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声凝在市区的这套住宅,是她从国外读书回来后买的。
她十七岁出国,二十二岁回国,此时季烁已经成人,再回老宅住,总觉得别扭了些。
于是季巍澜出钱,给她在方园买了套大平层。
将近三百平的城市风景房,供她一个人居住,也算是配得上她季家大小姐的身份。
门口的安保系数高,季声凝原以为需要与工作人员说明一番,却没想到了呈言的车径直驶入。
显示牌上赫然写着:业主车辆。
季声凝倒也不吃惊,北青市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方园作为最顶奢的小区,了呈言怕拥有的都不止一套。
据说北二巷那些金贵到令人咋舌的四合院里,了爷也拥有不止一栋宅子。
车辆停在了楼下。
季声凝拿着手包下车,背脊挺直,眸色淡淡的挥了挥手,“谢谢了爷。”
了呈言轻颔了一下首,抬眸看了眼已经全都暗掉的高楼,“几楼?”
“22。”
他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早点休息。”
说罢便开车离开。
季声凝等到车子消失在马路尽头,这才上了楼。
到家已经临近三点。
反倒是睡不着了。
干脆开了瓶酒,窗帘大开,180度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夜景灯火通明。
盘腿坐在电脑前,打开邮件。
陈煜时果然是个夜猫子,十分钟前刚刚把修订稿发到了她的邮箱里。
季声凝回国后,明面上当个所谓艺术馆的主理人,干的就是个花瓶的工作,说起来好听,给季家装点门面的事情。
实际上用了“吟哑”这个笔名,从事文稿翻译工作。
这些年国内几本颇有影响力的文学小说,就是出自她手。
看了眼被陈煜时标注的一片绯红的稿子,季声凝脑壳子一疼,干脆给他打了电话去。
果不其然,“嘟”音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
没睡。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陈煜时的声音多少有些哑。
他有看稿子的时候抽烟的习惯,一晚上一包是最基本的。
季声凝以前调侃过他,哪天他死了,心和肺一定都是黑的。
“有点事,才回来,这不就看到了你的批注,陈大主编,你干脆自己翻吧,费劲给我改,都够你自己出一本的了。”
季声凝下滑着鼠标,看着每一个标注,不得不承认,在遣词造句方面,自己还是差了陈煜时一截。
当初自己被他发现走上这一行,主要得益于她对于文字的敏感和细腻,更是因为留学多年,语言地道。
但毕竟不是科班出身,短小的文稿还好,字数一旦拉长到30w以上,就会出现词汇量不足的毛病。
偏偏从去年开始,陈煜时扔给她的,都是大部头的著作。
精彩是精彩,累也是真的累。
她目前翻译的这本,成稿出来,足足有48w字,用了她半年的时间。
上周给陈煜时交稿的时候,还想着可以短暂休息一下,却没想到这个工作狂不足一周就审核完毕。
出版界内卷第一人。
对方轻笑了一声,能听出语气中的疲惫,“我只是批注了一些自己的意见,你还是按照自己的行文风格改,不要被我影响。”
“睡不着的话出来喝一杯?”
季声凝把手机放在桌面上,开着公放,听到他这么说,举了杯碰了一下手机。
“叮”的一声清脆。
“遥举杯吧,累,不想动。”
“你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你去做了什么床上运动。”
季声凝顿时哑声。
果然是男人,还是海王般的男人。
陈煜时帅,是跟了呈言截然不同的,带着斯文雅致的帅。
金丝边眼镜配上黑色衬衣,站在高校的讲台上代课,丝毫不缺心动的女生。
他女朋友多少季声凝不知道,印象中只是听旁人说过,陈大主编眼光毒辣,从未有过空窗期。
不过季声凝对别人的八卦一惯没什么兴趣。
私生活不影响专业能力,他多花点时间恋爱还省着三天两头跟祥林嫂似的催稿。
季声凝托着腮改着稿,
手机依旧通话中,只不过两个人各忙各的,偶尔碰到有争议的地方,季声凝方便直接开口问他。
这是两个人惯来的交往模式。
陈煜时想来正对着窗外喝酒,应答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悠灵的空旷。
只不过一字一句的,沉稳妥帖,听得季声凝眼皮有几分沉,最后干脆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
“我什么时候交定稿?”
“不着急,书号还没下来,磨一磨。”
“好,那我最近想休息一下。”季声凝关机,把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饮尽。
“我听说传釉过两天有个展,我想去看看。”
“这种小事你直接找Macey,没事我去睡了,拜。”
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刚刚在了呈言那洗过了澡,季声凝关了灯,就直接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她多少有些神经衰弱,入睡困难,以前跟着心理医生弄过些花里胡哨的睡前仪式。
又是香薰又是白噪音,最后发现什么都不如一个纯黑的环境和包裹性极好的枕头。
而现在,大概是头发还没有干的彻底,竟然沾染了了呈言车上那淡淡的雪后雾凇气息,意外的催眠。
季声凝入睡前的片刻还在想着,不知道了呈言能否看在两个人亲密事情的关系上,把这香水的配方送她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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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声凝这一觉睡得沉,等到醒来时,已经快要临近中午。
手机里季烁的未接来电还在闪着,不知道已经打了几遍。
季声凝睡眼惺忪着,电话接了起来,随手把窗帘拉开,阳光瞬时洒满全屋。
季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姐,你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就要冲去你家了。”
“说正事。”
“爸让你晚上回家吃饭。”
季声凝从冰箱里取了瓶冰水,喝了口,人终于清醒了些。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就是一家人吃个饭嘛,不过我透漏一点点,我估计又要催婚。”
这话不用季烁说季声凝也猜到了。
每次回家无外乎就是那些事情。
季家这几年因为疫情的影响,虽然早年铺设的酒店足以支撑,但巨大的运营成本和已经开始落后的酒店布置让季家一亏再亏。
季巍澜从年前就开始考虑转型,算盘自然就打到了女儿身上。
想要扭转这么大的盘子,必须有人注资才可以。
季声凝在圈内内不论是容貌学历还是口碑都是一等一的,前后来递过话的人家都不在少数。
只不过季声凝对应付这种相亲实在没什么兴趣,季巍澜不敢逼得紧,就每次都提一提,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她妥协。
季声凝恹恹的应了句,“再说吧,最近有点累。”
“姐,我再说句,昨天你跟了爷一起走那件事情,被他知道了。”
得,季巍澜这算盘打到了呈言身上,还真是痴心妄想。
季声凝没再多说什么,只不过琢磨着最近要绕着季巍澜走,万不能跟他碰了照面。
挂了季烁的电话,弹出来的就是孙一冉的微信。
被资本家压榨下的社畜果然是不需要睡觉的,最早的一条赫然显示的是凌晨五点。
孙(加班勿扰):【北城那块地真的是让了爷看上了,今天下午秦征为了这个事,特意想约他参加一场拍卖】
孙(加班勿扰):【昨晚你跟着了爷走这事可传的沸沸扬扬的,今下午他带的女伴如果不是你可不合适】
孙(加班勿扰):【拍品里有幅画,非常适合传釉】
季声凝切了聊天界面出去。
既没有了呈言的电话也没有微信。
声声不喜:【他没联系我】
孙一冉的电话直接秒进来,“他还有别的女伴?”
“不知道。”
“那你还跟他那啥啥啥!”
“我跟他那啥啥啥的时候他说自己单身。”季声凝无奈的说道。
“快算了吧,季声凝你就是见色起意,小心正牌夫人抓你个现行。”
“成,那你到时候可要帮我战斗。”
话虽这么说着,季声凝潜意识里倒也都还是觉得了呈言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说他多么的道德标杆,只不过对于他来说没必要。
这种天之骄子的人物,不屑于这种两头蒙骗的手段。
只不过季声凝还是给孙一冉加了一句,“他要是真的带了女伴去,你跟我说一下。”
单身男女尚且有胡作非为的自由,扯上旁人这事情就没得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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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釉艺术馆最近忙着筹备新人展。
季声凝虽然挂了个主理人的名字,但她到底不是学艺术出身,自己那点艺术造诣全都来自于出国后偶尔参观的各种展出。
浅薄的很。
因而整个艺术馆的打理,全都交给了尚珊。
尚珊的英文名是Macey,自小就出国读书,虽然跟季声凝一样,主修金融,但选修了艺术史,从业余到狂热,最后干脆放弃原始学历,重新修了艺术专业。
后来听说季家要给季声凝开个艺术馆,果断抛弃国外的自由生活,回来接手了传釉的整个运营工作。
Macey聪明又灵活,把传釉运营的风生水起。
不以盈利为目的的艺术馆,总是备受崇敬。
这个展就是尚珊前一段时间找到季声凝提出的。
美院这几年毕业了不少有灵气的学生,受困于没有资金,很多都迫于现实,投入到大厂,生产着流水线似的内容。
因而Macey想给这些有想法的年轻人们一个平台。
季声凝点头应允,从户头上拨了五百万过去,让她看着弄,若是不够,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谁知道Macey不知道从哪里拉了赞助,季声凝的钱分文未动不说,展搞得却轰轰烈烈,还没开始宣发就推了出去。
主打“茧与壳”的情怀式主题,吸引了不少的年轻人。
据说线上预定爆满,原定半个月的展出,被延期到了一个月,甚至有望铺满整个暑期。
也不怪陈煜时想看个展,还要跟她提上一句,走个后门。
季声凝前一段时间埋头交稿,大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怎么出门,看了眼外面的天尚且不算炎热,打算去馆里看一看。
开的是之前季烁给她买的一辆奔驰G500。
用他的话说,好歹铁皮厚,哪怕出了事故,也是别人车毁人亡,自己损失小些。
季声凝开的次数少,以前也没有太大的感觉。
季烁多是些闭塞狭小的跑车,坐多了因而一度觉得很是宽敞舒适。
可这次开上,顿然觉得比了呈言的库里南差了不少。
人还真是个矫情的动物。
季声凝第一次开始琢磨着,自己一定要留好退路,这先从车上开始嫌贫爱富起来,若是那天发现存了别的妄想,就真是可悲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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