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体三头?”夫人颤声问道。
“我好像吃得太多了,有点恶心。”一旁,有人捂着嘴巴说道。
“呵呵,那地方早已与世隔绝了。大约在十四世纪,白人还没有入侵非洲大陆。谭卡伊卡湖南纬五度附近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大地震将一个山谷震成了两截,地面凭空生出了一个湖泊。而畸兽乐园没有受到这场大地震的影响。山腹发生的雪崩将地面的道路堵塞,乐园被密林包围,那些树越长越密,以至于枝叶间密不透风,变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土人把这些密林叫做‘Jembe’,意思是刷毛或者刷子上的毛。大概只有身体光滑细长的蟒蛇或者让小孩斜着走,才能通过那么茂密的树林。但这些粗大的东西,恐怕就不行了呢。自从那次大地震发生后,身体畸形的野兽就算受到自然的呼唤,也无法进入畸兽乐园。但小元帅是个例外,它是从畸兽乐园里走出来的动物。所以我认为一定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连接着两个世界。”
折竹说这一段话时神情严肃。平素他总会说魔境在召唤他,但不管有没有召唤,他都会不请自来。所以谭雅夫人邀他入密林寻找丈夫,他岂有拒绝的道理?
队伍出发的那天,佐泰克对他说:“那未亡人可就拜托你了,你这个魔境探险家这次要好好探一探美女那深如海底的内心。呵,我相信凭你的本事,这应该不难做到。”
他这番话别有深意,折竹听后哈哈大笑。
队伍中除了折竹、夫人、夫人的旅伴休达外,还有野武士卡卢萨。这可是个单挑野兽的好机会,怎么能缺少武人同行。几百个挑夫扛着装备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探险队开始了他们的Safari。“Safari”就是探险旅行的意思,各位在电影里应该见过。蜿蜒的队列中,土人挑着担子,头上顶着水瓮,而队长则坐在滑竿上优哉游哉。队伍跋山涉水,来到了劳鲁最后出现的Rutchru河边……“夫人请看。”透过羊齿草那茂密的枝叶,折竹他们望向河面。
红色浑浊的泥水中,一群河马正在畅游。他们所处的河岸很难称之为“岸”,沙土上长满了冠毛羊齿,仿佛在招手示意他们走入地狱。
夫人看到这可怕的景象,脸色铁青地说:
“这就是地狱之门吧。我丈夫他竟然会在雨季走过这里,我现在相信您所说的话了。他不是想死,就是精神出了问题。”
一旁的休达插嘴说道:“我认为没有必要深入密林寻找,人在迷路后就会在一个地方反复打转。劳鲁先生或许没走多远,就在河边什么地方迷路了。”
休达会有这种想法,或许是害怕进入密林。但上一个搜索队在这附近整整找了四天,连个影子都没发现,这次想要搞清楚劳鲁是生是死,只能进入密林查探。
密林内外仿佛有时差,林外艳阳高照,林内暗无天日。开路先锋挥舞着开山刀东劈西砍带着大队伍像蜗牛一样缓缓前行。脚下的海绵性湿土散发出浓浓的瘴气。巨蟒时不时会在队伍的周围露露脸,等人拿起长矛准备戳下去的时候,又一阵风似的溜走不见了。小兽被蟒蛇缠身发出的惨叫撕扯着队员们的神经,他们担心自己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在黑暗森林中度过的十天,对夫人来说比一百年还要难熬。
大概走了半个月,从地形来看,队伍应该是来到了某座火山的山脚下。金合欢和木槿丛逐渐增多,带头的土人突然停下脚步喊道:“白人老爷!大猩猩!”
说完,他就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循声望去,他们看见前方五十米处有一群大猩猩,并且闻到了野兽身上那股难闻的骚味儿。乌干达境内体型最大的猩猩“Berg-Gorilla”在一只老猩猩的带领下缓步前进。猩猩群似乎发现了他们,但没有发起进攻,只是略带挑衅地朝队伍咆哮了几声。它们巨大的身躯碾压过灌木丛,枝干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折竹回过了头,对夫人说:“夫人请别害怕,大猩猩之所以会发狂,是因为人类伤害了它们。只要不主动进攻,我们就没有危险。”
没过多久,这群大猩猩就从视野中消失了。但没想到的是,队伍附近突然响起了恐怖的吼声。也就是眨眼的工夫,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离队伍只有两三尺的地方。是那只老猩猩!这畜生可真狡猾,竟然懂得偷袭!众人慌了神,甚至忘记举起手中的武器。和这只七尺巨兽正面交锋,恐怕会血流成河。就在那危机一发之间,野武士卡卢萨一跃而起!
因为生态区分布不同,生在埃塞俄比亚的卡卢萨应该没见过大猩猩,但他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危机吓倒。面对一身怪力的巨兽,他反倒认为这是一个施展身手的好机会。
卡卢萨拿着半月刀跳到半空,不巧的是,握刀的手臂被树枝绊住,重要的武器就这么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但人已跳起,没办法回头,于是卡卢萨的整个身子就冲进了大猩猩的怀里。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真是太惨了!”
众人吓得都往后退,他们都以为卡卢萨死定了。但回过神来才发现,本应该变成一团血肉的卡卢萨竟然吊挂在大猩猩的胳膊上。而那只大猩猩也变得十分温驯,慢吞吞地向众人走来。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脑中盘旋着无数的疑问。
就连见多识广的折竹也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感到莫名其妙。他张着嘴呆立在原地,就像中邪了似的盯着卡卢萨和大猩猩。
“你这只死大猩猩,快跪下。”大猩猩很迟钝,对卡卢萨的抱怨充耳不闻。折竹走近一看,这才发现玄机。
原来那只大猩猩患上了睡眠症。一种名为“Tsetse Mabunga Chufwa”的赤道刺蝇是传播此症的高手。发病时淋巴腺会莫名发热,过不了多久,患者就会进入梦乡。只要得上了这种病,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这只大猩猩恐怕就是这样。但这一带并没有发现赤道刺蝇,那这只大猩猩又是怎么会患上睡眠症的?
折竹想起达特·亚奈特曾做过一个有名的实验。一八九九年,西非冈比亚曾爆发过一次睡眠症。两个医生将睡眠症的病原体注射进猩猩的体内。这只猩猩一开始还很健康,但过了十三个月就出现了症状。难道说这只大猩猩在一年前被赤道刺蝇叮咬过?因为本地没有赤道刺蝇,肯定是有人患上了睡眠症。他被密林中的毒虫叮咬后,那只毒虫又咬了这只大猩猩。但这片丛林十分危险,住在附近的土人都不会接近这里。只有那个失踪的劳鲁曾来过这个地方。
折竹眼前一亮。虽然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推断,但的确只有他来过这里,而且刚好是在十四个月前。
“托您的福,我们总算找到了一些线索。”
夫人向折竹道谢,她回头看看倒在一旁的休达,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的“猩猩危机”把他给吓晕了,而一旁勇猛的卡卢萨却临危不乱。
“先生,您看我们把这只大猩猩捉起来带回去如何?”
“当然可以,但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
他们即将到达畸兽乐园的铁门“Jembe”。在这里生活着名叫“Akkwa”的刚果矮人,或许是探险队能够遇到的最后一个部落。Akkwa看见活的大猩猩感到非常吃惊。他们不知道玻璃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布匹可以用来做成衣服,在这里看不到任何现代文明的产物。Akkwa只有四尺多高,蓬松的毛发散发着恶臭,这会不会就是最原始的黑人呢?
或许是大猩猩吓到了他们?总之,部落里的土人对探险队十分恭敬。折竹用手势和酋长交流,询问一年前有没有外人来过。
“老爷您说得没错,是有个像你们那样皮肤不黑的人来过这里。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雨,那人也不会说我们的话,就乱比画问我们有没有吃的东西。我们给了他几个自己种的芋头,他吃完后就往铁门那里去了。我觉得很奇怪,想跟过去看看他想干吗,结果发现那人横着身子正在往树丛里爬。唉,我看他肯定是爬到半路就卡住了,现在早就变成干尸死了……”
劳鲁,不用说,那人肯定就是劳鲁。既然酋长都这么说了,他是必死无疑。搜索劳鲁的计划就此终止。
第二天,折竹打算到铁门去看看,毕竟百闻不如一见。
“Mohonou”和“Motsouri”这两种乔木杉搭起了一座自然之墙,将幅宽两英里的死火山给围得严严实实,四周既没有进口也没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