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去是支援, 他去是添乱。
林昭当然知道大长老说得有道理,但总是有些遗憾,于是他退了一步:“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看到那边的情形么, 我保证不过去。”
大长老顿时满意:“这个容易, 你看就是。”
他随手从虚空中拿出一面镜子:“这个天羽器仪可以让我们随时保持联系,也可以将我的视界共享给你, 让你看看大战也好, 将来你长大了,必然也是要经历的。”
他倒不担心林昭反悔, 跟着阿昭在一起这么久了,小殿下虽然心善,但却也机灵聪慧, 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嗯,那个不知轻重的人,说的就是姬尧光。
林昭拿起那镜子,就见镜中生出一团雾气,宛如3D投影一般,将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投映在雾气里。
“这种器仪, 贵不贵啊?”林昭顿时心动, 这不就是直播么?
“贵,”大长老淡定道, “占了器仪巫力的玩意, 就没有便宜的,天巫器仪流的器仪师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大师,行了,我走了。”
说着, 他优雅地一个转身,便消失在虚空里。
林昭找了个桌子,把镜子放桌面上,找了个躺椅,雾气里还没有信号,可能是大长老还没有到,有点紧张,他拿起了一把光庭子,开始嗑起来。
很快,雾气里出现一个星辰之下的巨大平台,这里已经待了六个人,正聚在一起说什么,仿佛感觉到窥探,其中一人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那好看程度不输给氐国主的容颜让他炫了一下。
“什么好看程度不输老哥啊,你太久没看到老哥,连老哥都认不出来了么?”图腾鸟在一边抱怨。
“你怎么过来了?”林昭嫌弃道,“你也是天巫,怎么不去帮忙?”
姒锦无辜道:“我要保护你啊,”
其它几人也纷纷抬头,对他微笑了一下,其中一名美丽女子还伸手,透过那团雾气,轻轻捏了捏林昭的脸。
下一秒,她被按着暴打。
“好了,”大长老的声音威严肃穆,“人齐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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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深海宛如一座沉默的墓穴,静得让人窒息。这里没有阳光,没有暖意,只有冰冷的水流和无尽的压迫感。深海崖的下方,是鲛人族的最后一片净土。成片绵延的珊瑚建筑仿佛被黑暗吞噬,只有细微的磷光点缀其间,像是悬挂在夜幕中的星星。
幼小的鲛人蜷缩在母亲怀中,躲进深海岩石的缝隙里。他们的眼睛透着惶恐,无声地看着外面的世界。他们太过年幼,还无法理解即将来临的危险,却本能地感受到那种压迫感。
老迈的鲛人佝偻着身躯,靠在岩石后,手里攥着早已失去光泽的贝壳饰物,嘴里喃喃着古老的祷词。或许,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但他们依旧希望下一代能有机会见到比黑暗更温暖的未来。
而外面的鲛人战士们,则张开了利爪,拿起手中的武器,在深海里巡逻。他们的神情冷峻,目光如鹰。他们知道,这片黑暗海水里潜伏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那些被腐蚀吞噬的生灵。
有些敌人是普通的海鱼,带着诡异的伤痕游弋而来,它们的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另一些,则是鲛人自己的同胞。他们曾经是族中的兄弟姐妹,但在腐蚀侵袭下,他们的躯体扭曲,眼中充满仇恨与疯狂。他们不再是亲人,而是敌人,无法挽回的敌人。
鲛人战士没有怜悯的权利。他们挥舞武器,利爪划破水流,击碎这些诡异的怪物,将它们彻底消灭。
然而,在战士们的水流视野中,远方的水域正在发生变化。
一个巨大的旋涡,如同深海的吞噬之口,缓缓靠近。这旋涡被鲛人称为“归墟”,一个古老而令人战栗的名字。
很久以前,在天地尚未灾变的时代,这片海域曾被称为桃花海,有着成片的桃花水母,因其温暖明丽而闻名。传说中的归墟当时还是一个平静的旋涡,古先民会定期献上祭品,以换取它的平和。然而,当灾变降临,这个旋涡的灵性被邪恶腐蚀,成为深海最危险的禁地。
所有卷入归墟的生灵,无论强大还是弱小,都从未再出来过。
鲛人们明白,一个错误的决定、一个不小心的动作,都会让旋涡进一步靠近。
归墟之所以恐怖,不仅因为它吞噬万物,更因为它会带来无尽的诡异与腐蚀。它就像是深海中最贪婪的捕食者,只要听到声响,便会倾尽全力追逐猎物,直到将其完全吞噬。
在深海中,寂静是唯一的规则。
鲛人战士们停止了交谈,连鳞片的微弱摩擦声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他们互相用水流的微振幅交流,无声地分配任务。一些鲛人开始布置屏障,用珊瑚与灵草混合制成的阵法试图减缓旋涡的靠近。
然而,他们知道,这些手段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在归墟面前,任何防御都显得如此脆弱。
令人窒息的安静中,只余战士们微微颤抖的水流。鲛人族微弱的希望,全系于巫国。
深海之中,有太多恐怖的大凶,让鲛人族难以独力支撑。归墟仅是其中之一,若不是巫国的庇护,他们早已在这片无光海中化为历史的一抹残迹。
突然,远方海面传来一阵强大的波动。随后,两对暗沉如地狱之渊的瞳孔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鲛人战士浑身发冷——那是蜃主和归墟的气息!
然而,事情远未结束。更多大凶的气息如潮水般涌来,带着令人绝望的威压。
“是楠木主……还有鲲皇……”一名战士声音颤抖。
一时间,鲛人们握紧武器的手微微颤抖,往昔的噩梦重现脑海——七年前的大战,那场几乎覆灭东方六国的灾难。那时,归墟与其他大凶联手袭击,只有尧光帝君封印源之主后,才堪堪击退敌军。谁能想到,才短短七年,新的浩劫竟再次降临。
就在鲛人战士几乎陷入绝望之际,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抹耀眼的白光。
那是一道圣洁、明亮的箭光,宛如天河流星般从天际划过。箭矢贯穿海水,带着无尽的威严与诚挚,仅仅看到它,就让人心中一片安宁,仿佛所有恐怖都可被击退。
“羽国主!是羽国主!”有鲛人大声欢呼,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喜悦。
箭光如电,径直射入归墟那巨大的旋涡之中,海水顿时剧烈震荡。原本不可一世的旋涡被生生击退,向后退却数里,像是受到致命重击的猛兽。
就在此时,深海中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蛇影。
那是一条庞大无比的白蛇,鳞片在幽暗的水流中闪耀出璀璨的光芒,仿佛世间一切纯洁与力量的象征。白蛇迅速缠上那仅仅是露出巨口就如同海沟的鲲兽,锋利的巨牙爆张,与它激烈搏斗,将那深渊般的怪物远远卷向外海。
“氐国主!是氐国主!”欢呼再次响起,无数鲛人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
然而,还未等欢呼平息,海底传来尖锐刺耳的嘶叫。
那声音属于一只巨大的狐狸,它盘旋于海底,九条云雾般的尾巴甩动间,数十只恐怖的巨兽如冰山般从水底浮现。这些巨兽围绕着一截毫不起眼的枯木。枯木立刻断开,化为四个、八个、十六个……
但狐兽的术法精准无比,将它们冰封,枯木微微扭曲,几欲崩溃,却还是在这种封印无法裂解繁殖,几个呼吸间,反而是最快镇压大凶的天巫。
鲛人们纷纷发出低声的感谢。他们没有欢呼,也没有大肆庆贺,只有复杂的敬畏。
“他们俩真能打。”林昭在投影边看着战局逐渐稳定,松了口气。
看起来是很好解决的样子。
“那是当然,”身边的小鸟姒锦冷静地说道,声音带着点骄傲,“羽国主和氐国主在人们心中的声望,远远高过大长老。毕竟,他们不仅强,而且战斗风格华丽、耀目。无论是实力,还是人气,他们都无可挑剔。至于老狐狸,他要是少卡一点物资,人气早就爆了。”
林昭点点头,目光越过远方仍在缠斗的身影,心中却有了新的疑问,我羽毛呢?
接下来,天巫们纷纷上场,但无论战斗效果,还是威慑力,都远远不如这三只大巫,七名天巫打剩下四只大凶海怪,打得有来有回,那个超漂亮的桃花水母战斗力更是低下,晶莹的伞盖已经破破烂烂,细长触手更是只剩下两三根,无依无靠地漂浮着。
“镜国主很吃亏的,她最强大的就是触手的毒,”姒锦无奈道,“但你看那些归墟、枯木,哪个是怕毒的,这不是天克么。没事,等我哥和羽国主他们收拾了手上的大凶,就能过来帮他们。”
“就这么容易么?”林昭有些惊讶,“感觉没什么大的困难啊。”
“那些大凶毕竟只剩下本能,没有了灵智,还算好打。”姒锦嗑着他的瓜子,看着那华丽的战斗场面,感慨道,“只要没什么腐化之源过来,他们都能收拾得了,不然二十四方国这千年来,也不会发展得那么好了,战斗他们不怕,怕的是巫国不给资源,没有地气灵性,天巫之下的生灵都抗不住的腐蚀。”
所以,这次算是平安无事了么。
林昭心想也是,自己没出现的一万年里,人家不也把日子过下来了么?
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就在这时,那阴暗的海水之中,一种诡异的黑暗开始蔓延。
“这是什么?”
“我去!”小鸟顿时发抖,“这蜃主身上有腐化之源。完蛋了,他们没有帝君,是封印不了源!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不离开会被腐化么?”林昭心中一紧,看来得重新启动一下,提前告诉他们。
“会的!”小鸟焦虑道,“很多国主本身就在腐化边缘了,根本经不起这种催化。”
“那那些人怎么办?”林昭指着海崖上的大片城市,那人数可不止一百万啊,怎么看也是个千万级人口的大城市。
小鸟无奈道:“会有天巫挡一下,他们会带着圣木去地宫水道,能跑多少是多少,你以为地宫的河道是给谁准备的。”
就在他们焦急时,一片燃烧着火光羽毛突然出现,缓缓向海底坠落。
在海水里,它依然燃烧着,像是使用着海中氧气一般,而当黑暗的海水靠近时,羽毛的火焰,仿佛触及到油气。
那一瞬间,地海之中,白茫茫一片。
连天巫都忍不住挡了挡眼睛。
耀眼的光芒照耀亮了整个无光海,整个国度都在燃烧,宛如太阳落入海中,火光温暖了海水,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隐藏在黑暗中最恐怖的大凶——鹿角、红鬃、暗鳞的巨大龙兽。
其它大凶们围绕着光芒照亮的范围,发出了暴躁的咆哮,却仿佛在畏惧着什么一般,不愿意靠近那明亮的光芒。
那羽毛在刹那的耀眼后,变成了巨大的烛芯,整个海底的黑暗仿佛都是它的灯油,以黑暗之力,点亮了光明。
林昭有些惊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感觉到,有什么营养的东西,正在透过那片羽毛,缓缓渗透到自己的身体里,让好几天没有吸收腐蚀的他,感觉到了进食的满足,没有整个源吞下去那么刺激,但胜在源源不断,甚至于这一会,图腾上就已经冒出新的羽毛小支,开始长出一片新的羽毛。
林昭有些明悟。
原来,太阳,需要在黑暗之中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