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代结束后,宁挽霁就很多年没干过这种糟心事了,她没想到自己能对着季时景说出这种不要面子的话,偏偏自己还没什么印象。
宁挽霁手中的牛奶差点拿不稳,可偏偏季时景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强装镇定的抿了口手中的牛奶,将桌子上的三明治拿起来,心不在焉的咬了一口,接着道:“学长一定是和我开玩笑吧?还是说,我在做梦?”
季时景指尖轻抬,敲击在玻璃杯上,侧着身子看向她,没什么情绪,声音也很淡:“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额。”
宁挽霁愣了一会儿,直接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了一眼季时景道:“应该,不太需要。”
她那口牛奶差点没呛进嗓子眼里,的确是不太需要,因为宁挽霁基本已经全想起来了,她虽然喝得多,中途断片,但也不至于到失忆的地步。
宁挽霁觉得这个时候好像怎么做都不太对。回想起自己昨天主动把双腿盘绕在季时景身上的情节,怎么看怎么像职场性骚扰。
她不禁想问问昨天自己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沉吟了片刻,宁挽霁接着道:“学长,我昨天只是喝多了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想真的睡你,不是我其实。”
越说越乱,越说越语无伦次,宁挽霁扶额,突然在想季时景会不会觉得自己太饥渴,虽然她确实很馋他身子,但也不至于如此。
季时景会不会觉得她和蓄意想要勾引他的那些女人一样,宁挽霁心里直打鼓。
男人懒散的轻抬眸子,衬衫领口微开,上面还有斑驳的红痕,一看就是被吮吸出来的印记,看起来就让人脸红心热。
季时景声音没什么温度,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嗯,我知道你没有别的意思。”
他眉目里带了些倦怠,宁挽霁看得出来,季时景面前还摆着台笔记本电脑,显然是早起来工作。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季时景这样回复,她本来是该觉得放松的,但心里却空空落落的,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情绪。
总不可能是她对他还有所奢望。
毕竟两个人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她心里是说不上来的不好受,眼皮一跳一跳的,看着男人若无其事的敲击着电脑键盘,觉得哪里梗得慌,又没法直说。
宁挽霁慢吞吞的喝了一口牛奶,又接着咬了一口三明治,没来由的,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嘴里很苦,大概是看她动作很慢,季时景放下手下的工作,轻轻抬眼瞥了她一眼道:“早餐不合胃口吗?”
“不是。”
宁挽霁下意识回了这句,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男人正皱着眉头看着她,他下颌线轮廓分明,指节白皙而又修长,侧脸的轮廓也过分的好看,日光打在他脸上,更显得他比往常还要让人痴迷。
他领口下隐约还透露出被她啄吻的痕迹,草莓印在他锁骨处显得格外清晰,不知道昨天晚上季时景到底是用了怎么样的忍耐力才没把她直接扔在马路上的。
“刚才你吃东西动作很慢。感觉味同嚼蜡,不是不合胃口,还是什么理由?”
季时景声音冷清,条理分明,似乎只是做着再寻常不过的分析,与他工作时一般无二。
刚才宁挽霁觉得他在工作,不会注意自己这边的情形,却没想到,季时景很擅长一心二用,居然能观测到她的小动作。
“挺好吃的,就是,我自己在想一些有的没的。对了学长,昨天晚上我不是想给你打电话的,我是想找代驾,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她说话尽量说的中规中矩,充满歉意,希望季时景可以谅解,虽然她觉得她做的是有些过分,但季时景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会大人不计小人过。
“知道是给我找麻烦。”
男人轻声嗤笑了一下,接着轻抬眼皮,看了她一眼道:“还要打电话。”
“宁挽霁,你能不能不要喝那么多酒?”
“……”
宁挽霁有些语塞,季时景声音寡淡,很难分辨出他的情绪,但以她对他的了解来说,大概是有点生气,她想不通季时景劝她少喝酒到底是因为什么,唯一可以解释的通的原因大概就是,他怕她再次撒酒疯。
说对不起好像已经没什么用了,但她想了想还说说了一句:“学长,代驾的租金是多少。还有上次吃饭的钱,我都没转给你。你看这次方便不方便?”
这句话说完,她头皮都有些发麻,没敢抬头去看季时景的眼睛。
季时景轻撇唇角,分不清是笑还是什么,他冷声道:“兰博基尼一天的租金你知道是多少吗?你觉得你付得起?”
“我昨天那套高定西服被你弄皱了,是意大利手工高级定制的,大概市值是五十万人民币,外加上次你吃的那顿饭,是两万块。你有那么多钱?”
他语气不轻不慢,却每个字都能让宁挽霁心在滴血,她本来只是想和季时景划清界限,回到她自己的世界里,不再去幻想和她根本不可能的人,却忘记想了一件事,就是他的消费她压根承担不起,还清也无从说起。
宁挽霁沉默了半天,垂着头道:“没有。”
没有钱。
上一次买了一套高级定制的职业装就花了十万块,积蓄全都花光了,再还季时景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抿了抿唇,抬起头道:“但是我可以慢慢攒钱,总有一天能够还清的。”
她知道季时景不差她那点钱,但是没来由的,她就是不想低他一头,或许是因为她潜意识里总希望两个人是平等的,却忘了本来就身份悬殊的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平等。
季时景不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她高中时候总是说喜欢他,或许他也只是当成是小孩子的玩笑,过了那个年纪,她不再会随意的说喜欢一个人,却也没办法在面对他的时候做到无动于衷。
很多人过了很久,心里还是会有他的地位。
但宁挽霁不敢告诉季时景,她其实是酒后吐真言。
或许最开始是有想让季时景下不来台的想法,但游戏到最后,先输的人,好像还是她。
她向来都骄傲惯了,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狼狈,喜欢这件事好像就是这样,谁先认真谁就输了。
而宁挽霁,从来不想做季时景的手下败将。
*
因为害怕在季时景面前难堪,宁挽霁草草的吃了一口后,就跑到了洗手间里。
季时景给她准备了换洗衣物,刚刚好都很合身,她昨夜没洗澡,早上顺便洗个澡,看了看换洗的衣服,她觉得心都在滴血。
换洗的浴衣牌子也是奢侈品的顶奢,季时景给她送来的新的时尚款女装,她查了查也是十几万的价格,宁挽霁本来说想要拒绝,但季时景非塞给她,她想了想这样欠下去,她这辈子估计都还不清了。
宁挽霁说,这些衣服她不想要,季时景可以给他以后的女朋友,但季时景说她不要就拿出去扔了,最后她只得收下来。
水汽氤氲,宁挽霁把热水放得很大,在淋浴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坦白来说,宁挽霁没想到她会和季时景再度扯上什么联系。
她家不是北城市的,舅舅在北城市做公务员,所以妈妈把她送到舅舅家,户口也上了舅舅的,只是为了让她在北城市受到更好的教育,好出人头地,为了她的前途,一家人费尽心思。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舅舅对她不错,但是总觉得有种生疏感,是不被融入成为一家人的感觉,她觉得很苦,但从来没有和人讲过。
加倍的努力,是为了不辜负父母的期望,但她初中才来到北城读书,总是比其他同学要慢上半拍。
高一那会儿,她以倒数吊车尾的成绩考进北城中学,全家都很兴奋。
所有人都觉得她离北城市顶尖学府差的不远,只有她自己知道,还差得很多。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人,从小到大,宁挽霁只知道一点,就是勤能补拙是良训。她把自己伪装的活泼开朗,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是为了麻痹自己。
人生活的太苦了,总要人为制造一点糖才可以。
第一次在学校门口偷带炸鸡遇见面庞清隽的少年时,宁挽霁其实是起了恶作剧的心理的,她也想看季时景违反校规的样子,但他虽然纵容她,却没和她同流合污。
其实在那一次两个人正式有交集之前,宁挽霁就知道季时景。
她高中那会儿,百度贴吧还很流行,学校贴吧里盛传着高二学长江致知和高三学长季时景的故事。
江致知是个芳心纵火犯,而季时景是高岭之花,模范学生,早恋这事似乎从来都不会和他扯上什么联系。
季时景是很多女孩子暗恋的开端,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样的人,大概永远不会与早恋两个字扯上联系,宁挽霁不信这个邪,当时的叛逆少女,就想拉他和自己早恋,所以才去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在外表上是极其般配,站在一起就像是佳偶天成,学校里总有人会传季时景和宁挽霁的八卦,觉得两个人肯定已经暗送秋波,三好学生也逃不开爱情的苦。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早恋。
实际上压根不是这么回事,宁挽霁心里清楚,季时景之所以不会扔下她,也不会拒绝她的请求,大概率只是由于他良好的教养。
根本不是因为他喜欢她。
至于她自己,起初是因为什么喜欢季时景的,宁挽霁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高一那时候,有一天夜里下学的路上,她值日做到很晚才结束,又赶上学校里恰好停电,偶遇了季时景。
她从小就怕黑,对黑夜有本能的恐惧。
夜里她总会想起鬼来,胆子小得不像样。
那时候季时景刚好查完值日情况,在走廊里准备下楼的瞬间碰到了她。
当时的宁挽霁由于太过害怕,满脑子都是鬼,二话没说,冲上去直接就把他扑了个满怀。
少年身形微微僵住,声音很冷,开口道:“放手,你知道这是在学校吗?”
“……”
她当然知道,但是她很害怕。
宁挽霁道:“学长,你能不能拉着我下楼,我怕有鬼。”
“你读过书学过政治,应该知道政治里提过唯物主义。”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手却被她扯住,扯得很紧。
但这回却没再挣脱开,大概是因为察觉到了她的恐惧。
“不是……你难道不相信每个人都有灵魂吗?”她低声道:“我就觉得有。”
她扯着他的手,被他一步步牵引着下楼。
声音很轻:“我知道你可能要说我唯心主义,但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和她说话,总是会发散思维到奇奇怪怪的地方,明明害怕的要紧,却还要一直提。
季时景察觉得出她手心沁满了汗珠,声音很寡淡,也很冷:“世界上没有鬼。”
“哦,好。”
她接着道:“我只是借着你的胳膊一小会儿,等下就会放开。”
季时景知道她是真的害怕,肢体的僵硬骗不了人,不然他也不会让她这么搂住自己。
后续的路上,两个人没再说话。
宁挽霁到了教学楼门口就很果断的放开了他的手,说了一句学长再见。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扯住异性的手。
后来再怕黑,她都学会了一个人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12-04 23:15:01~2022-12-05 23:3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 18瓶;十三蜗牛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