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发现迟帘开始躲着他了——肢体躲,眼神躲,能躲就躲。
这招迟帘在姑姑家里用过。
有点不同的是,迟帘会在他以为注意不到的角度,偷偷盯着他看。
他没问迟帘怎么了,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也没露出不解或者奇怪的表情,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两人都在家里,迟帘有事不来找他,而是给他发微信。
迟帘:我要两张符,驱邪的。
陈子轻:好
四楼,色调炫酷的游戏房里,迟帘瞪着手机上的回信,就一个字,连个符号都没有,操,把他当什么了。
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迟帘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戴上耳机去游戏里打僵尸,一通乱杀撒气。
那晚发的帖子他不敢看,后面全是复制粘贴,满页的“你只是弯了而已”,都他妈在跟风笑他,严重伤害了他这个纯情男高生脆弱的心灵。
什么叫弯了而已,那能是而已?
妈的,重点错了,重点是他没弯,就算全世界都弯了,他也不会弯,他是直男,笔直笔直的一条。
帖子已经被他删了,记录都清掉了,生怕被人发现。
迟帘将鼠标摔在桌上,他大张着腿,身体被掏空似的瘫在电竞椅里:“老子不可能弯了。”
在这个世上,谁有本事把老子掰弯,谁能?
顾知之五毒俱全,茶起来不管他死活,缺点比山高,优点比沙细,他只是对顾知之的做作矫情茶气脱敏了,不代表别的吧,脱敏仅代表脱敏。
老子怎么会弯……
为什么要去偷看顾知之睡觉,为什么会埋肚子,为什么上网发帖求问合不合理。
鬼上身,绝对的鬼上身,跟他本人无关。
火星撞地球的几率有多大?
迟帘抬起双脚踩在椅面上,手抱住膝盖把脑袋埋进去,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不对,是被直男的世界踢出了大门,并恶意地送上祝福——祝你弯成蚊香。
迟帘脑中灵光一闪,他把朋友圈背景图换了,换成国旗。
——钢铁直男。
他不承认,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迟帘一换背景,狐朋狗友都来吃瓜,还有人给他发最新一期二次元漂亮妹妹让他选,他抽掉了一包烟,就点着夹在手上的那种抽法。
到早上的时候,迟帘一身烟味,装深沉地拎着书包下楼。
陈子轻在摆放阿姨做好的早餐,闻着味道抬头:“你怎么抽了那么多……”
迟帘去玄关把运动鞋一换,走了。
早饭没吃,也没等他。
阿姨从厨房里出来,有点忐忑:“小顾,不是我的问题吧?”小雇主连续两天不吃早饭,脸色差死了,她不太敢询问,毕竟以往准备饭菜打扫卫生都尽量避开时间不出现在他面前,是他自己起得过早了,他们才会碰上面。
“不是,别扭期,很快就会没事的。”陈子轻安抚地说,“阿姨您回去吧,等我吃完会收拾。”
阿姨“诶”了声:“冰箱里有我买的无籽葡萄,你们回头想吃就用小苏打泡泡。”
“好的,阿姨慢走。”陈子轻坐下来吃早饭。
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希望迟帘挣扎拧巴的阶段不要太长。
陈子轻在听书软件上搜了个磨耳朵的英语故事听,原主是理科生,一中高三(1)班也是理科班,无缝连接的稀烂。
从鸡尾变成了凤尾上的鸡毛。
陈子轻用叉子叉着蛋卷吃,原主奶奶等着他考完期中的喜报,在那之前还有周考,随堂小测,以及的月考。
学习成绩真没法进步一点,原主奶奶只会失望痛心,不会宰了他这个唯一的孙子。他的心理压力基本来源于第一遗愿,来源于原主。
陈子轻东张西望:“哥,原主的鬼魂还在吗?”
系统:“你正式为他的遗愿付出行动的那一刻,他就走了。”
陈子轻松口气,走了就好。
将近六点,陈子轻出门上学,今天是他请病假后返校的第一天,但愿一切都能顺利。他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前去路口打车,遇到了谢家的车,这次依旧没停,但是放慢了车速。
谢浮刚降下车窗,陈子轻就一路飞奔着跑走,跑出了没有因为生病请过假的速度。
然后,
以狗吃屎的姿势摔趴在地,腿抖了抖。
谢浮的眉骨抽了下。
司机问道:“少爷,要载顾同学一程吗?”
谢浮的唇边衔了抹笑意:“平地都能摔的人,小脑萎缩有智障的概率,少接触,会被传染。”
司机:“……”少爷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提速,车子从蹲在路边的男孩身侧开了过去。
谢浮睨了眼后视镜,蹲在车后的人背脊轮廓清晰,他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掉头就往回跑,像是忘带了什么,丢三落四。
竟然真的有那种人,一无是处,浑身上下毫无闪光点。
堪称一大奇观。
阿帘没按嘴上说的那样找老季帮忙,他的心理路程,怕是十个本子都记不下。
那么一个怎么都拿不出手的人,把阿帘掰弯了。
真令人匪夷所思。
谢浮塞上耳机听歌,希望阿帘哪天谈了,少在他们几个发小面前秀恩爱,会引起消化不良。
陈子轻是回去拿符的,他多画了一张,一共三张全在大课间做操的空隙偷摸塞进了迟帘的桌兜。
迟帘发现只有符,没什么字条,他把书本翻得哗啦响。
孟一堃撑头,他离换座位的日子不远了。
哗啦声突然一停,孟一堃都不用看同桌,他直接看坐在讲台边的那位。
原来是班长在找顾知之聊天。
当事人陈子轻十分诧异,后座的班长问他借红笔了,可是后座同桌的桌上就有红笔,那两人关系非常好。
后座这是用红笔当由头跟他说话,虽然是明显到不加掩饰的硬说。
他们在学习上没话题,社交课余活动也没。
陈子轻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请假前和迟帘孟一堃一同出现在一食堂,与学校三个风云人物一桌吃饭,那种让人意想不到的现象引起了挺大的轰动。
今天他回来上学,下楼做操那会儿,周围异样的目光就多了起来。
估计在猜他是哪家私生子。
一中学生就分三种类型,有钱的,学习好的,学习好还有钱的,大家都以为他怎么也得占一样。
陈子轻把红笔借给班长,回头的那一刻好像被迟帘瞪了,他望过去,迟帘偏头对着窗外。
倒是孟一堃,对他笑了下,十分生硬,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揍他。
……
陈子轻顶着迟帘若有似无的盯视结束上午的课程,他是自己吃的饭,迟帘没等他,也没叫他。
中午教室里没几个人,大多都在社团泡着。
一中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学校有几十个社团,活动花样百出,还请媒体上电视台。学生会大小事都要管,所谓的有裁定决策权的优等生们,连个午休的时间都没有。
陈子轻在走廊碰到学生会的人,领头的那张神颜分外醒目,每走一步都是摄影素材,他靠边站,让他们过去。
学校每个教室的墙壁玻璃都占三分之二,里面亮堂,走廊宽,七八个人并排来回跑都不会擦到对方的胳膊。
因此,对面的人根本不需要靠边。
太假了。假到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想要吸引学生会的注意。
谢浮微蹙眉,这家伙怎么不在老季面前浮夸扭捏,只对他这样?他的目光慢慢下移,落在小狗一条卷起来点有点乱的校服裤腿上,这让他眉心纹路骤然加深。
“顾同学。”谢浮停步。
罚站状态的陈子轻:“……”叫我干什么?
他装作在想学习上的事,嘀嘀咕咕地背着公示朝教室方向走。
谢浮眯了眯双眼。
副会长说:“那同学没听见,需要我叫回来?”
“不用,没什么事。”谢浮说完,随即迈步离开。学生会其他人眼神短暂一交流,纷纷跟上他的脚步。
……
开会的时候,谢浮一只手支着额角,一只手的指间落了支钢笔,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绕着转。
一个两个的偷偷拿出手机,拍他转笔的手,私藏或发短视频。
这辈子要是牵不到,活着有什么意思。
笔停了。
谢浮闭着眼轻仰头,像在等人吻,实际是在思虑这个会还要开多久,怎么天天都有事,天天都这么无趣,那截裤腿第三次在他眼前浮现时,他划亮手机打开微信。
没翻到人,想起早就清出去了。
可以找阿帘提醒裤腿的事,但有引起误会的可能,不值当。
谢浮将手机息屏,不整齐的人和物多了去了,何必集中在那一点上,他选择以毒攻毒,在会上搜寻各种杂乱,逐渐麻木。
教室里很安静,陈子轻找迟帘讲题。
迟帘刷刷写完步骤,把笔一丢,趴桌上睡觉。
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
陈子轻回到座位上捋迟帘的思路,迟帘的字很好看,笔锋凌厉狂放,像是他自创的字体,不是瘦金体。
身后传来鞋底摩擦地面的拖拉声响,陈子轻抬头,迟帘走到讲台上面,手拿粉笔在黑板上画了条横线。
陈子轻小声:“迟帘,你要给我讲题吗?”
迟帘被他那声很少叫的称呼给刺激得失了理智,当场顶他一句:“讲什么题,没看老子在装逼?”
陈子轻:“……”
迟帘后知后觉自己跟他说话了,唇一抿,抛下粉笔大步去了厕所。
陈子轻后脚进去,迎着他提防戒备愕然的复杂视线说:“你中午吃没吃好,胃疼不疼?”
迟帘窝火,他把陈子轻拎到门后,抬脚踹上门:“顾知之,你在厕所问我吃没吃好?嫌恶心不死我是吧,是不是要我吐出来给你看?”
陈子轻怔怔地说:“你总算像平时那样对我了。”
迟帘一哽,别太爱了,顾知之。
靠,他本来想的是,不知道怎么搞就先冷下来,冷下来再说。
冷个屁,又燥上了。
青春期火气大,一点就着,不点也能自己滋滋冒烟。
迟帘低头弯腰,气息打在眼前人的脑门上,他僵着,不知在想什么。
陈子轻说:“你不撒尿啊?”
“要你管。”迟帘隐约做了个深呼吸,他皱眉,厕所里自带的大气味都吞不掉顾知之身上的香皂味,“假请完了回来上课就好好上,课间休息时间既能复习也能预习,别乱跟人瞎几把乱扯闲篇。”
陈子轻想到什么:“你说班长?”
迟帘颇有几分可疑地跳脚:“我说了吗,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了?顾知之,你少鬼话连篇。”
陈子轻为了照顾他的脸面,默默换了个话题:“你今天还会给我布置作业吧?”
“看我心情。”
迟帘给他布置的理综作业不是外面买的资料,也不是网上找的题打印出来,是自己出的,为的是针对他的基础,目前以初中知识点为主,慢慢才能到高中。
陈子轻又问:“那三张符,你看没看到?”
“没看到。”迟帘松开他的校服,退后一步,嚣张地撇着唇笑。
陈子轻说:“你不要骗我,我很容易相信人的。”
迟帘冷冷一嗤,快拉倒吧,真正的骗子是你,老子快被你骗得连最宝贝的东西都要没了。
“符是你用的吗?”陈子轻的遗愿清单没增加,他只用关心迟帘,“人的直觉是很灵的,当你去一个地方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就说明磁场不对,要立刻离开。”
迟帘打断:“我跟你上的是同一个网,冲的同一片浪,你在网上刷到的,我也能刷到,不用你跟我说。”他推陈子轻,“出去。”
陈子轻自言自语:“不是你用的,是你给朋友要的?”
“在家里驱邪,就把符贴家里,自身撞邪可以贴身上,也可以把符烧了喝水,像寺庙里开光的玉佛跟串珠都能辟邪。”
他一顿,眼神有点空:“还有雷击过的桃木做的剑……”
迟帘下意识在脑中做笔记,他回过神来,气怒道:“老子迟早要被你忽悠成智障。”
说着就拽住还杵在原地的陈子轻:“我要撒尿了,你在这干什么,帮我扶?”
陈子轻的眼里有了光彩:“你想的话,我可以啊。”
迟帘倒吸一口气:“这种事你都能张口就来?”他手上力道一再加重,死攥着指间的细胳膊,表情可怕,“你给谁扶过?顾知之,你给老子说清楚!”
陈子轻迟疑,没吧……
迟帘看他的眼神像看渣男,气过头了,委屈上了:“你滚。”
陈子轻:“……你撒你的,当心点,别撒到鞋子上,也别撒到手上。”
迟帘把他推到外面,关上门,扯着校服裤去小便池。
我是痴呆吗,我撒个尿还乱飙。
他在稀里哗啦声里响,顾知之确实像老谢说的那样,喜欢他喜欢到有了执念。除去少量矛盾分裂的细枝末节的话。
迟帘把三张符都给了季易燃,他说是茅山道士画的,并转述了顾知之叮嘱的内容。
先用着看看效果,不行再找其他道士,迟帘是这么说的。
季易燃当天结束训练后就单独把那个队友叫到休息室,将符纸交到他手上。
队友是复读生,比季易燃年纪大,是队里的老大哥,队友们都叫他大邱,他换下球衣背着球包回家,没在包里找到符纸。
不确定是落在球馆储物柜里了,还是放在别的地方了。
大邱没回学校找,他今晚邀请了一群队友来家里给他过生日,有的队友带了对象,对象身边跟着闺蜜,一大堆人。
家里人气旺盛。
大邱想着明天去学校找符纸,就没把这事告诉队长,免得让对方觉得他毛躁不稳重。
爸妈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大邱给朋友们倒饮料,他自己没什么胃口,昨天他在食堂吃饭,吃着吃着感觉嘴里有什么东西,用手去抠,抠出来几根头发丝,发尾有点黄。
交叉着绑在一起。
细细长长的,小辫子一样。
他干呕期间,发现盘子里的米饭中间有一点黄色,他把饭全部倒出来,看见碗底有一小撮头发团在一起。
当时他找食堂打饭的谩骂,一怒之下把餐盘砸了,后果是被老师,主任轻说,被教练重批。
大邱一晃神,饮料洒到了一个队友的对象手臂上面,他忙道歉。
“没事儿。”队友笑哈哈地带对象去洗手间清理。
大邱坐下来,他察觉队长投来的视线,故作轻松地朝队长咧咧嘴。
手机上来了信息。
队长:三张符都贴了?
大邱这时还在隐瞒:贴了,踏实多了。
季易燃将手机收起来,旁边坐了个他校的学妹,饭吃完了还挨着他。
吃饱喝足的一伙人在寿星房里组队玩游戏,打牌,玩真心话大冒险,嬉笑打闹,等着消完食吃蛋糕。
季易燃没参与任何一项娱乐,他坐在墙边,低着眼眸,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护腕摩挲腕骨。
学妹嘟囔:“空调吹得有点冷,季队长能把外套借我穿吗?”
季易燃不言语。
学妹趴过他腿前,伸手去拿他另一边的外套:“这是季队长的外套吧,我就穿一小会,谢谢呀。”
她套上外套,手缩在里面像小孩穿大人衣服:“我不像同龄的女孩子会喷香水,我洗澡都用清水,不会在你的外套上留下味道的。”
“季队长,你的外套好大哦,怎么会这样,我都胖到快90斤了呢。”
学妹假装不小心歪倒,却在这时,季易燃起身离开。
“咚”
学妹倒在了地上,她懵了几秒就快速爬起来,还在玩闹的其他人没注意到这一幕,学妹咬咬唇,鼓起勇气去找那个篮球队长,他长得帅气冷酷,人看着又靠谱有安全感,谈一个女朋友就谈一辈子,自己有的都会给她,自己没有的,也会努力给她。
那么出众耀眼的人,光是站着不动,都不用把眼神放在她身上,就能把她迷成智障。
学妹要跟在篮球队长后面出大门,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妹妹,你这外套……”
“季队长让我穿的,我想拒绝都不好意思,像他那么体贴,对女朋友一定很好吧。”
男生搔搔头:“不是啊,外套是我一哥们的。”
学妹:“……”
她尴尬地把外套脱下来,丢给他。
男生笑着接住,好意道:“你想追我们队长都不做功课的吗,他的外套只有黑色冲锋衣,这个季节他不打球穿校服短袖,打球就是背心,一般十一月才开始穿冲锋衣。”
他转头就去找一个寸头大高个:“你个二逼,你怎么把这张照片发朋友圈了,”
“你说怎么了,照片里的我坐你背上了,我们兄弟间打打闹闹正常,女孩子会介意的,你女朋友要是不高兴,那我岂不是罪该万死。”
学妹的脸色变了又变,自己碰到对手了。
死茶gay!
学妹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出门,她在楼道里见到那个篮球队长,整理整理头发和裙子才走过去。
“季队长,你有个队友是gay,就是那个小眼睛塌鼻子脸上长痘体味很大的男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形容你队友的,我妈总说我太实诚了会吃亏,很多人不喜欢我这种不爱撒谎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学妹柔声细语:“你要注意,打球的时候别让他跟你有太多肢体接触,还有你的球衣,他有可能会偷偷闻,我不知道这些,是我朋友跟我说的,有的gay偷窥暗恋直男,会做出变态的事情。”
季易燃一派冷漠。
学妹的热情被浇灭了大半,这个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的怀抱是不是冷的,和他接吻会不会冻到……
她晕乎乎地步步走近。
季易燃一条腿放松地踩着地面,一条腿屈起来抵在墙上,他已然宽阔的肩靠着墙壁,双手插在短裤的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投怀送抱的女生。
同一时间,大邱家里关了灯,爸妈从冰箱里端出了蛋糕。
有的游戏还没打完,嚷嚷着等会,有的打开手电筒照在墙上,让同伴做出各种手势投在墙上。
“卧槽,兔子都能做,牛逼!”
“我会蝴蝶,山羊,还有鸽子,狗,猫。”
“都让开,真正的大佬要登场了,各个角度的机位摆起来。”
大家都玩起了手影子。
正当众人玩得热闹的时候,大邱冷不丁地发觉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像是有人垂着头站在手电筒前面。
可是……
前面没人!
根本没有谁站在那部手机的手电筒前面。
大邱艰涩地吞咽唾沫,只有他一个人见到了这个诡异的画面,别人都很正常。
他揉揉眼睛,墙上的人影不见了。
错觉吧,肯定是错觉,这么多人在,他怎么可能还会被……
大邱的想法骤然戛然而止,背后有人,他能感觉到,但他不敢回头,他的眼珠颤巍巍地向左边转动了一下,又缓慢地向右边转动了一下。
“啊——”
就在这时,客厅里不知谁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所有人都看过去。
那女生手指着阳台方向,哆哆嗦嗦地喊:“有,有人跳楼了,有人跳下去了……就坐在阳台,跳,跳下去了……”
大家呆愣一瞬,赶忙跑到阳台往下看,十三楼,楼层高,又是晚上,他们的视野并不清晰。
当他们要下楼找的时候,大邱声音沙哑地开口:“数数,我们多少人。”
“大邱,我们先下去找人要紧,现在数什么人数啊!”
“就是,人在你家阳台跳的,不就是我们这群人里的一个。”
然而大邱已经数了起来,他不顾大家反对,神经质地挨个点人数:“一,二,三,四……七,八……”
众人见大邱这么干,莫名发毛,忍不住交头接耳。
“十六个人,队长不在。”
“我闺蜜也不在。”
“我看到他们一前一后出去了。”
“没有别的人出去了吧,那就还剩十四个。”
大邱刚好点到最后一位,嘴里说出的数字是:“十四。”
客厅里一下子静得掉针可闻。
既然人都在,那是谁跳下去了?难道是看花眼了?
有胆大的想问那个尖叫的女生,跳楼的穿什么衣服,是男是女,哪知那女生直接吓晕了过去。
“操他妈的……操他妈的……”
大邱失心疯地咒骂着呢喃,他在爸妈和朋友们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冲了出去。
反应过来的人紧跟其后,他们遇上季易燃跟那个学妹,匆忙说了事情大概,一行人跟着大邱到了楼下。
草地上没有人影,死的活的都没。
季易燃问大邱,口吻严肃:“符贴在哪,现在是什么状况?”
大邱突然摔在地上,他是在季易燃眼皮下摔的,脚前没有任何阻碍物,可他却摔出了从高楼坠落的伤势。
除了撞鬼,别的解释不通。
阳台跳楼的,跟害大邱摔伤的,都是鬼。
他犯大事了,不做法送走就别想活,这事科学医学通通没用,只能是玄学。
这晚大邱伤势惨重地躺在医院,给他过生日的人都有了心理阴影,承受能力差的更是请了假。
季易燃很晚才回家,他疲惫地给教练打了个电话,在微信上问十分钟前找他打游戏的迟帘:符是哪个道士画的,没用。
迟帘:“……”
顾知之画的符不管用,三张都不行?
他从季易燃口中得知那队友的遭遇,冷汗都出来了,操,他本想先让老季拿给队友凑合着用用,竟然出事了。
什么邪气这么猛,怕不是厉鬼。
迟帘感觉房里有人,他骂骂咧咧地跑下楼,一路跑一路亮灯:“顾知之,顾知之。”
叫魂一样给自己壮胆。
陈子轻被迟帘吵醒,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视线刚恢复,迟帘就已经推开他房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来,爬到他床上,把被子一蒙。
“?”
陈子轻拍拍被子里的鼓包:“做噩梦了?”
“你那破符压根就驱不掉邪气,三张都镇不住鬼。”迟帘的声音从被子里冒出来,有点抖,“用你符的人进医院了,又是让鬼吓,又是让鬼害。”
陈子轻心下嘀咕,他没画错啊,怎么会没用。
“是你哪个朋友?”
迟帘稍微冷静了点,他故作淡定地拉下被子露出脑袋:“校篮球队的队员。”
陈子轻说:“这样啊。”
“阴魂伤人,极少数现象是无差别攻击,大多情况都是冤有头债有主,要不查一查问一问他撞的什么邪,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迟帘翻身背对陈子轻:“老季利用他爸的资源约了一个很牛逼的天师,别管了。”
“他对球员挺上心。”陈子轻自说自话,“队长的职责。”
接着就瞧瞧枕边少年的后脑勺:“你要跟我睡?”
“想吃屁吧你。”迟帘反应很大地坐起来,被子堆在他腹部,他被子里的一截修长小腿下意识一抬,再一放,架在了陈子轻的腿上。
陈子轻被他压着腿,脸上没表现出不自然:“那你躺我床上,睡我被窝?”
“什么叫你的床你的被窝,这个家里所有东西,死的活的都是我的。”迟帘说完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是真的让发小带来的消息给整怕了。最快也要明天恢复如常,今晚反正不行。
“是的,你说得对。”陈子轻笑了笑,“可以把你那边的床头灯关一下吗,睡觉开着灯刺眼睛。”
“不关。”迟帘重新躺回去,“你又不睁着眼睛睡,有什么好刺的。”
“好吧好吧。”陈子轻由着他了。
房里灯火亮了一块地方,床上两个少年共盖一床被子,一个呼吸均匀,睡着了,一个心跳快到濒临心悸。
“顾知之,你在这之前有没有和人睡过一张床,我没有。”迟帘出声。
睡着的人给不了回应。
迟帘从平躺变成侧身,他与紧闭双眼的土包子面对面:“不止我,老谢跟老季也都不喜欢在自己睡觉的时候,床上还有别人。”
“除了一堃,他有弟弟,兄弟俩经常一起睡。”
“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
迟帘盯着近在咫尺的黑皮,他把手放在心口,喉结颤动着低声说:“这算不算同床共枕?”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百年……我怎么想到这上面去了,妈的,好恶心,我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恶心。
迟帘准备今晚睁眼到天亮。
凌晨四点多,一通电话扯到了迟帘紧绷的神经末梢,他一看不是自己手机就把身边人推醒。
陈子轻迷迷糊糊地打着哈欠接电话,是鼓手打的,阿蒙自杀未遂。
……
迟帘陪陈子轻去医院,他没好脸,哪怕陈子轻在路上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到了医院,迟帘阴阳怪气:“敢情你们不打不相识,我成外人了。”
他慢慢悠悠地走着,陈子轻拉住他T恤,拉着他走。
“不知道我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别在外面给我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迟帘嘴上嫌恶,身体却没做出一个反抗的动作,就那么被他拉着去了病房。
鼓手跟吉他,新主唱三人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都挺狼狈。尤其是吉他手,衣服裤子上血迹斑斑,脸上也有点。
阿蒙割腕了。
用剃须刀的刀片割的,他躺在病床上,两只手的腕部都包扎了,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陈子轻没进病房,他在门口看了眼几天没见的贝斯手,回头给了鼓手一个眼神。
鼓手起身跟他去不远处,听他问道:“怎么会突然想不开?”
“不是突然,老大生前养着乐队,没有他,乐队撑不到今天,所以他一走,阿蒙就开始消极自暴自弃。”鼓手说。
陈子轻心想,看来鼓手不知道贝斯手跟前主唱的关系。
贝斯手之所以一蹶不振,不是乐队不行了,是他的主唱不在了。
“对不住,这么晚了给你打电话,你是学生,睡眠很重要。”鼓手摸口袋掏烟,想到是医院就把烟盒塞回去,他怎么好意思说,他信了这孩子是灵媒师的说法。阿蒙出事,他第一反应就是联系这孩子,想通过对方招来老大的魂,让老大鼓励阿蒙。
“没关系,我能理解。”陈子轻偷瞥迟帘。
迟帘在刷手机,一副根本不在乎他跟谁说话的样子。
陈子轻趁着迟帘逞强的功夫快速走进病房,在阿蒙耳边悄声说:“方主唱在等你去看他。”
被屏蔽了。
陈子轻换一句:“那次你醉酒,是我给你下了药,我故意的。”
阿蒙的眼皮好像动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一串脚步声停在病房门口,是耐心消失殆尽的迟帘,他刷个手机,页面就他妈没动过。
不等迟帘催促,陈子轻就直起身出去,对鼓手说:“你们要轮流看着他。”
鼓手沧桑地抹了把脸:“我们会的。”
陈子轻欲言又止,耳边炸出迟帘的声音:“自杀就像嫖||娼,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气氛猝然一沉。
陈子轻冲脸色难看的乐队三人回了个抱歉的眼神,他握住迟帘的手臂:“那你可以换一种委婉的说法。”
“而且那说法也不对,不是一点劝回来的希望都没有。”
迟帘临时变了性子,他出奇得安静,注意力都在握上来的那只手上。
鼓手见他们要走,心里盘算阿蒙有没有跟小孩提起狂欢活动投票的事,脚步已经追了上去,一路追着他们到电梯口。
陈子轻会意道:“你有什么话就说。”
鼓手抓了抓满头小辫:“九月18号晚上七点,揽金会举办狂欢活动,你去吗?”
接着就补充:“那天是周六。”
陈子轻想了想:“乐队要表演拉票,我就去。”
鼓手看了眼他身边的富家小子。
陈子轻领会到鼓手的意思:“我会带上的。”
听了个全程的迟帘:“……”
顾知之都不用问他的意见?他这么没话语权跟决定权?
谁给顾知之的底气?
迟帘抓住握他手臂的那只手,一把拨开。
陈子轻没及时哄迟帘,他对鼓手说:“阿蒙醒了,麻烦告诉我一声,他要是愿意去看方主唱了,务必通知我。”
鼓手送他们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前,他确定富家小子冷冰冰地瞪了过来。
小孩那男朋友占有欲还挺强。
因为陈子轻半夜去医院看阿蒙的事,迟帘看什么都不爽,家里家外释放冷气。
陈子轻给迟帘买了个派大星小玩具,屁股后面能吹泡泡。
迟帘站在陈子轻让他站的位置,被泡泡糊了一脸,他跟个傻逼一样反应过来:“顾知之!”
“多好看啊。”陈子轻把拍好的照片对着他。
迟帘的视线还没挪到照片上,怒气就不听劝地跑了:“那不是因为老子长得好?”
照片里的他鼻尖上顶着个彩色泡泡,双眼闭在一起,唇角翘着,一脸幸福到现在就可以死去的表情。
迟帘不自在地拧起眉头,偏开了脸:“顾知之,你为什么老给我这种小玩意?”
陈子轻关掉派大星:“我看到了,觉得好玩,就想买给你。”
潜台词是,我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送你。
迟帘是这么认为的,他理解满分,还能错?
顾知之绝对在网上买了情感课程,他但凡把三分之一的心思花在学习上,何至于笨成那样。
迟帘学老班把手一背,严厉道:“顾同学,你今天的作业写完了?”
陈子轻看他这姿态,抽抽嘴:“有奖惩制度吗?”
“你想玩多花?”迟帘说,“题做的好送你一个迟帘,做的不好送你一个会咬人的迟帘?”
陈子轻一脸单纯:“可以吗?”
迟帘摆出比他更单纯的表情:“你觉得呢?”
陈子轻思考状:“我觉得可以。”
迟帘幼稚地张嘴去咬他,他没动。
“……操。”迟帘在真的咬到陈子轻前一个急刹车,他觉得自己棋输一着,一掌打飞了派大星,“从今天开始计时,我给你布置的作业完成时间不能超过四十分钟。”
陈子轻赶紧写作业去了。
周三的时候,阿蒙醒了,他给陈子轻发语音:放学来看我。
陈子轻这天迎来了开学至今首次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刻,意料之中的没回答上来。
很简单的题,他不会。
数学老师没为难他,但是班里隐约生出了点细碎声音。
开后门进的学校,太菜了,一班平均成绩被拽下去兜都兜不住,看来校草在学校给他讲题只是随便讲讲,私下并没有在辅导他写作业,两人关系也就那样。
他再次被渐渐孤立,但没和哪个同学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冲突。
直到下午倒数第二节课下课,班里有人打架,讲台遭殃,讲台并排的课桌被撞倒在地,桌兜里的东西都掉了出来。
陈子轻上厕所回教室,发现平时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学霸们反常地围在一起。
然后就听见了熟悉的茶语。
“哥哥~我拧不开水,你能帮我拧开吗?”
“哥哥~~~”
“哥哥~你送我回家,你女朋友知道了不会生气吧?”
“哥哥~你女朋友人缘好好哦,那么多的异性跟她玩,不像我,笨死了,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
他的笔记出现在一个男生手上,对方正在和另一个男生夸张地夹着声音,照着他笔记上的茶言茶语,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搭配着来。
陈子轻走进去,大家都朝他看过来,眼神各有不同,没有哪道是为他抱不平的。
他走过讲台,停在自己倒地的课桌旁边,对拿着他笔记的男生说:“你刚才读错了,结尾有个‘呢’。”
纠正错误的样子,像在挑衅。
那男生脸上没光,什么也没说就把笔记丢到了楼下。
陈子轻快步走到窗台往下看,笔记本躺在地上,他回头时脸色不太好:“你这是高空抛物。”
男生肆无忌惮地拍拍手,一副“是又怎样,你去找老师告状去呗”的嚣张嘴脸。
陈子轻没冲动,他在先把课桌扶起来,还是先下楼捡笔记之间摇摆了一两秒,选择后者,笔记对他很重要,不能丢了。
就在陈子轻要出去的时候,迟帘跟孟一堃回来了。
他余光一瞥停在教室门口的迟帘,快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眼已经发红。
这变化让旁观的学生反应不过来,他们眼睁睁看他跑到教室后门,脚步不停地跑了出去。
再就是迟帘从前门进来,抬脚踹向那个来不及遮掩嚣张表情的男生。
班里鸦雀无声。
孟一堃拦住要踹第二下的迟帘,低声说:“先搞清楚情况。”
迟帘踹了才说:“没看他要哭了吗?”
他要哭了,一定是别人的错。
孟一堃瞠目结舌,哥们,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班里其他人没听清那句话,也没从迟帘踹人的举动中嗅出名堂,毕竟顾知之跟迟帘各方面相差太大,联系不到一起去。
只有孟一堃眼底布满沉重之色,最不想看到的一种走向还是出现了,他得去找另外两个发小合计合计,看能不能劝住迟帘,悬崖勒马。
“诶,阿帘,你去哪?”
“你把顾知之的课桌跟书本收拾了,其他的等老子回来再算账,亲自算。”迟帘一阵风似的跑出教室。
老天爷都在凑热闹,下雨了,溜达的学生陆续跑进教学楼。
青春疼痛的氛围渲染了起来。
迟帘跟个傻逼一样在学校里到处找人,他一栋教学楼一栋教学楼地找,最终在操场后面的阶梯教学楼里找到了人。
真他妈能跑。
跑这儿来了,抱着什么蹲在楼道里。
迟帘臭美打理的头发成落汤鸡,他把贴在额头的湿发抓在脑后,眼睛好似进了雨水,刺痛了,泛着点红色。
“顾知之!”
少年颀长的身影被雨水冲刷,他在雨里低吼:“你看到我了还不过来?”
陈子轻头都没有抬一下。
迟帘穿过雨幕走进楼道,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的发顶,头上身上的雨水啪嗒啪嗒往下滴落:“你怪我没对外放话你是我的人,谁欺负你就是跟我作对?”
“顾知之,那是小学生才……”
迟帘无意识地放缓语气:“你是成年人,基本的自保应变能力都没有?”
“学校只是个小社会,你就被欺负成这样子,你到了大社会怎么出人头地,你奶奶不还在家盼着你当大老板?”
陈子轻的视线落在迟帘滴水的库管上面:“我没有怪你一句。”
迟帘粗喘道:“那你看到我在前门,你不往我那跑,你去后门干什么?”
陈子轻松开怀抱的双臂,露出怀里的笔记本:“我的笔记被人读了。”
迟帘伸手去拿了,粗略地翻了翻,额角乱跳起来:“这种东西需要做笔记?做了就做了,还往学校里带,你心怎么这么大?”
陈子轻终于抬头:“你这叫受害者有罪论。”
迟帘看到了他的眼睛,气息一顿:“你没罪,我有罪,我罪大恶极。”
陈子轻再次把头垂了下去。
“就他妈知道在我面前横,别人把你课桌撞倒了,也没见你放个屁。”
迟帘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还有,你在学校受了委屈不会跟我说?非要我主动问是吧,我不问,你就不说,死也不说。”
行,你赢了,以后老子都主动问你。
楼道外雨声不断,楼道里湿漉漉的,像少年人一不留神就泛滥的情感。
迟帘身上还在滴水,他不轻不重地踢了踢蹲着不起来的人:“陪你演半天偶像剧了,丢死人了,能回教室了吗?”
陈子轻没怎么淋到雨,他把笔记本放进裤腰里贴着肚皮:“我脚麻。”
“上课了知道吗,我陪你在这。”迟帘暴躁地蹲下来,在看清他更红的眼睛时,大脑嗡一下,“顾知之,别装了,就算你把学校哭倒我都不会,”
迟帘像突然失去语言能力,他维持往后说的动态,看眼跟前的人眨了眨眼,一滴泪滚了下来。
就那么一滴,
不偏不倚地掉进了他年少青春这碗酒里。
“啪”
渐起了一点涟漪,却引发了山河倒塌的轰隆巨响。
迟帘捂住心口,从蹲着变成躺倒。
陈子轻错愕不已,不是,真有心脏病啊?他赶紧凑过去:“迟帘?迟帘!”
迟帘在心脏抽痛带来的晕眩里死死瞪着触手可及的人,他发白的唇和脸,衬得双眼深黑得有些瘆得慌。
“顾知之,你害我……”
迟帘反复说:“顾知之,老子要被你害死了……”
陈子轻情急之下把他背了起来:“先别说话,我背你去医务室,你搂着我脖子。”
迟帘双脚太长拖着地面。
缓一会就好了,搞这么煽情,当自己是偶像剧男主角。
靠,那他不就是女主角,他不要。
迟帘开始挣扎:“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别闹了,你怎么自己走嘛,我多担心啊。”陈子轻人已经走进了雨里。
迟帘噎了噎:“顾知之,你心机真重。”
陈子轻扭头,迟帘刚好就在这个时候伸头,有点凉的唇擦到了他的脸。
雨停了,风停了,心跳要爆了。
迟帘愣怔片刻,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老子的初吻!”
陈子轻耳朵都要聋了:“没亲到嘴,不算。”
迟帘情绪失控:“什么不算,怎么不算,亲脸不是亲?”
陈子轻默默地把他往上背了背。
迟帘将脑袋躲进他脖子里,脸红得快要滴血,嗓音瓮声瓮气,每个字都黏在喉咙里,有股子想要被人抚||摸的傲娇。
“顾知之,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可能跟你搞基的。”
“我只喜欢漂亮妹妹。”
“我绝对不会跟你搞基。”
“绝对不会。”
迟帘恶狠狠地扯下陈子轻的一根眼睫毛,他条件反射地闭起眼睛,听见迟帘问:“亲脸真的不算初吻?”
“算。”陈子轻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