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也无风雨也无情

重明失魂落魄的回到老城区的家中,这里一切都未曾改变,他想起与程望津的第一次见面,两人面对面站着,他肆意的对这个一脸清秀俊朗的人笑着,只是单纯的笑着。带有一分好奇没有敌意,现如今伫立在寂静的庭院,那人已找寻不见,重明摩挲着喜欢,静静的蹲在水晶兰前,抚摸着这盆忘忧草,花已绽放,他把从火化场手里的吸取的魂魄碎片注入花茎,他知道这一天无法避免,只是他没想到是用在程望津身上,母亲告诉他的方法,以花塑身锁魂,只为留住自己爱的人,只是需要用自己的血液浇灌,方能保花期长盛。这是他当初把忘忧草带来人界的缘故,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复活程望津成了他全部的生命支撑,精神寄托。魂魄有了栖身之所,花朵有了血液的浇灌,似乎盛开得更加绚烂,这些是远远不够的,魂魄碎片太散了,凭他一人之力难以聚齐,反而会误了花期,他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思索,找梁淮业?他一个凡人反而会误事,况且自己也不想让他知道程望津有活的可能,找黑袍?可他回灵界复命了,当务之急只能去找幽灵族了。

“出来吧,在人界盘桓这么多天,不就是想借机寻找水晶兰吗?怎么,那几个镇抚使的结界就把你们钳制住了?我今天来找你们是来寻求合作的,有兴趣吗?”“愿闻其详”,“我不远千里来陵园找你们,就是知道你们借公墓栖身,现在全榕城都被结界笼罩,你们出不去,自身灵力反而受限,能量逐步消逝,你们亟待水晶兰固体,可秘密通道已经消毁,你们根本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我说的得对吗?”“不错,当初我们选择滞留人界,是想借机杀了人间使者,后来我们遇到地底渊的兽使,吸尽他们的灵力时,却发现了“死亡之花”可以令他们肉身不腐,于是我们摘取了他们身上的花朵,这也是大批兽使变成了无名死尸,让榕城市民恐慌,但又无从得知来源的原因,那段时间我们以摄灵食花来固本培元,灵力大增,你们围攻火化场当日,我们就在外边伺机而动。最后没有选择趁虚而入是我们最后悔的事。看着你化身为龙,人间使者魂飞魄散,我们不得不保全自己。却没想到没来得及回族,却被黑袍和那弱臭家伙的死亡之祭结界灼伤,死了好多族人。今天你来是打算赶尽杀绝的吗?”“我是来谈合作的,”“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我们都是将死之人,恐怕帮不了你。”“不,你们能,而且只有你们能!如果你们能帮我达成此事,我不仅可以给你们“死亡之花”,我还可以助你们离开!”“真的吗?你不会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吧!”“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我保证不会让第三方知道,何况我堂堂地底渊少主,现在是你们有难,我不仅没有来落井下石,反而来寻求合作,给你们求生的机会,你倒还质疑起我来了。”“少主勿怪,我等也是担心有诈嘛,”“废话少说,我希望你们能帮我收集人间使者的碎散魂魄,”“少主想复活人间使者?”“这不是你们该问的,我收集魂魄自有用处,你们尽管照办,答应你们的,我不会食言。”“缚灵术是我们幽灵一族秘术,用其缚灵本就损耗自身灵力,何况人间使者的魂灵破碎程度您也知晓,所以少主能否先赠花与我们增强灵力。”“就凭你们也想跟我讨价还价,”“我们不敢,只是~~~”“事情办妥后来老城区找我,记住,我只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期限。”说完重明就消失于黑夜之中了,可刚刚庄严肃穆的语气还回荡在幽灵耳边。“大哥,我们真的要帮他吗?”一个低阶幽灵询问,“他既然能大义灭亲杀了养育自己多年的父亲,可见他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他可是下一任的地皇,如果我们杜绝合作,以后我们在三界之中的处境会更加艰难,凭他和人间使者的关系,说不定以后还会联合灵界大举进攻我们幽光族,所以此刻不如与他交好,帮他达成所愿,表示我们的善意,先把“死亡之花”拿到手,在借他之力离开人界,”“缓兵之计,等我们回去休养生息,卷土重来未可知啊!”幽灵使狗腿的附和着。“回去召集族人,下去寻找人间使者的魂魄碎片,收集到净瓶后呈给我!”“是”看着寂静的夜色,幽灵主使思索着幽灵一族往后何去何从。

回到家中,重明把程望津的遗物焚烧,攫取零星气息注入花茎后,才抱着一盆紫色的仙人掌前去隔壁大爷家里。“大爷我来看看你养的花怎么样了?”“好着呢,谢谢你的花,我老伴儿很喜欢。”“你们喜欢就好,看来你们把它照顾得很好啊,都长得比我那株高了,”“呵呵,是你没用心吧,要不拿到我这儿来寄养,我帮你看管看管,哎这是紫色的仙人掌啊,我还从没见过呢,你这又是从哪搜罗的新物种啊,”“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今天带它来就是拿来送给您的,”“真的好的东西,你白白送给我?我看你是无事不登我这三宝殿,说说吧,有什么条件没?”“我就是想拿它来换那盆水晶兰”大爷怔住了,“这怎么送出去的东西还有拿回去的道理啊,君子还不夺人所爱呢!”“大爷不要生气,我这不是带了另一件“宝贝”来交换了嘛,实在是我们教授喜欢这水晶兰,我才打算忍痛割爱拿去孝敬他,求我考试别挂科了,我也知道对不住您,所以我先拿这盆紫色仙人掌给您赔罪,以后遇着什么稀奇有趣的玩意儿我一定第一个想到您,都给您找来。”“好吧,既然这花对你有这么大的用处,我也不为难你了,拿走吧,不过你刚刚说的话可记住喽,我等着以后你给我送些珍稀的花草呢,”“那这仙人掌给您,我把水晶兰拿走了,”“也不急于一时,在这吃饭再走吧,”“不了,我先把花给教授送去,最近临近期末了,作业可多了,”“那成,但你先告诉我这紫色仙人掌怎么养活再走,走怕我养坏喽,”“没事,你就三五天浇一次水,单独放在阳光干燥处,不要喷营养液,让他自由生长就行,”“好,我记住了,那我祝你期末不挂科啊!”“谢谢大爷,您跟秋杏奶奶说一声,我先走了,下次再来尝尝她的手艺。”合上大门,我把笑意沉下去,把两盆水晶兰放置在一起,抚摸了一下忘忧花,喂养过后才起身回屋。

一个星期过去了三天,幽灵族那边毫无消息,重明打算出去散散心,碰碰运气。刚出街角,重明就看到了当初和程望津一起吃意大利面的餐厅,他看着餐厅出了神,一会才怅然若失的调头朝另一条巷子走去。“不是说榕城冬暖夏凉吗,我才走一会儿就出汗了,你可真会忽悠人,”重明在榕树底下乘凉时自然自语道。一辆公交车驶过来,重明想起了游乐场,于是也随着人群上了公交车,安安静静的做到终点站,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在游乐场遇到了梁淮业,这是距程望津死后的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眼前的人瘦了一圈,眼底下的青黑告诉别人他昨晚肯定没睡好,下巴上的胡渣任性的冒出来,显得整个人一副一蹶不振,精神恍惚的样子。他仰头看着游乐场的摩天轮慢慢的说着:“我在他手机看到了你们在游乐场的合照,那时的他笑得那么开心,脸上洋溢着快乐,”重明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听他娓娓道来。“我有时很嫉妒你,你天天陪在他身边,你知道他的喜怒哀乐,你可以陪他来游乐场,而我一天都是工作,除了一颗爱他的心,我好像什么都没为他做过。他一直都是以我为中心,处处为我着想,默默喜欢我这么多年,而我却回复得太晚,让他孤独寂寞了这么多年,即使最后和他在一起了,却还是带有谎言过活,没有给他最真挚的爱。是我做错了,如果有来生,我宁愿我先爱上他,弥补他的空白,带他走便祖国山川,吃遍天下美味。”“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才会去缅怀逝去的爱情,痛恨自己没有及时守护好自己的挚爱,看来你也是这千万人之一,你嫉妒我,我何曾又不是嫉妒你呢,你得到了他全部的爱,我连万分之一都没有,我甚至质问过他,我到底比你差在哪儿,他只是语重心长的告诉我,“如果世界上曾经有那个人出现过,其他人都会变成将就,”你一出现,我就显得不过如此了。他爱的如此热烈,我又怎能阻碍他。我不在乎天长地久,我只在乎我曾经拥有过他给我的快乐,就足够了!我要走了,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如他如愿去寻找那个满眼都是我的人,”“谢谢你,一路顺风,”梁淮业动作不变的说着。重明信心满满的对他说:“你值得他所有的爱,这一世是我迟到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比你更早出现在他身边,创造属于我们的美好回忆。”“但愿如此,希望他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快快乐乐的和你幸福下去。”“借你吉言!”两人各怀心事的看着摩天轮到达最高点,“警局还有事,我先走了,再见”看着梁淮业离去的背影,这个程望津日思夜想,心心念念的人,重明轻轻的说了一句:“再也不见。”

在这能碰到重明,在梁淮业的意料之外,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经过一场变故后,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两人在游乐场的惺惺相惜,围绕一个男人展开的对话,都能探到对方心底,揭开疼痛的伤疤,梁淮业在等,等黑袍从灵界带来的消息,等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他心里还残存一丝希望,他未曾放弃,这是他经历过外公的死而复生而产生的想法,所以当初黑袍回灵界复命时,他才让黑袍四处打听这个方法,看着抓到一丝希望的梁淮业,黑袍不忍心戳穿这个骗局,只好应承下来。而真正实施这个方法的重明也在期待着,他不想程望津的世界再有梁淮业的影子,所以才打算着等魂魄收集够就离开这个伤心地。回去的路上梁淮业先去疗养院看望了陆行舟,得知他的情况还是昏迷不醒后才前往警局。外公消失后,舅舅舅妈突然在后院看到了昏迷不醒的陆行舟,送往医院后又查不出病因,身体机能良好,但是却没有意识,整个就是植物人的状态,最后只好听从医生的建议送往疗养院静养。得知这个消息时,梁淮业雀跃了一下,还好小舟没有消失,但很快情绪又失落下去,可望仔永远都回不来了。梁淮业一天三点一线,疗养院,警局,公寓,每次回到公寓,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到处都有程望津的影子,他手提袋里的衣服都被梁淮业拿出来挂回衣柜,浴室还有他的牙刷,厨房还有他喝粥的碗,沙发还有他坐过的痕迹,程望津的影子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他学着程望津的样子躺在他躺过的沙发,泪水划过鼻梁,手机拿着程望津的手机,视线停留在阳光少年的脸上,顿时泣不成声。

回到家里的重明,先去照看了忘忧花,吃了东西后,就坐在程望津喜欢坐的沙发上,学着他的姿势,看着无味的综艺,稍有困意,才缓缓起身,他在程望津的门前伫立了很久,最后选择打开进入这间充满了程望津气息的卧室,看着他的东西原封不动的摆放着,重明轻轻的躺在程望津躺过的床上,怀恋着他的温柔,感受着他的包裹。在皎洁的月光下和衣而睡,一夜无眠,与梁淮业某种程度的不谋而合,让他心里漾起了期待,关于程望津的回忆爬上心头,“不管有多艰难,我都不会放弃。”脑子给出了这句话后,他才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去寻找心得归属。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进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梁淮业的万念俱灰与重明的踌躇满满。

“看来你们没有令我失望,”“我们今天带着诚意来赴约,也希望您能遵守诺言,”“我要的东西呢?”“都在这净瓶里了,给,”感受到瓶子的重量,猜测他们应该收集了不少魂魄碎片后重明才松口“你们脚边的两盆水晶兰,拿走吧!我在里面注入了灵力,食用后,以你们全族的力量,足以冲开结界。”“谢少主赐花,”“我希望你们能明白一点,我今天帮你们,不是让你们养精蓄锐日后卷土重来的,回去之后吩咐族人安分一些,你们的存在可有可无,随时都有可能被屠族,或许会是地底渊,或许会是灵界,这是我给你们的忠告,与世无争的活着总好过流离失所的逃亡。”“幽灵族自当谨记,安守本分,绝不扰乱三界秩序,我等预祝您早起达成所愿,”“滚吧!”走出门口,低阶幽灵想着刚才主使唯唯诺诺的对重明,愤懑地说:“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然也敢命令我们,”“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以后还是少惹地底渊的人,”收到主使的命令后,幽灵使连连点头称是。

重明拿着净瓶,往里注入了灵力,得到魂魄回应后,才慢慢的把魂魄碎片吸到指环里,转化组织构造后才渡到忘忧花中。花朵里的魂魄需要重明注入血液塑身,加之香氛护形,持续九九八十一天方可重回肉身,但能不能醒来,能不能与正常人毫无二致还要看天意。夏天的榕城依旧阳光明媚,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都被抹去了痕迹,就连在大街上碰到的小王,小孙都已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在这里,重明已经没有任何留恋,当他拖着行李,抱着一盆忘忧花现身车站是,引得众人注目,一花,一人,一箱,看起来多么协调却又略显孤寂。看着车票上的目的地——晋安,他记得这是妈妈跟他说过的地方,妈妈和父亲相遇,相爱的却不能相守地方。在重明心里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要带程望津开始新的生活,在开往晋安市的列车上,他靠着窗子看着榕城飞逝的一切,抱着花盆的手把花往怀里扣了扣,腾出一只手在想窗外挥手,不觉嘴里吟诵着“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回头看到旁边睡得正酣的大爷时,才想起没有和秋杏奶奶他们告别,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看着怀里的花,重明在心里默默的为他们许下了虔诚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