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彩蝶又施了几针,躺在床榻上的老者才悠悠然醒转过来,睁开双眼,看到孙女钱多多正侍候在一旁,含糊不清叫道:“多多……水……”
钱多多连忙去拿了一碗水,扶着老者做坐起来靠在床边喝下。
杨彩蝶见老者已经醒来,便收拾器具,准备离去。
“彩蝶姐姐,我送送你。”钱多多放下碗,扶着杨彩蝶的胳膊说道。
杨彩蝶笑道:“还是照顾好钱大人吧,我先回去了,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去平安堂找我。”
“今天多谢姐姐了,要不然爷爷他,多多就要没爷爷了。”钱多多后怕的拍拍自己胸脯,说道。
躺在床榻上的老者听见钱多多这句话,气的大声咳嗽几声,以示不满。
杨彩蝶对着老者说道:“钱大人,我先告辞了,您老人家安静调养几日,便会痊愈了。”
老者有气无力,让钱多多将医师杨彩蝶送出屋子,只是,门刚打开之际,站在院子里的几位官吏便迫不及待挤了进来,七嘴八舌的说些什么。
钱多多便发怒了,大声道:“我爷爷刚刚醒来,你们别吵了,都给我出去。”
杨彩蝶也开口道:“病人需要修养,你们快些出去。”
王懋也开口道:“几位,钱大人刚刚醒来,大家先出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同钱大人商议,先不要打扰钱大人了。”
那几个人这才离开,各自散去。
此刻,院子中还有一个华服青年男子在等候之中,见杨彩蝶斜挎着药箱从房内出来,连忙上前说道:“彩蝶,我帮你背。”
杨彩蝶与他保持了一点距离,客气道:“李公子,彩蝶自己就可以,不用麻烦了。”
那叫李公子的男子见杨彩蝶还是对他不冷不热,倒也不甚在意,他与杨彩蝶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心里急切,但是面上时刻保持着偏偏风度。
“那我送你回去。”李公子说道。
杨彩蝶知道自己也赶他不走,便挎着药箱往平安堂走去。
屋内,只剩下床榻上的老者,和他的孙女钱多多,另外,王懋也站在堂上。
“大人,这回再想瞒着,只怕是难了,我看了那锦衣卫手中的调银令,不似假的,那人也说了,明日一早就要押解八十万两回京师。”王懋说道。
老者虽然心中疾苦,躺在榻上有气无力,但这回仍然出声道:“可有办法?”
“有,先与李家拆借,待后面补了亏空再行还上就是。”王懋想着刚刚见到的那个李公子,这才想出这个办法。
老者沉默片刻,半晌后,才说道:“此事,你去办。”
王懋退了出去,然后离开南京户部,去往李家拆借银钱。
躺在床榻上的老者一声长叹,然后说道:“多多,扶爷爷起来。”
“爷爷,你身子骨还没好,彩蝶姐姐说让您修养几日。”钱多多嘴巴翘着,说道。
“扶爷爷起来。”老者还是坚持道。
钱多多无奈,只好扶着老者坐起身,那老者咳嗽两声,想着事情。
这老者姓钱名如京,孝宗弘治十五年进士,为官清廉,仕途通达,如今升任南京户部尚书。
只是临近年底,前两日钱如京在盘查南京户部的粮库、银库之后,便受了惊吓,一病不起。
此刻,想着那二十万两的亏空,钱如京心里发苦,再一想到明日就要押解八十万两银子到北京太仓银库,这笔银钱,如何补上,希望王懋能与李家谈妥,先行拆借银钱,将八十万两运去北京,另外的事情,后面再说吧,钱如京愁眉苦脸,又是一声长叹。
与此同时,南京城内,一处安静的房屋内,有两人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茗,其中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说道:“此事,你去办。”
另外一人,年纪稍微小了一些,脸色不变,只是说道:“只怕,会闹出风波。”
那刚刚开口的老者说道:“无妨,处理好首尾,当是场意外。”
“好,我这就去安排。”那人便离去,屋内陷入沉静。
却说郑壁等人,因为一路狂奔,早是身心俱疲,出了南京户部之后,便在不远处的太平里找了一处三层客栈住下了,在三楼开了三间上房,郑壁一间,肖阳和陈杰一间,张鹏便和陆良住在一间。
用过晚饭之后,各回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张鹏说道:“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这十几日,简直要散了架,浑身疼痛。”
陆良说道:“张大哥,明日一早,拿到银子之后,咱们要怎么运送回去?”
“自然是走水路了,出了长江,便通过京杭大运河往北一路到京城。”张鹏说道。
陆良躺在床榻上,眼睛微微闭着,说道:“来的时候,我见京城外已然结冰,运河上可还能行船?”
半晌,张鹏没有回话,待陆良望过去,便见张鹏已然沉睡过去,陆良便也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十几日的奔波,早已是躺着便能入睡,陆良睡着睡着,便有一阵尿意涌起,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尿了裤子,忽然醒转过来。
感受一下,原来是个梦,只是陆良确实有内急,便摸黑套上衣物,打开房门,想要去找茅厕。
下到一楼,正想摸索着向后院找去,忽然间,陆良听见一个人在黑暗中问道:“都弄好了没?”
另一个声音传来:“弄好了,现在点火?”
另一个人说道:“再等等,等那几个北京来的人睡死之后,便点火,另外,前后门堵死了,如果有人冲出来,格杀勿论。”
“是。”黑暗中,又归于一片沉寂。
陆良心中就是一惊,此刻,他不确定刚刚说话的两个人躲在何处,黑夜里,静悄悄的。
陆良又摸索着回到三楼,进了自己房间,小声将张鹏叫醒,陆良说道:“张大哥,快醒醒,似是有人要放火。”
张鹏迷迷糊糊清醒过来,听清陆良说的事情后,赶忙套上衣物,刚刚将包裹和腰刀拿起,就听见外间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呃……”似是像被人割破喉咙,倒在地上。
然后,便见四处火起,这座三层小楼瞬间就被烈焰所包裹,不时有“噼啵”的大火燃烧木头的声音传来。
“快救大人。”张鹏喊道。
陆良便背着一个小包裹,抽出腰刀,瞬间冲出房间,寻到郑壁的房间,一脚踹向房门,只是他太过弱小,不足以一脚踹开,陆良只好大声道:“大人,大人,着火了,快醒醒。”
这时,张鹏也顾不得其他,一脚踹开郑壁房间,只是借着火光,这屋子中没有人,窗户开着。
张鹏叫道:“陆良,咳咳……咱们快逃。”
此刻,火已经烧了上来,这客栈四处都被烈火包围着,眼瞅着便要烧塌了,烟气上来,吸入肺中,张鹏和陆良被呛得频频咳嗽。
两个人朝着没有火的地方逃窜,只是这到处都是火光,似乎有一些地方已然坍塌,这座小楼在烈火中摇摇欲坠。
“怎么办?陆良,快想办法,咳咳……”张鹏叫道。
陆良突然想到刚刚郑壁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便说道:“快去大人房间,跳窗。”
张鹏转过身冲进郑壁房间,翻身便出了窗户,只是还没等陆良越过窗户,便听见一声惨叫:“啊呦,疼死我了。”
陆良往外探去,却见张鹏已然摔倒了地上,这窗户外面,乃是一个屋顶,刚刚张鹏着急,脚下没有踩稳,便掉了下去,好在无甚大碍。
“陆良,快跳,死不了。”张鹏瘸着一条腿,叫道。
陆良一看见这三层小楼的高度,脑门子的汗水便涌了出来,不知是急得还是火烤的,只是时间已经来不及等待,陆良翻身出了房间,放眼望去,只见这座客栈,烈焰腾腾,到处都在燃烧,偶尔听见有人大喊救火,但是却始终无人能取水过来,隐约间,似乎还有刀剑相击的声音传来。
来不及细想,陆良便顺着窗户,往下面爬去,他人小体型小,三两下便到了一楼。
张鹏见他跟了上来,便手持腰刀,往外冲去,陆良紧随其后。
二人还未出院,便看清前方有两个人影正在争斗,却是陈杰。
“陈大哥。”张鹏喊道。
陈杰见张鹏带着陆良也逃了出来,叫道:“快去寻找大人,此人交给我处理。”
那与他拼杀之人默不作声,只是手中的长刀,招式更加凌厉,急切想要将陈杰斩于刀下。
张鹏见陈杰对付这个蒙面的黑衣人绰绰有余,便也没敢上前。
陆良看着陈杰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便在经过他二人身旁是,大喝一声:“看刀。”
那蒙面黑衣人想都没想,手中单刀横在头顶,想要抵挡陆良这个小鬼的偷袭一击。
陆良只是空喊而已,虚晃一招,帮助陈杰逼退那个黑衣人,脚下不停,转眼便将打斗中的二人抛在身后,跟着张鹏去找寻郑壁。
到处都是呼喊声,叫骂声,还有救火声,这院子中,有几具尸体躺在地上,似是客栈中逃窜出来的客人。
陆良问道:“张大哥,是冲着我们来的。”
张鹏说道:“先和大人会合。”
两个人便在这火海中,找寻郑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