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洁芳冲着明显被她话惊到的李媛媛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别的本事没有，伺候人还是挺有一套的。”
她打心眼里觉得朱启武挺好，虽然岁数稍微大了点儿，身体也不算好，不过其他各方面，比唐耀灿好太多了。
他既不抽烟也不喝酒，爱看书还有文化，最关键的是，他经常夸张洁芳。
夸她菜做得好吃、地板抹得干净、东西收拾得利索，夸她心细劲大爱干净，还说自己能遇上她，是走了好运，“我是真有福气啊！”
唐耀灿从来没夸过她，一回都没有，仿佛她干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不阴阳怪气地笑话她，从鸡蛋里挑骨头，就算好的。
不过最近，朱启武对她也有点不满。
他跟唐继文一样，不愿意让张洁芳再干助浴了，不过老朱不是嫌她丢人，是怕她太辛苦。
“我退休金一个月一万多呢，又不是养不起你。你这也马上50了，也该退休享福了。等咱俩登记完，我领着你到处转转，‘游山玩水，吟风弄月，其乐无涯’，多好啊！到时候咱们先玩个大半年再说，反正儿女都长大了，也不用咱们操心。”
朱启武知道她心里一直记挂着唐继文，也理解她没敢跟唐继文提他俩再婚的事儿。
“继文那边也不怕，等他明年毕业，就让朱鑫带着他，兄弟俩就应该彼此帮衬，这是好事儿，‘情事贵乎真也’。”
张洁芳觉得朱启武说得也挺有道理的，她一个人苦干苦熬了这么些年，现在终于有了依靠，有人愿意“养”她，她也该好好歇歇了。
问题是前段时间洁萍助浴人手奇缺，张洁芳实在是不好意思就这么撂了挑子。
不过眼下明显好了不少，这公司成立了，办公室装好了，人也招了个七七八八，一切都在往正轨上走。
张洁芳已经打算好了，等把这20来个助浴工帮着姜鹤培训出来，她就不干了。
最开始给她的那49的股份，张洁芳也打算退回去。
洁萍助浴的大梁基本上都是姜鹤一个人儿挑起来的，她就靠着那张40块钱做的假证，占了这么些股份，实在是不像样。
“……洁芳姨？洁芳姨！”
姜鹤半边身子探进会议室，连喊了张洁芳好几声，张洁芳都跟没听见似的，多亏旁边客服大姐的提醒，她才一脸恍然惊醒的模样看过来。
“您别担心，这事儿明儿一早就能解决。”
姜鹤不知道张洁芳是怕事情闹大了，自己不好提辞职，还以为她是吓着了，赶忙开口安抚道。
“Rachel……也就是周律师，她一会儿会过来帮忙，您帮我简单招呼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姜鹤去警局报了案，一拿到受案回执单，就匆忙赶回办公室。
结果一进门，姜鹤就给吓了一跳，办公室里头一下子多了十几号人，热闹得不得了，直到林小雅抬手跟她sayhello。
“你怎么来了？顾夏没……”
姜鹤刚起了个头，就发现林小雅的表情有点古怪，她抿紧嘴唇一回头，果然顾夏正双手抱臂、表情冷峻地站在她身后。
“Rachel跟你说的？”姜鹤边问边冲Rachel投去不满的视线。
她可是在电话里特意嘱咐了两遍，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顾夏。
“不是我说的，是顾老板自己听到的，你咨询我的时候，他正好坐在我对面。”Rachel赶紧撇清关系。
“……你居然真想瞒我？”顾夏跟受了好大屈辱似的，瞪着那双满含哀怨的狗狗眼，低声质问姜鹤。
“不是想瞒着你，是不想影响到你，万一被钱子涵发现，你还有SUM牵扯其中，他肯定又要整花样儿，到时候咱们就算是有三头六臂，都不一定够用。”
姜鹤主打一个苦口婆心、循循善诱，可顾夏看起来却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理由。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男朋友了？只记得我是‘顾老板’！”
姜鹤搞不懂顾夏这句话从何说起，不过还是第一时间否认，顺带勾着顾夏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他一下，权当安抚。
“说什么傻话呢？”姜鹤敷衍地摸了摸顾夏的脸，而后松开他，拿起林小雅桌上整理好的一沓子证据开始翻看。
顾夏看起来快要被姜鹤气哭了，林小雅倍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对了，卖片的Q群加了吗？”姜鹤一直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现在终于想了起来。
“加了，一共三个群，都是收费群，最便宜的也得16块钱，估计一会儿就……”
林小雅话没说完，邮件就发了过来，她立马起身示意姜鹤落座，“姜总您自己来吧，我今儿这对‘眼珠子’20块钱一副呢，不想看那些脏东西。”
姜鹤看了眼林小雅戴的灰调小直径美瞳，“有约？”
林小雅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在Maegl的时候她就这样，只有正经约会才会戴美瞳，平常不是框架就是透明片。
“好，那我自己……”
“我来吧。”
旁边还在兀自生闷气的顾夏突然开口道。
姜鹤跟顾夏道了声谢，趁着顾夏下载邮件的空档，林小雅适时凑到了姜鹤耳边。
“姜总，您别欺负顾总了，顾总一知道您这边出了事儿，可着急了……给他个机会咯。”
姜鹤看了林小雅一眼，林小雅特认真地点了点头。
“是AI换脸。”
姜鹤还在想该怎么敷衍林小雅呢，顾夏刚巧开口道。
她立马探头看向电脑屏幕，顾夏体贴地将视频暂停在一个比较正常的画面上头。
“应该够判的了吧？”姜鹤压下心头因林小雅那两句话翻腾而起的莫名情绪，看向Rachel。
“绰绰有余。”Rachel看了一眼那个成员超过300人的QQ群，神色鄙夷道。
澄清视频第二天上午10点准时发了出去，姜鹤一个人出镜。
两分钟的视频里头，姜鹤先花了30秒简单介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后表明态度，“对造黄谣的所有人，都将一告到底”。
随后，她又展示已经出具的多份律师函、受案回执以及厚厚的一大叠截图证据。
视频里的姜鹤全程冷静自持、说话有理有据，评论直言这条视频完全就是对造黄谣的“教科书级反杀”。
视频发出不到俩小时，洁萍助浴账号下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评论就不见了，那仨收费的QQ群也慌着解散了。
钱子涵更是不打自招地给姜鹤打来电话，谄媚地说什么都是误会一场，还说他师父想跟洁萍助浴合作，大家务必见个面，“不管行不行的，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您说呢？”
“要我说啊，你不如把这话跟警察讲，比跟我说有用。”
姜鹤“体贴”地建议了一句，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钱子涵后头又各种托人牵线搭桥，直言只要姜鹤不再继续追究，“什么都好商量”。
可姜鹤谁的面子都不给，就是要告到底，钱子涵一看软的不行，就开始来硬的。
他到处举报洁萍助浴，税务、社保、消防、工商一个也没落下，彻底跟姜鹤杠上了。
刚开始的时候，姜鹤还挺紧张的，不过查来查去，什么事儿也没查出来，这下不光姜鹤，就连原本战兢兢的助浴工都不当回事儿了，有些个胆子大的，看见穿制服的来，还会主动闲聊上几句，颇有点儿“官商一家亲”的意思。
不过什么东西也经不起这么翻来覆去的细端详，工商第二遍来的时候，终于查出了问题，不过不是洁萍助浴，而是萍水汤泉。
洁萍助浴在单独注册公司之前，都是打着萍水汤泉的名头上门助浴，算是超经营范围。
不过这算不了什么，毕竟萍水汤泉这些年因为超经营范围被罚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小事儿，最多罚点钱呗。”
姜小萍在手机那头安慰姜鹤，她刚结束了一节普拉提课程，累得瘫在瑜伽垫上爬都爬不起来。
“现在查得可真细啊，我刚开澡堂子那两年，连个正经营业执照都没有，也没人查，还不是一样挣钱。”
“您那会儿跟现在能一样嘛，我记得那会儿什么假证啊假发票的，都是满天飞，见怪不怪！现在办个假证，搞不好都得进去。”
张洁芳刚巧打姜鹤工位旁边过，偏偏就听见了这句。
这段时间各路人马跟这儿查过来又查过去，她做贼心虚，整个人慌得不行，总担心会查到自己头上。
张洁芳还特意去网上搜了，她本来以为搞假证最多也就罚点儿钱，结果却发现这事儿不是一般的大，搞不好能判刑，最低也得判三年。
张洁芳一时间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好日子眼睁睁地都要来了，结果却因为之前的一念之差，就要彻底完蛋了？张洁芳真的是不甘心！
“……你都知道了？”张洁芳抖着嗓子轻声问道，一想到自己可能要蹲大狱，张洁芳吓得腿都软了。
她的声音抖得太厉害了，姜鹤没听清，她不解地拧眉看向张洁芳，张洁芳心慌得不行，还以为她生气了，一下子全招了。
“姜鹤，你听我说，我当时弄那个照护证，只是……只是想去家里伺候姥儿，想多挣点钱，我……我没想到后来咱们一块搞这个助浴……我真不是故意。”
“……妈，我这边有点事儿，一会儿再跟您说。”
姜鹤没等姜小萍回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看着眼前面如金纸的张洁芳，觉得这事儿荒唐得跟个笑话似的，另外还有点欧亨利小说的意思。
“我妈知道吗？我姥儿呢？”张洁芳没想到姜鹤会问她这俩问题。
“……不……不知道。姜鹤，那些课程我都学了，就是考试那天跟……跟唐耀灿打仗，才没去成。我一直都想说，可……你千万别报警，我真的不想蹲监狱。”
张洁芳说着说着就要往地上跪。
“你要是跪下去，我立马报警。”姜鹤立刻冷声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