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有,那个李国丈被皇上关到锦衣卫诏狱里去了。”
“哪个李国丈?”
“还能有哪个,就是住在明照坊的那位爷。”
“他不是国丈么,怎么还会被下了诏狱……”
马秋风刚一只脚踏进茶楼,便听见有人在高谈阔论,所聊之事正是国丈爷李拱臣被皇上关进诏狱的奇闻。
打大明朝立国,就从来没有听说过皇上把自己的老丈人,关进锦衣卫诏狱的新鲜事。
一时间,这当今圣上朱厚熜的便宜老丈人李拱臣关押进锦衣卫诏狱之事,便成了这段时间百姓见面聊天时的开场语。
当然,也有通晓典籍的学子在暗中流传,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也曾将自己的老丈人胡美和妹婿以一个“入宫乱禁”的罪名关进大牢,最后被赐死。
听着茶楼里的人议论着皇家之事,马秋风摇头苦笑,正好抬头看到早已坐在角落里等候他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赵庆。
“马兄,这边。”赵庆冲他招手。
马秋风快步来到赵庆身旁,抱歉道:“有些小事,耽误了时间,倒是让贤弟久等了。”
赵庆请他入席,奉上香茗,笑道:“这有些日子没见,我瞧马兄气色不错,想必是这不当值的日子,过的很是舒心。”
马秋风苦笑一声:“什么舒心不舒心的,图个逍遥自在而已。”
“今日,贤弟找我有什么事?”马秋风一杯茶水未喝,便询问起赵庆约他相会的目的。
赵庆瞧了瞧茶楼里的情形,有那三五桌的客人正在高谈阔论,没有人留意他们二人。
“有一件事情,想请马大哥帮忙。”赵庆压低身子,凑到马秋风耳旁低声道。
马秋风笑道:“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能帮上你什么忙?”
赵庆又道:“马兄,不知道近日京城中的少女失踪案,可有听过?”
马秋风点点头道:“倒是听人提起过,怎么,这件案子破了?”
“破了,也没破!”赵庆道。
马秋风疑惑道:“什么叫破了,也没破?”
赵庆道:“破了的意思就是,人找到了。”
“全都找到了?”马秋风问道。
赵庆叹息道:“找到了,不过有几个早已经被折磨死了,剩下的那几个,也是骨瘦如柴,奄奄一息。”
“可曾抓到凶手?”马秋风对此事也有所知晓。
赵庆道:“在一处破落宅院里找到的,只抓到个看管的护院,主犯却仍没抓到。”
马秋风道:“刑部怎么说?”
赵庆摇头道:“这事已经移交给东厂了。”
“东厂?我听说锦衣卫不也在查这桩案子么,怎么突然间移交给东厂了?”马秋风有些奇怪,这件案子为何又和东厂扯上关系了。
赵庆回道:“我也不是太清楚,你也知道,刑部里的那些人一向是能推脱就推脱,巴不得什么案子都交出去呢。”
“再加上,周尚书不是刚刚被皇上责罚,正在气头上,东厂主动将案子揽了过去,刑部下边的人,乐不得将这烫手的山芋,丢出去呢。”赵庆为马秋风续上茶水,又接着道。
马秋风没有丢职前,久在刑部里厮混,知晓内情,也知道里面的官吏都是什么尿性,颇为感同身受,点头道:“这些人精,想必是知道些什么,怕惹祸上身。看来,这件案子不简单。”
赵庆道:“谁说不是。”
马秋风接着问道:“贤弟还没说找我何事?”
赵庆又四下里看看,低声道:“求马兄帮个忙,追捕两个江洋大盗。”
马秋风眉头一皱,回道:“我早都不是捕快了,贤弟怕是找错人了。”
赵庆道:“马兄,相识这么多年,你的本事我还能不知道么。”
马秋风问道:“先说说看,是什么样的江洋大盗,让你一个堂堂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都没有办法,还要我这个草民帮忙。”
赵庆苦笑道:“我一个正七品的芝麻小官,有些事情,也是力不从心。”
“其实这事,也和那件案子,有些关联。最近,刑部在调查少女失踪案的时候,发现了一伙江洋大盗,但是在追捕过程中,这伙贼人武艺高强,有两个人逃脱了出去。”赵庆道。
马秋风问道:“可是逃离了京城?”
赵庆摇头道:“还在城内。”
马秋风好奇道:“既然还在城内,派兵捉拿就是了。”
“问题是找不到了,这两个贼寇竟不知去向。”赵庆解释,又请求道:“我知道马兄对于追凶缉捕,一向擅长,所以今次厚着脸皮,希望兄长能出手相助。”
马秋风思索片刻,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回道:“这事我考虑一下。”
赵庆也不好逼迫他:“那我等候兄长的回复。”
马秋风站起身,告辞道:“我想好了,就去找你。”
赵庆起身送他离开茶楼。
马秋风与赵庆分开,走在路上,刚行了一里多地,便见前面有女子的哭喊声传来。
马秋风走到近处,只见一个胡同口处,有位女子正跪在地上号啕大哭,身旁则是有两个男子,亦是蹲在墙脚用衣袖抹着眼泪,哽咽不停。
周围一些指指点点的乡邻,不时唉声叹气,有个老者上前劝道:“三子,事已至此,也是娃的命,往开了想吧。”
那蹲在墙角的中年汉子擦了擦眼泪,抬头垂泪道:“七大爷,可是这么秋花这么小的娃,以后可怎么办?”
老者叹了口气:“作孽啊!”
那嚎啕大哭的妇女听到这句话,哭声更大。
叫三子的中年汉子听见她的哭喊声,气的咬牙切齿,喝骂道:“都是你这娘们不晓事,明知道这几天宫里选着秀女,没事你带秋花出门干什么,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不就没这事了。”
妇女只是哭喊,声音都沙哑了。
这时,蹲在地上的另外一个青年,擦了擦眼泪,劝慰道:“爹,你骂娘,能有什么用,也救不回妹妹。”
中年汉子听见儿子的话,只觉得心中憋屈,一脚将儿子踹翻在地,怒气冲冲的回了屋。
剩下母子俩,抱头痛哭。
马秋风问那位老者:“老先生,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老者摇头叹气道:“还不是皇上选秀女闹的,徐三子家的姑娘秋花,被宫里的人瞧见了,说是容貌甚佳,可以入宫,所以今天一早,来了几个人,将那娃子抢走了。”
“娃她娘,你也别伤心了,这秋花入了宫,万一这以后当了贵妃,你们家就是皇亲国戚,也算是一步登天了。”老者劝慰道。
在周围人的纷纷劝解下,妇女止住了哭声,在儿子的搀扶下,回了屋。
众人见三子一家都回了屋,也都是议论纷纷,各自散了。
老者摇头叹道:“唉,当了皇亲国戚又能如何,还不是说下大狱,就给下了大狱。”
说完,老者晃晃悠悠的也走了。
马秋风亦是感慨万千,朝着东城而去。
连日来,他一直在东城一处酒坊做着搬运酒水的苦力,倒也能勉强养活自己。
回到做活的酒坊,已是下午,又做了半日工,领了工钱,便收了工。
有一同做事的人,见马秋风准备回家,喊住他一起去酒肆喝酒。
马秋风婉言谢绝,收拾了一下衣物,独自离去。
在路上又买了些酒菜,拎着往新安堂的方向而去,准备和好些日子都没有见过面的余伯,一起吃酒。
只是,刚到铁匠胡同,便看见新安堂的大门紧闭,上面竟然贴着封条。
马秋风大吃一惊,不知道几日没来,这新安堂发生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