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你什么心思,我清楚得很!

“你能不能好好说个话了?怎么跟谁都吆五喝六的?”

闫启怀最听不得闫肃居高临下的轻蔑口气,当即开口替顾夏撑腰道。

“小顾,甭往心里去。个臭小子纯是在外头当老板当习惯了,回到家里,也不忘摆他的老板谱儿,逮谁训谁,脾气大得很,也不知道随谁!”

“我这不是怕他伤到您嘛……得,现在反倒成我的不是,那我闭嘴,总行了吧?”

对于老爷子的“胳膊肘朝外拐”,闫肃只是略带埋怨地回了这么一句,就靠在一边儿的柜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扯起了闲篇儿。

别说顾夏了,就连姜鹤都意外他的不追究,毕竟闫肃也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主儿。

闫肃不是不想追究,他只是有点忙,忙着尴尬自责呢。

刚老爷子哭的那一鼻子,他在外头也听见了,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

闫启怀自打看不见以后,虽然嘴上说得轻松,“这不就早晚的事儿嘛”,可以往那么爱热闹、爱交际的一个人,一下子门也不出、客也不见了,就天天窝在家里头,一天天的不是喝酒、就是盘串,好多时候天都黑透了,老爷子也不说开个灯,就坐在黑漆漆的屋里自斟自饮。

“瞎都瞎了,还开什么灯啊?就不浪费那个电钱了。”

闫肃有回过来,还以为老爷子不在,一开灯,让站在客厅的老爷子吓了一跳,他抱怨了一句,老爷子就是这么回他的。

今儿姜鹤来了,闫启怀的脸上总算有了点儿笑模样,他终于“见”着了碎碎念了好些时日的“孙媳妇儿”,又刮了面、泡了澡,是真的开心。

闫肃一想到自己找姜鹤过来的真正目的,就有点心虚脸热,飘忽地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姜鹤身上。

距离他上次见到姜鹤,已经过去快4个月了,姜鹤瞧着比之前黑了些,不过精神头儿却好了不少,因为手术憔悴到枯槁干瘪的脸颊重新丰盈饱满起来,之前加班熬出来的黑眼圈也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她没化妆,也没精心搭配衣服,穿了件丑得令人发指的黑t,手上还戴了副蓝色的一次性橡胶手套,正裹着毛巾,认真搓洗着老爷子的小腿呢。

闫肃有点想不通,她这副打扮儿,为什么还能看起来那么漂亮。

姜鹤大约是被他盯烦了,突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睛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可闫肃的心跳却一下子跳漏了一拍。

他瞬间就慌了。

因为闫肃一直都以为自己对姜鹤早就没感觉了。

按理说,俩人在一块儿都七八年了,再浓烈的爱意也该被时间冲刷得寡淡如水了,更何况闫肃打从根儿上的“爱”就算不得纯粹,夹杂了不少的利益斟酌、得失估量,他根本没想到自自己居然还“有脸”喜欢姜鹤!

闫肃越想越心虚,视线跟着胡乱蹦跳的心仓皇游移起来,好巧不巧,居然跟顾夏的撞在一起。

对视的那一瞬间,从顾夏眼睛里飞出来的眼刀恨不得把他扎成个马蜂窝。

闫肃本来还想着嘲笑顾夏的这份幼稚,结果突然想到自己方才的悸动八成被顾夏看了个满眼,立马心虚地移开视线,顾夏对此的反应自然是嗤之以鼻。

闫启怀这把连洗带泡,享受了小40分钟,才磨磨蹭蹭地起身。

姜鹤本想帮他穿衣服的,可闫启怀不好意思,把她跟张洁芳俩人都“赶”去了客厅,闫肃没办法,只得留下,跟顾夏俩人伺候老爷子更衣。

他俩面上横眉冷目、杀气腾腾,可手上却不得不一来一往、默契配合,主打一个“一心二用”。

顾夏万分庆幸现在是春天,要不然衣服再多穿两件,他八成得罹患精神分裂。

“爷爷,您坐在沙发上,我帮您吹下头发,好不好?”

姜鹤搀着闫启怀,边往外走边跟他商量,闫启怀连连摆手,姜鹤还以为老爷子是觉得吹风机的动静烦人,根本没想到他居然嫌弃沙发。

“哎哟,我可不坐那沙发!”

“这沙发到底怎么得罪您了?”闫肃想不通。

这张三人位的磨砂皮云朵沙发是他上个月才给闫启怀换的,可老爷子拢共坐了两回,就再也不靠前了,宁愿天天坐那硬邦邦的木头椅子。

“舒服什么呀?你坐着倒是舒服了,我坐,那就是受罪……我之前那沙发呢?你赶紧给我搬回来。”

“您那旧沙发的岁数都快比我大了,垫子是塌的,框架也快散的,我早扔了。”

闫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美滋滋地往扶手上一倒,“这沙发可是原装进口,比我给自个儿买的都贵……您啊,就是不会享受!”

正在卧室跟张洁芳一块儿收拾洗浴槽的顾夏听到俩人的对话,因为涉及到自己的专业,立马探身看向那张被嫌弃的云朵沙发。

“顾老板那沙发贵吗?多少钱啊?”张洁芳也跟着凑过去,小声问道。

她刚进屋的时候,就注意到那张浅灰色的沙发了,圆鼓鼓、胖乎乎地趴在客厅里,看着都舒服,料子看着像是绒布的,可凑近了却有一股淡淡的皮革味儿。

张洁芳觉得这沙发比她家里那个坐得直掉皮渣子的黑沙发好太多了,她想着要是不贵,就换个差不多的。

“这要是baxter的云朵沙发,差不多得十七八万呢,您喜欢啊洁芳姨?”

“……不敢喜欢。”张洁芳实话实说,一个沙发十七八万?金子做的呀!

顾夏让张洁芳给逗乐了,“您要是不追求品牌的话,类似款式国内也不少,几千块钱就能买个不错的。”

这种去风格化的云朵沙发,已经火了两三年了,就顾夏目前了解的市场反馈,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云朵沙发的好评率极高,还没见谁这么嫌弃呢!

“爷爷,这沙发您觉得哪儿不好啊?”顾夏好奇追问了一句。

“哪儿不好?哪儿哪儿都不好!”闫启怀气呼呼地回道。

他示意姜鹤把他带到沙发跟前儿,伸手摸索着作为沙发靠背的超大软包,而后用力往下压了压,填充着鹅绒的软包果然如云朵般瞬间陷下去一截,而后稳稳撑住闫启怀的手。

顾夏看到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沙发的柔软度跟承托性都很不错,结果老爷子一开口,嫌的就是这份“软”。

“这靠背软、坐垫更软……哎哟,那一坐下去,就跟掉坑里似的,没着没落的。再一个,这沙发太矮了,还没我膝盖高,又没个扶手,不管是坐下,还是起来,都够费劲的……还有它这个材料,哎哟,是什么磨砂皮,摸着是挺舒服的,可它不耐脏啊,我上回一不留神散了点茶水上去,闫肃还专门请了个人来收拾,了好几百呢……这哪是沙发啊,这简直‘祖宗’,就应该供起来,一天三炷香!”

闫启怀对这沙发明显怨念深重,说起毛病来,整个儿一“如数家珍”。

他那边还没说完呢,顾夏这边就已经听傻了。

因为闫启怀嫌弃的每一点,都是云朵沙发在市场上备受好评的优势所在,现在这局面,既不是沙发的问题,也不是老爷子的问题,是不适配的问题。

“适老化家居。”顾夏的脑子突然冒出这五个字,这还是他昨儿晚上特意纠正李明初的。

“不是‘老龄化家居’,是‘适老化家居’,让家居用品更好地适应老人的需求。”

顾夏说这话的时候,正颓丧地趴在办公桌上呢。

他用好似ai朗读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跟李明初解释,不过内容压根儿就没从他脑子里过,他当时整个人正在被巨大的挫败感反复碾压,陷入了彻彻底底的自我怀疑中,“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适合做家居设计啊?”

“……好吧。”李明初心情大好,完全没有跟他抠字眼儿的打算,他用手敲了敲桌面。

“别这么臊眉耷眼的,跟你说个好消息。刚梅总给我电话了,说美意家居利用比赛剽窃参赛学生设计确有其事,而且比赛舞弊也不是一届两届了,他们正在搜集证据并且联系受害者……顾夏,咱们的反攻马上就要开始了,激不激动?开不开心?要不要喝两杯庆祝一下?”

“……哦。”顾夏完全没有被李明初的兴奋感染,只是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不就是没灵感嘛,多大点儿事啊,你稍微放松一下,说不定灵感就来了呢?再说了,现在这老龄……适老化家居线也不着急了,对吧?咱们慢慢来就是了!”

李明初边安慰边撸狗似的揉搓起了顾夏的头发,顾夏咬牙切齿地让他“赶紧滚”。

顾夏是实打实地想把适老化家居线搞起来,为了了解当下国内适老化家居市场的真实情况,他还专门找了策略公司,看报告、比数据,前前后后研究了上千页的ppt,结果真正有用的不超过500个字。

因为当下家居市场的目标消费群从来就不是老年人,大大小小的家居品牌铆足了心力,只想着枪**世代的年轻人市场。

顾夏越研究越觉得su正好可以在适老化家居这个暂时空白的领域大展拳脚,可问题是他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脑子里的设计灵感比那放在阳台上晒了一个冬天的橘子还要干瘪,挤牙膏般设计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都看不过眼,更别说打样儿了。

而闫启怀的这番牢骚抱怨,却是让顾夏如梦方醒。

他觉得自己简直糊涂到家了,就知道闭门造车,居然都没想着去找个真正的老年人问问,他到底需要的是什么样的家居,难怪设计不出正经玩意儿!

“爷爷,那您想要什么样的沙发呀?”顾夏殷勤地凑到闫启怀身边,姜鹤注意到他把手机上的备忘录都打开了。

“想要什么样的沙发啊?你让我想想。”

闫启怀说话间挪了挪脚,姜鹤见状立马冲顾夏使了个眼色,顾夏心领神会,当即搬了把椅子过来,跟姜鹤一块儿搀着老爷子坐下。

“沙发最好高一点,还得有扶手,这样手一撑,好站起来。”

闫启怀靠坐椅子上,微微仰着头,开始描述他想要的沙发模样。

站在他身后的姜鹤用干毛巾轻轻擦拭他的头发,顾夏则侧身坐在沙发扶手上,跟那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似的,恨不得把老爷子说的每个字都记下来。

猛地打眼一瞧,他们仨跟一家人似的,反倒显得躺靠在沙发另一端的闫肃异常多余。

“少在那儿装了,你什么心思,我清楚得很!”

他死死盯着顾夏,醋意十足嘀咕了一句,说完才发现自己居然说出了声,他当即心虚起身,结果还没站稳,就差点儿跟从卧室跑出来的张洁芳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