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延平的儿子?”厚土界中,杨延定看着刚刚向自己施礼完毕的杨昊,问道。
“是的,伯父。家父正是您的亲弟弟。”杨昊道。
“你祖父祖母身体可还康健?”杨延定道。
“伯父,您当年失踪之后不久,祖母便因为忧思过度辞世,彼时侄儿尚未出生。爷爷的身体尚好,只是……侄儿看得出,这二十年来,爷爷心中一直对您十分思念。”杨昊微微顿了一顿,说道。
“你父母如何?”稍稍沉默了一会儿,杨延定接着问道。
“承蒙伯父关心,家父家母都很好,这些年一直陪着爷爷驻守在宁远。”杨昊道。
“在宁远?”杨延定道。
“是的,伯父。二十年前那一战之后,家父获赐为宁远侯,自此便一直镇守宁远。爷爷也辞去朝中职位,来到了宁远。”杨昊道。
“思儿与其娘亲如何?”再次稍稍沉默了一下,杨延定问起了自己的妻儿。
“伯父,当年那一战之后,您被……追封为勇定侯,并获赐封地于谷城。婶娘和思姐这些年一直在那里。”杨昊略略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伯父,您失踪之后,大楚只寻回了您的铁枪,在雁门关外为您立了一座衣冠冢。爷爷不让婶娘和思姐也搬来宁远,是担心婶娘和思姐睹物思人。”
杨延定又沉默了。
“大楚如今形势如何?与七国如何?”过了一会儿,杨延定问道。
“伯父,大楚如今国力强盛,刚刚与七国联军在雁门关外进行了一场大战,大获全胜。“杨昊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伯父,这些事,侄儿以后再慢慢和您说。眼下有一件事,侄儿想请伯父早拿定主意。“
“何事?“杨延定道。
“修行之事。“杨昊道。
“你入了宗门?“杨延定盯着杨昊,眼神变得让杨昊心中有些发毛。
杨昊明白,自己的伯父一定对修行之人不待见。
想想也是。
二十年前,眼看着大楚就要将西京拿下之时,战场却变生肘腋,横空杀出封无错,搅了大楚的大胜之局不说,还将杨延定和万余大楚将士都给掳走。
此后这二十年,万余大楚将士被封无错虐杀,杨延定更被封无错暗中囚禁于天鹰宗中生生折磨了二十年,这便是修行界和修士带给杨延定的所有经历了。
有这样的经历,杨延定怎么可能会待见修行之人?
“伯父,侄儿身上有些奇遇,算是开始修行了,但却并未加入任何宗门。“杨昊道。
“家中可知你修行之事?”再次沉默了一下,杨延定问道。
“伯父,爷爷和爹娘知道一些,但是并不知道详情。”杨昊稍一思索,接着道:“陛下也知道一些,但知道得更少。”
“当今陛下还是当年的那个陛下?”杨延定道。
杨昊:“……”
伯父这话问的!
这要是在外面被人听到了,那可是一个大不敬。
“是的,伯父。”杨昊道。
“大楚也有很多人加入宗门?”杨延定道。
“伯父,这个侄儿倒是没特别留意。应该不会太多。”杨昊道。
“你说的修行之事,是想要让我也修行?”杨延定道。
杨昊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将杨延定身具单一血灵根之事说了出来,自然也提到了先前与小光头聊过的种种风险,包括踏上修行之路后可能要面对的那个解不开的结。
“我能不能先见见家中之人?”听完杨昊的话,杨延定沉默良久之后,说道。
“伯父,爷爷和爹娘已经知道我修行的事,您自然可以见。只是,婶娘和思姐那里……”杨昊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就先不见她们。”杨延定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若是只让我远远地看看她们呢?”
“伯父,这个绝对没有问题。”杨昊果断道。
“好。何时可以见家中之人?”杨延定道。
“现在就可以。伯父,您请稍等片刻。”说罢,杨昊出了厚土界,回到府中,悄悄取了一些衣物,复又回到厚土界,让杨延定稍事整理,然后又回到府中,将杨弘义和杨延平夫妇二人都请到静室之中。
兹时已是入夜,杨昊也已有两三天不曾露面。
虽然杨弘义与杨延平夫妇二人都知道杨昊已经开始修行,偶尔失踪一下在所难免,但杨昊像这次这样两三天毫无音信,却还是头一遭,不免有些担心。
此时被杨昊神秘兮兮地请到静室之中,又见杨昊极为慎重,三人心中更是惴惴,生恐杨昊碰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尤其是修行界的麻烦。
“儿子,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又是那些人?”静室之中,林红玉率先忍不住反问了。
“娘,是有事。好事。而且是大好事。”杨昊笑道。
“大好事?”林红玉愈发奇怪了。
什么大好事要这个时候神秘兮兮地说?
“是的,娘亲。”杨昊笑着又应了一声,然后将杨弘义拉到椅中坐下,说道:“爷爷,您老人家请安坐!”
“昊儿,究竟是什么好事,要弄得这么慎重?是不是你师父决定要见我们了?”听到杨昊说是大好事,杨弘义心中顿安,却也觉得有些奇怪。
杨昊:“……”
爷爷这脑洞!
原来爷爷心里一直没忘这事儿呢!
“不是的,爷爷。您请安坐,待会儿可千万别太激动!”杨昊道。
“昊儿,不要卖关子了。有什么事,快说吧。”杨延平道。
“是,爹!”杨昊见自己的老子也开始催促了,不敢怠慢,连忙道:“爷爷,爹,娘,孩儿请您们见一个人。”
说罢,杨昊的身体从原地消失,又于下一刻出现在静室之内,身边已多了一个人。
杨弘义、杨延平与林红玉的目光同时投向杨昊身边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杨延定又遭受了二十年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和痛苦,但是,有血池滋养,杨延定的相貌并无多少变化。稍事收拾之后的他,除了有些憔悴,在静室的灯光下看上去却比杨延平要年轻许多。
只是,尽管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杨弘义与杨延平夫妇又怎么会忘记他的样子呢?
“父亲,孩儿不孝,请父亲大人受孩儿一拜!”杨延定只是扫了那么一眼,便立即抢至杨弘义身前,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
近二十年不曾再流过泪的他,也在这一瞬间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