量这北京城,哪里人流量大,哪里商铺林立,哪里适合开设票号,凡此种种,都在心中盘算。

“大人,听说这几天,温大人和几位侍读学士为定谁是榜首的事,吵疯了,都快打起来了。”陆奇本将最近传扬出来的小道消息说了出来。

陆奇本说的温大人则是掌詹事府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温仁和。

今年会考的主考官正是温仁和,以及翰林院侍读学士张衮。

陆良笑道:“这种流言,你也信?”

陆奇本解释道:“属下本是不信的,可是那天温大人怒气冲冲的在大街上打自家的奴仆,好多人都亲眼所见。”

“这种事,少传播,万一温大人不是因为榜首的事生气呢。”陆良呵斥道。

陆奇本见陆良对这种事不太感兴趣,便止住了话头。

众人又走了一段路,突然前面有人群涌动,吵吵闹闹,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奇本揪住一个行人,叫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一见是锦衣卫的人,双腿都软了,哭丧个脸道:“大人……小人……小人不知……”

陆奇本松开他,快步向前冲了过去,只见前面的长街上,乱作一团,有女人的尖叫声,也有孩子的哭喊声,更有救命的呼叫声。

“大人,前面出事了,有人打架。”陆奇本快步回来禀报。

陆良一伸手,向前一挥,跟在身后的几个锦衣卫校尉如狼似虎的冲了过去。

来到案发现场,也不管谁对谁错,对着那打作一团的年轻学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将这伙人打散开来。

陆良站在一旁喊道:“张鹏,陆奇本,文明执法,文明执法,又他娘的忘记本大人平时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了?”

正喊着呢,却见一个从人群里跑出来的年轻学子,被打的晕头转向,捂着脑袋朝向陆良冲去,挥舞着双手边跑边喊:“沈坤,你给小爷记住了,这仇算是结下了,有能耐你别跑,小爷非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陆良见这位这个时候了,还在放狠话,当即伸出右腿,将他绊倒在地,而后怕他反抗,又踹了两脚,叫道:“别动,锦衣卫办案。”

这位突然被人绊倒,又挨了两脚,疼的是呲牙咧嘴嚎叫,但是听到是锦衣卫的人,当时如鸭子被人捏住了脖子一般,嚎叫声戛然而止。

躺在地上,睁眼偷瞧,见是一个年岁不大的锦衣卫,正抬脚准备再踹他。

这学子瞬间又哀嚎起来,一个匍匐,扑到陆良的脚边,抱住他的大腿嚎叫:“大人,大人,你要为学生做主啊,学生冤枉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