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
“我在。”
季明珠轻轻地唤了他一声，在得到答复的同时，缓缓阖上了眼。
其实刚刚在颠簸的那瞬间，是她率先攥住了江寂的手臂，之后才顺势被人揽入怀。
闻着鼻间熟悉的味道，她刚刚悬浮在半空的一颗心，总算是定了下来。
像是找到了皈依那般，有了可向往之的地方。
方才发生的一切一晃而过，在那样无知觉以为会一直震荡下去的关键时刻，季明珠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眼眶蓦地发酸，她的一颗心像是泡在了柔软却冰冷的水里，瑟缩以后，就再也鼓胀不起来了。
还好，还好。
还好只是那么一瞬间，能够被容忍着，去找寻时间过度后的渺渺。
她吸了吸鼻子，在他怀里停留了会儿，“不好意思......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
其实在很久之前，季明珠不信风水轮流，也不信佛礼皈依。
可是后来，无数次想念与梦魇交替，她明白了，有一种精神寄托，也是别样的纪念。
她不畏惧飞行，也不畏惧高空万里航行，更何谓这架小型的直升飞机。
但就在那一刹那，她想象着，自己的母亲在飞机失事的那一刻，抱有着的，是怎样的心情。
会不会想起尚在襁褓里的她，会不会挂念起他们共有的家。
会不会后悔上了那架飞机，从而陷入无尽的迷茫和绝望。
最后的最后，终归是被残骸削平了一切。
季明珠向来高傲优雅，明艳又娇俏。
但很少像现在这样，眼帘垂着，睫毛在面颊上投下淡淡的阴翳，低语着的嗓音被风吹散。
江寂没有吭声，但是揽住她的力道仍然不变。
蓦地，从耳边炸开来一句惊喜兴奋的声响——
“surprise！charming girl！”
季明珠不明所以地睁开眼，从之前的情绪里抽身而退。
土耳其飞行员从后视镜中望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语气欢呼。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季明珠依偎在江寂的怀里，两个人就像是群居的北极熊，紧紧地窝在了一起。
而就因为他方才一个小小的聪明操作，这两人有了实质性的一步。
“isamazing，right？”
飞行员看两人未曾动弹，嗓音开始变得自豪，用英文阐述刚刚震动的那个小插曲。
这是在保证完全安全可行的前提下，他所乐此不疲的项目所在。
这项条款，被列举在了之前乘客登机前的协议书里。
以往乘坐小型直升飞机来俯瞰的人们，多半是热恋中情侣，亦或是和睦的家人。
而这项出其不意的小插曲，无疑给人带来了多种变幻的情绪。
质疑，不可置信，尖叫疯狂，缓过神后，而后再归于平静。
最终，多半是相拥而泣。
两人显然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一出，听完飞行员的解释以后，江寂冷蹙着眉，刚要开口，被季明珠制止住。
季明珠缓缓地从江寂的怀里移开，轻笑着和飞行员开了个玩笑，打趣了一番，就算是翻篇了。
这位飞行员也是好意，这个玩趣项目，也是之前协议里有的，只是他们俩当初忙着拌嘴，没有认真看。
再者，这时候，她也并无大碍。
直升飞机很快便再次回到原点，降落在了基地里，季明珠笑着和飞行员握了握手。
那飞行员热情地和她拥抱了下，转而走向江寂。
江寂只略略点了点头，并没有要和他交谈的意思。
飞行员也不在意这些，转而又开始热情洋溢地赞美季明珠的面貌来，并且礼貌地询问了下，可否交换一下联系的方式。
不仅如此，这位土耳其籍的飞行员还说自己正在研究一些本土的软件，入乡随俗，准备以后去巡游这边的大好河山，季明珠若是有空，两人还能一起喝下午茶。
很明显，他对于季明珠很感兴趣，并且深深折服于她的美貌。
被主动要联系方式这事，在季明珠这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以往她都不会同意，但今天这个飞行员看起来很热情的样子，并且——如果之后要剪辑vlog，有关“直升飞机”这一话题展开来的文字介绍，还可以向他指教。
思量这些，季明珠应了声，“好的，你等下啊。”
她这个动作，其实是去摸自己的手机。
但不知道手机放到了哪儿，她左右摸索，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
季明珠也不想晾人太久，四处逡巡了下，目光落在了江寂手中的装备包里。
刚刚下飞机的时候，内里装有摄影设备的包，被江寂拿去拎走了。
随后，季明珠朝着江寂招了招手，“江寂，我的手机是不是在你那边啊。”
他从最开始飞行员的热情逢迎开始，就径自神色淡漠，站在一旁。
一副不想插话，也不想搭话的模样。
若是此刻大雪纷飞，江寂完全可以荣获“最冷冰雕”这一称号。
眼下，见季明珠看了过来，他点了头，“走了。”
简直就是答非所问。
似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他目光冷冽看过来，淡淡提醒道，“我下午公司还有事。”
季明珠琢磨着，这大概就是催人的意思了。
她也没耽搁，和飞行员又聊了两句，说了声“抱歉”，这才转身朝着江寂走去。
两人并排走往返回酒庄的路上，季明珠拔了根路边干枯的芦苇，放在手心里把玩。
“江寂，之前在那上面，谢谢你啊。”
“嗯。”
他应了声，目不斜视，清冷侧脸隐在漫山青林中。
通往直升飞机基地和酒庄的路，两侧环绕有山，地上铺砌的，是鹅卵做的路堤。
“......所以......我的手机呢？”
走着走着，她又倏然想起这一茬，干脆顿在了原地。
季明珠临走前的时候，特意看了眼机舱的地方，那边她曾去过的地盘，被一一地排除，按理说，不可能找不着啊。
难道说.........
是丢了？
要是丢了那就麻烦了，她里面有许多内容和素材，还有用大把金钱堆砌起来的软件滤镜，每一个都很重要。
重新装卸的话，她有备份，也不至于丢失，就是会很麻烦。
季明珠低下头，径自嘟囔了下，感慨自己时运不济。
就在这时，江寂也紧跟着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后方的她看过来。
他身影劲挺如松柏，和身侧两道的针叶林近乎是融为一体。
而侧脸拧眉望着她的时候，眉锋微蹙，面容轮廓清落。
“你的手机在我这。”
话音刚落，江寂手伸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再掏出来，深黑亮片的手机壳，还带着细碎的闪——
赫然是她的手机。
不是。
所以她的手机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放在他那里？？
而且，就仅仅是放在大衣口袋中的位置，是手稍稍探入，便能够拿到的距离。
那她刚刚问的时候，他为何不吭声！
不说她自己找了半天了，若是江寂还算有点自觉，她刚才也不至于掰扯太久。
大概是季明珠的视线过于炽然，江寂看向她的时候，略微解释了下，“刚才没注意到。”
“............”
那怎么她一停下，他就注意到了？
江寂是属雷达的吧，还是凭空判断的那种。
……
两人在酒庄用了中饭，按理说应该稍作收拾，直接出发返回鄞城才是，奈何季明珠有一小愿望没能实现。
“江寂，我听说这边酒庄里贡有的酒，都是自己酿造的。”她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蓦然来了这么句。
江寂眼皮懒懒地掀起，算是回应。
他早就收拾好了，眼下坐在座椅上，等着季明珠。
“我查了下私人内部的评价，听说包装漂亮，挺好喝的，保质期也长——”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江寂干脆利落地打断了季明珠。
既然他这样说了，季明珠也没有客气。
“你跟这个老板联络下感情嘛，柏悦那边的酒窖，有一行刚好比较空，刚好需要补足一下资源。”
季明珠就是想尝尝这里不能够轻易被买到的酒，是不是真的那样，被流传的微乎神乎。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犹抱琵琶半遮面。
越是遮遮掩掩的，就越容易挑起人的兴趣点。
她就是想拿下这个很难预订的酒。
听说即便是贵宾级别的住客，也只归属于温泉山庄的客户，并不是卖家贩卖酒的对象所在。
江寂这个入股能分红的，稍稍动个指头的事儿，多简单。
果不其然，在她近乎算是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的表现下，返程的车后座，放置的有平铺着两层酒的精致铝箱。
……
回去鄞城的路上，道路阻塞，车辆也随之排起了长龙。
等待的间隙，季明珠拧开温泉酒庄在两人临走前送的瓶装水，灌了一口。这边堵车，她也渴了很久。
不过除了瓶装水和一些吃食，酒店管家在最后的时候，还送来一对手工缝制的布娃娃。
外面裹着的衣服，是用绸缎裹的衣服，古韵风，很是精致，一男一女。
还温馨强调，这是酒庄予两人的心意，收下便是，之后还请再来。
季明珠两个都拿了过来，轻轻地拨动把玩。
到了后来，她便有些乏。
只觉得回去之后，瑜伽课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你说你下午公司有事，现在看情况，回到鄞城也是傍晚了，你确定能赶到吗？”
江寂单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另只手则倚靠在车窗边，视线向前探引。
从季明珠这个角度看过去，年轻，矜贵，慵懒。
“赶不到，来不及的话，我就不过去了。”
他嗓音缓缓的，很轻，飘着在空气里很快就散了。
“.........江总。”季明珠顿了顿，总算找到了用以形容的关键词，“您还真随心。”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云淡风轻的语气。
仿佛在说一件不足为重的事情一样，淡淡地便掀走了。
既然赶不到就不过去，那刚刚上午的时候，催她要走的那个语气，仿佛她稍慢一点点，就能损失半个江氏似的。
季明珠在江寂看不见的地方，捞过那个男布娃娃，使劲儿地用手揪了揪。
一路走走停停，等到暮色降临，送走余晖，车子才在夜色如墨的欢迎下，缓缓地开到了柏悦楼下的地下车库里。
季明珠下了车绕到侧面，看江寂下车，利落地打开车后座，整个人探进去，伸手去拿那两层酒。
等待江寂的这期间，她手里拿着手机随意地刷。
因为是周末的最后一天，她的首页十分热闹。
季明珠关注的有许多博主，平常里刷刷时尚新款，刷刷搞笑段子，各种各样的类型和领域，她都有涉及到。
就在这时，微博全网推送的通知栏“嗡”的一声弹出来。
是一条占据绝佳位置的推广新消息。
【赵谰直播间，史上最强采访集合——首批“财经风云人物”披露，一切尽在今晚八点，我们不见不散~】
下面的评论内容也聚集在了一堆，显然，都是十分好奇且期待的模样。
——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期待，真的会有江氏吗？
——如果有，我绝对粉博主一辈子！
——有点儿激动欸，呜呜呜会是神秘的江家少主吗？
——相信我lan啊，鄞城靠北的白富美嘛，听说爷爷是赵老，肯定跟江家有往来啊~
——楼上的，如果是鄞城的赵老，那还真不一定和江家有往来，你看赵家都flop成什么样了，江氏能看得上？[笑哭]
——争什么，到底是不是今晚八点不就知道了？有就皆大欢喜，没有的话，那博主就很emmmm
网友也在热烈讨论中，话题度还挺高，或许是就在今晚，所以流量还大有逐渐上涨的趋势。
触及到那两个名字，季明珠指尖微顿。
她倏地想起，之前被江寂打断没能够继续问下去的事。
如果这次的采访，真的是有关赵谰，有关江氏。
可能在之后的搜索相关词中，这两项，将久而久之的关联在一起。
那么.........
季明珠视线准确地抛向他。
他无疑是迷人的，沉冷禁欲，并且，极具性吸引力。
这时，恰逢江寂从车前直起身来，优越身姿显在这微明的地下车库里。
偶尔有直射灯的光线照耀过来，略有几条落在他身上，随后又偏离。
地下车库没有车声的时候，那片孤寡的沉寂，给他浑身都踱了层落拓的清落，风骨自成。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的同时，季明珠也终于问出了口，“江寂，你和赵谰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