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上头来人了

祸国倾城的脸上闪过浓重的不屑。

宋风眠双眸明显冰冷:

“我倒是没料到疯婆娘有这个本事,死后竟也成了魂息。哈哈哈哈哈……她心不死,到现在还做着春秋白日梦?”

“疯婆娘恬不知耻!死了也不安生,四处招摇撞骗打着“未婚妻”的招牌?坏战星晚名声?”

“有没有人去敲敲她,到底是纳了采还是纳了吉?”

“她到底算哪门子的未婚妻???”

哈???

一个称对方“下作的畜牲”,另一个称呼对方“疯婆娘”。

——半斤八两,平分秋色。

谢君山跟红袍早就料到宋风眠对黎黛也是这个态度,有了心理准备,是以见怪不怪。

但“未婚妻”一说还有隐情?两个人口里的版本又不一样?

谢君山闻言很是错愕,红袍的神情更是惊掉下巴。

宋风眠皱了皱眉,不悦道:“前面的你们应该都知道了。那年龙窠寺外,有几个人都被敌军准备掳去当营妓。战星晚路过,出手救了那几个人。”

“刚好,那里面不止有我,也有黎黛那个疯婆娘。”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宋风眠面色瞬间更加阴沉下来。

“她的家族早破落了,只有她自己把自己当个角儿,呵,一直说自己是什么贵族大小姐,跟我们这些蝼蚁生来就不同……”

“战星晚救了她。”

“她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他,死缠烂打,到哪儿都跟着。”

“但等到战星晚成了天心将军后,呵,她觉得这个时候的战星晚才能配得上她生来就高贵的身份,发癫让战星晚求娶她……”

谢君山闻言,认真想了下——好像,黎黛的确说过“天生是贱胚子”这样的话。

——虽然前后语境不同。

谢君山顺着宋风眠的话猜测道:“让战星晚求娶一说成立,战星晚也答应她的话。当时的战星晚身为第一大将军,按流程应该要找身为皇帝的你赐婚才是。”

“那个时候,你是同意赐婚了?”

“还是说,他提了,你没同意?”

宋风眠紧咬双唇,眼里闪过一抹恨意:“呵呵……我没见过他本人来找我赐婚,只是收到了他的一封信。”

……这算什么?!

“战事未定,天心未安。他把我当什么?他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皇帝!”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个疯婆娘家族虽然没落了,但她家族旁支投靠了当时天心的敌国。”

“战星晚身为天心国开国第一大将军,婚姻动辄关乎天心命脉,岂能儿戏?”

“他本人若不来找我好好解释清楚,我身为天心一国之主,怎么能下同意赐婚的旨?怎么能放心把兵权跟天心的命运交到他手上??怎么能让他与这种心怀叵测又可疑不确定之人成亲生子???”

“……虽然,他还是造反了。”

“……我没有同意,信我撕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宋风眠仍是难抑激动。

如果从当政者角度出发,从大局考虑,宋风眠当时这个想法确实是合情合理的。

这也让谢君山打心眼里生出了几分敬佩。

不知道宋风眠那封求娶的信具体写了什么内容。这一点谢君山跟宋风眠的出发点不一样,做事方法倒是不谋而合。

——每个人共情能力不一样,文字有的时候太容易衍生孽息了。

写的人写的时候本来没那个意思,伤人而不自知;

读的人读的时候抱着自我情绪去试图理解,伤害照样不减。

沟通真的很重要啊!

……谢君山心下暗想,若是日后自己有万不得已的情况,需要给上天庭反映问题的时候。比起看起来方式更安全稳妥一些的信,她自己倒是也更愿意——拼着即使得罪更多曾为同僚的其他武神,也要当面去解释说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一场大战,沁水斩消了太多戾气。眼前跟红袍长相完全一样的宋风眠,渐渐流露出一种红袍没有的陌生坚定气场——这是王者之气的沉淀。

谢君山望着眼前精致苍白、殷红薄唇的少年,生出了几分喟叹——

差点铸就滔天灾祸的精怪,生前也曾是心系天下、开疆辟土,年少杰出的风云人物——天心开国皇帝啊!

……

不过画风说转就陡转。

“不过,那个疯婆娘长得不行。”

“而且,你说你见到过她,她只是龙窠寺里的魂息。但我却是精怪。”

啧啧!

“不管生前死后。她都没一样比得过我的!”

宋风眠俊脸一撇,故作一副不以为意、兴致缺缺的样子。

谢君山心中白眼一翻,当场裂开。

——又来了,这熟悉的容貌焦虑。

我想收回刚才对“王者之气”的敬佩,来得及不?

您是长得倾国倾城,普天之下除了一模一样的红袍,只有仙界的白鹤仙尊的外貌可以分庭抗礼。

但是,我跟红袍不瞎,也都见过黎黛好吗?那种过目不忘的绝佳姿容,有必要严苛到算不行的范畴吗?

……按照这个标准,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坨屎都不如啊?!

还有,你那么恨战星晚,你操心他名声这种末节做甚?你恨战星晚就恨战星晚啊,你拿黎黛当工具人比来比去的找优越感,真的能获得哪怕片刻的快乐?

吐槽归吐槽——

不对!!

我刚开始还提了一件事,他一直避重就轻没有回答。吸取经验教训,下次果断一事一议。

……谢君山心中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种荒谬古怪的想法油然而生。

“前辈,你跟黎黛互相不对付。但师尊刚才也提过,龙窠寺里,黎黛每日都拜着一座跟你五分像的神像,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适才一阵哑然的红袍心内有疑,自然而然就问了出来。

谢君山心头一跳,我是不是忘了何时传授教给过你读心术?

——不对,我自己都不会读心术啊!

宋风眠嘴唇轻抿,流露出一丝对这个问题再明显不过的抗拒——

“疯婆娘做的事,自然都是疯疯癫癫,有什么道理可言。”

“她生前必须拜我,死后自愿拜我。”

“我有什么问题?她做什么我怎么知道缘由,一切与我又有何干?”

这个回答忒嚣张了,尽管嚣张之下尽是敷衍。

……病娇真是难得流露直球的一面。

——因为直球才会这样回答不想回答的问题,反而容易露了自己更多破绽。

“但,这个神像,另外五分像我小时候救我的那个武官。他个子很高,有近一米九左右,小麦色皮肤,右颈处有一道极淡但很明显的疤痕……这几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还以为,我的救命恩人冥冥中跟战星晚有什么联系。我以为……以为你多少知道一点……”

红袍低头丧气,越说越没有底气。充满希望去问,抱着一无所获的失望而归。

“哦?”

这次,不知道因为红袍哪一句话,宋风眠翠眉轻蹙,倒是陷入同样认真的疑惑沉思。

……

其实还有很多疑点,天心国世代版本里战星晚背叛了宋风眠,起兵造反途中飞升成仙。黎黛却说,是宋风眠害死了战星晚。

……但,已经够了。

谢君山示意红袍今日先不要再追问了。

如果不是为任务而来,谢君山的确不愿意窥探旁人,除非别人自愿倾吐——如同她并不想被人有意窥探一样。

这种窥探,在谢君山看来,无异于撕开别人以为痊愈实则仍血淋淋的伤疤,再残忍喝着别人伤疤下未涸的鲜血。

——对精怪魂息也好,对仙僚百家也罢,谢君山信奉的是,分寸跟边界感永远值得敬畏。

……

跟宋风眠那场大战后,戾气尽数已除,他元气大伤,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表面看,天心红袍妖异一事已了。

但这并没有解决根本。

况且,宋风眠结界破了,修行之人都能看到他。

眼下,谢君山倒的确想去仙界一趟,看看能不能有战星晚的消息。

——毕竟他才是那个症结所在。

谢君山这样想着,心中大定。就在准备离开时,一道自上而下的白光晃瞎了眼。

“至茶仙尊此行辛苦了,红袍殿下此行辛苦了,宋风眠陛下……你也辛苦了”。

一位端着一碗水的仙人悠悠出场。

嗯?!

社交几乎为零的谢君山居然觉得面前的仙僚看起来很有些眼熟。

“……你是上次直播白鹤仙尊画画的那位仙僚?”

“至茶仙尊见笑了。你说的那位仙僚想来应该是跟我长相比较接近的一位神仙的六姑的七姨的八表侄,不是在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端水仙尊,负责为上天庭仙尊们打理一些通知事宜。”

谢君山师徒二人齐齐心下腹诽:连给宋风眠准备的场面话都有,端水的意思我们看出来了。

谢君山习惯了仙界对她指指点点避而远之,当下就有点不习惯仙僚里有人对她如此客气。虽然听她介绍,她司通知一事,应该是有事前来。

仙界的机制是中下天庭互相融通,平日往来交流甚密。但上天庭却像裹着面纱一样一直神神秘秘。中下天庭的仙僚百家就算务工成千上万年,也很难有机会接触到一位来自上天庭的神官。

白鹤仙尊也是因为容貌实在令人出众,比起其他深居不出上天庭的仙尊,算是爱来中下天庭走动的,虽然他也不具体接触中下天庭的仙僚。但大家也对他留下了平易近人的印象。

但这几乎也是大家对上天庭可怜巴巴、为数不多的一点儿印象。

是什么事,惊动了上天庭?

“天心红袍树这件事,至茶仙尊你做的很好。但是宋风眠陛下,这次你差点铸就灭世之灾……”端水仙尊端着水,四平八稳地告知在场的三人,语气不带什么情绪。

“上天庭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事的?还知道这么快。

奇怪啊?我利用了沁水的剑气做了一个金色的穹顶包裹着那些戾气的。也就是说,不管宋风眠最后是否真的走到破穹的破,外面应该都没人察觉才对啊。

就算他的破穹成功了,我也打算好了我牺牲一下,内耗掉那些戾气,结果怎么也不会影响到人间……”

谢君山不解,小声嘟囔。

“牺牲一下,啊?师尊,为了那场战斗,你竟把命都赌上打算牺牲了吗?”红袍一边崇拜自豪于师尊的大义,一边因为牺牲二字无比紧张无措。

“呃,我说的牺牲是指牺牲我一根筋。你别怕,别担心哈。”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宋风眠:“……”

端水仙尊打了个哈哈,继续施施然说道:

“上天庭对天心的事已经有了定夺。”

“至茶仙尊就不必再辛苦插手这件事了。”

“现下你可以返还仙界,你会得到你应该得到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