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庄园如同宫殿,仆人们俱低着头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自己的事。
易文正看着弯腰修剪花枝的女仆,绿植的叶子每一片都形状完美,他心中微微满意。
他是这个庄园别墅的管家,也是明氏集团最忠心的拥护者,他生于明氏,死也会死在明氏。
他的父母服侍了上一辈的明家主人,而他也将继续服侍这一代、以及下一代的明家家主。
他将见证着、卫护着主人带领明氏帝国走向更加繁荣的未来。
而此刻,他守护着这座小小的庄园,也是为主人解除后顾之忧的重要职责。
因此他对自己的身份格外骄傲。
而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不重要的,甚至影响到主人前进道路的东西,就应当如同多余的花枝,在主人看到之前就适当修剪。
这也是他管家的职责。
“易管家,冰箱里的牛奶已经用完了,明天的采购是否要加上呢?”
一个仆妇非常恭敬地过来问道。
是负责厨房的李美春,这个女人才来不久,总是分不清现状。
别墅的采购都是有缘由的,不然偌大一个明家,怎么会连牛奶都不够?
易文正布满了皱纹的脸上显露出不悦的神情,嘴角微微向下一压,下垂的眼皮也因此更加耸拉,他的眼神在李美春的身上轻蔑地滑过,道:
“牛奶不够就不够,怎么,难道是你要喝吗?这么殷勤。”
这话实在阴阳怪气,再听不懂的人也感受到了其中的鄙夷和怒气,李美春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她嗫嚅道:“不、不是,不是我喝……”
是家里的太太呀……
她总是看见她中午下来拿牛奶,晚上也不怎么吃饭,现在冰箱里牛奶都没了,今天也没见她下来了,吃饭怎么办呢……
饿肚子可是很难受的事啊……
但是易管家的脸色很是难看,明明他的身材也不算高大,甚至可以说是矮小,此刻却倨傲地看着她,仿佛居高临下。
李美春嗫嚅的嘴唇一下子紧紧闭上了,她在管家的眼神下深深地低下了头。
入职之前培训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别说。」
闭嘴,闭眼,能进来服侍的,都只是聋子哑巴。
见到李美春识相地低下了头,易文正这才轻蔑地将下垂的嘴唇放平了一些。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迈着步伐就走开了。
李美春恭敬地弯腰,摆出和别墅里其他仆人一样的姿势,静送管家走远。
易文正走在花园的石子路上,这里每一颗鹅卵石他都清楚是什么形状,整座庄园在他还是儿童的时候就存在了。
原本是老明氏家主住在这儿,可是自从现在的家主结婚了以后,老家主就搬去了山间别墅,把这里空了出来。
美名其曰让给儿媳养身。
毕竟这里是风水之居,气候和湿度都十分适宜。
可是,儿媳,呵。
易文正想到如今这位“儿媳”,也就是现在的明家太太,皱纹深刻的眉心不由得又折了折。
年轻、不端庄,不堪大任不说。
还整日勾着家主做乱!
哪有夜夜放肆个不停的?!
整日里日夜颠倒,白天什么事也不做,一到晚上就勾着男人做些下贱的事,哪里有上流人家的体面!
不怪他瞧不起这个“太太”。
实在是她压根就比不上她姐姐一根汗毛啊。
从前未过门的“明太太”,她的亲姐姐,那叫一个端庄贤淑,明艳大方,社交礼仪无可挑剔,往来都是各家名姝。
哪像她?
什么都不懂,整日窝在家里,难道她们女子的社交,也要交给家主去不成?!
喝不上牛奶,只是他对这个“太太”的小小手段罢了,如果连这都没办法给自己争取,那她这个太太,以后还怎么在明家立足?
不如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易文正这边正不屑地想着,突然一个男仆急匆匆走了过来。
“管家,先生回来了。”
“嗯?现在?”易文正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家主今日不是要出国吗?这个时间应该正好要登机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只是惊讶了一瞬,良好的职业习惯就促使易文正立刻摆正了表情,往大门口小跑着过去了。
明道晗的车子已经驶入了雕花大门。
大门内外都是自动识别车牌的摄像头,未等车子靠近,门已经缓缓地自动打开,打头的那一辆迈巴赫开了进来,后面的几辆商务车安静地停在了庄园外。
“老易!”开车的全行方摇下了车窗,朝着跑过来的易文正喊道。
“全秘书。”易文正站在小路旁的草地上,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打着招呼道。
“把太太叫下来,我们接她一起去国外。”全行方看着时间,对着易文正道。
“这……”易文正的神情变得有些僵硬。
全行方看着他的表情,莫名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气息。
但是还没等他分析,后座的明道晗已经开腔了。
“不用了,我上去接她。”
随即车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全行方的后脖子一凉。
看来太太在董事长心里,地位很重啊!
连下楼都是亲自去接。
可他这次竟然这么疏忽,冒冒失失地就吩咐管家去“叫”。
该死,早知道应该叫崔舒过来的,他负责董事长的贴身事宜,是专属的生活秘书,不像他满脑子只会替董事长处理工作。
要命。
全行方立刻下车替明道晗拉开车门。
明道晗微微弯腰低头,从车子上走下来,站直了以后整了整西装的扣子。
四周的仆人们全部恭敬地弯下了腰,只有全行方还在为明道晗扶着车门。
他的视线一扫,就感觉一路上焦躁、烦闷的董事长。
如今一回到别墅里,整个人的神情都好像轻松、愉悦了一些。
怪哉。
全行方将这些思绪按在了心里,低下头关好了车门。
那边明道晗已经迈着步伐走进了别墅主楼里。
身高腿长的男人缓缓抬步走上阶梯,深色的西装裤腿微微上抬,露出他包裹在纯黑色袜子里锋利凸出的脚踝骨。
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两旁边的仆人为他拉开主楼的厚实金属大门。
全行方目送着明道晗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太太……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总感觉董事长他,好像急着想要见太太一样。
全行方掏出了手机,有心想发条短信问下崔舒,但是想着他刚到国外,恐怕还在忙着董事长过去开会的事儿。
等他们到了他在偷偷问他吧。
或者他自己看。
反正等会就要见到了。
嘿嘿。全行方想了下,心中还有些期待。
可是等了十分钟,或者更久,别墅里却一直没有动静。
全行方有些纳闷,转头看了下,那个管家老头儿也不知道去哪了,他低头看了下手表。
已经十点五十三了,飞机真的要赶不上了。
他想了下,还是迈开步子往主楼那边去了。
全行方走到入户的大门,拉开了门上的把手,可是拉的时候,他才发现这扇门比他远远看着的时候更加厚实。
“哇……好重。”他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难怪刚才替董事长开门的仆人都要两个了。
他悄悄甩了甩手,抬头往别墅内看去,就看到——
“易文正!你再说一遍?”
他素来冷静的、高傲的、无所不能的董事长,此刻神情暴怒,往日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微微凌乱,胸口还不停起伏,眼中闪烁着残忍的怒火,他用一只手拎着那个老管家的衣领,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咬着牙关一样一字一句道。
全行方整个人僵住了。他第一次看到董事长如此暴怒。
他夹在门口的两扇门中间,完全不敢有任何动作。
感觉整个人都被这种慑人的气魄冻住了。
地毯上四处散乱着破碎的青花瓷片,仆人们缩在角落里没有人敢抬头。
而所有人惊惧的视线中央。
那个竭力抑制怒火,但是显然只让怒火更加可怕的男人,他抬起手掐住易文正的下颌与脖子的连接处,几乎是将那个瘦小的老头掐了起来。
“再、说、一、遍,嗯?”
“我、我、”被提起来无法呼吸而满脸涨红的老头哼哧哼哧吸着气,结结巴巴道:
“我不知道,太太她……”
“我不知道太太她去哪了啊!”
老头痛哭流涕,布满沟壑的脸因此显得更加丑陋。
“砰、”
明道晗嫌恶将易文正摔在地上,老头被甩得撞在楼梯栏杆上发出巨大的一声砰,然后整个人滑坐到了地毯上,平常总是挂在耳朵上的金丝链条眼镜一只腿滑落下来,显得格外滑稽。
接着明道晗弯下腰,轻蔑地将手指在他胸口的衣领上擦拭干净。
“易文正,我养着你,是让你守好我的家,保护好我的女人的。”
“而不是让你做个蛀虫的。”
“是、是——”
被摔得头发凌乱,丑态毕出的老管家发出屈辱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