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皇宫,此时宛如冰窖一般,冰寒无比,李亨从小在宫中长大,这种景象也是第一次见到。
皇宫重地,向来选址都极为慎重,坐落的地方必定是龙气汇聚之地,而且皇宫之中,还有三皇法阵护佑,对于寒气有很大的抵御作用。
连皇宫之中都如此寒冷,那民间……
想到此处,李亨眼中不禁透出一丝深深的担忧。
国之大,民为重,社稷为轻,君又次之,面对这前所未有的酷寒,即便他是手握重权的大唐皇帝,能做的也非常有限。
“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关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天气冷,您还是好好休息吧,一切交给老奴来处理就行了。”
声音未落,一道消瘦的身影迅速抢上前,伸手关上了窗子。
而仅仅只是片刻的时间,噗,房间里一团火光亮起,李静忠迅速点燃了宫寝内一尊青铜大鼎内的炭火,熊熊的火光立即将房内的寒气驱散了不少。
“之前看陛下安寝,老奴斗胆,不敢生太旺的火,怕惊扰到陛下。”
李静忠站在李亨身后不远处,恭敬道。
李亨树立不动,对于李静忠的出现,以及他所做的这些事情,似乎毫不奇怪。
“内阁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李亨问道。
自从得到王冲的信笺,钦天监那边也大概测算出了大冰河期降临的具体时段,内阁那边以太师,太傅为首,已经在召集众臣,连夜商讨,安排抵御大冰河期的事情。
“已经发布告示,这段时间严闭门窗,另外,已经通告百姓,可以进入地窖之中,开始尝试抵御风寒。”
“另外,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家家户户,都应该储备了足够了食物,即便有些百姓因为贫穷,准备不足,朝廷那边在派出人手调查之后,也给他们补足了过冬的粮食。”
李静忠躬着腰身,诚恳道。
李亨点了点头,神色稍微舒缓了一些,顿了顿,接着道:
“另外,传朕令谕,所有禁军全部返回住所,以避风寒!”
“老奴遵旨!”
李静忠先是一怔,很快应声道。
禁军负有戍守之责,必须在外面站岗守卫,若是普通的风雪也就罢了,这种大寒潮,恐怕就算是禁军,在户外也很难承受。
刚刚那惊鸿一瞥,李亨已经看到许多禁军铁衣表面生出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整个人都快冻成冰雕了。
李静忠很快转身离开,传达命令去了。
李亨的寝宫内,再次安静下来,只余下青铜大鼎内,炭火噼啪燃烧的声音。
“希望一切安好才好啊!”
李亨背负着双手,浓眉深皱,一个人喃喃自语道。
……
“呼!”
寒风呼号,滚滚的寒潮汹涌南下,仅仅只是数个时辰的时间里,就覆盖了整个中土神州,甚至就连常年阳光普照的焦土地带,这一刻也风雪漫天,冰封千里。
滚滚的雪雾弥漫天地,让人完全不辨东西。
北至北极,南至交织以南,东起渤海,西至整个大食帝国,无尽的寒潮跨过了所有的高山大海。
整个陆地世界数千年来,终于迎来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大冰河期。
此时此刻,无数人从睡梦中被寒意惊醒。
“爹爹,我好冷。”
夜色深处,一名小男孩哆嗦着,从被子里钻出头来,抱紧了自己的父亲。
这一刻小男孩身体冰凉,那一股寒意,就连棉被都抵挡不住。
在大寒潮面前,每个人都仿佛衣不蔽体一般。
“没事的,很快就会过去的。”
床榻上,父亲裹着衣服,安抚了身畔的小孩,迅速翻身下床,呼,在黑暗中摸索着,片刻之后,伴随着一阵火折的声音,简陋的房子里,燃起了一团火光,终于将房中的寒意驱散了一些。
一家人抱在一起,围着慢慢燃烧起来的炭盆,报团取暖。
“爹爹,他们都说浩劫来临,世界就要毁灭了,是真的吗?”
火光里,小男孩仰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天真道。
“胡说!谁跟你说的?”
听到小男孩的话,父亲板起脸,神色严肃了许多。
伴随着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寒潮的来临,九州各地早已是流言四起。
尽管在此之前,九州大地还远没有那种难以抵挡的酷寒,气候变化也在容忍的范围之内,但是关于大寒潮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
东西突厥大草原冰封千里,所有的畜牧冻死,寒潮过去,就连极具韧性的参天大树都被冻成了冰雕,而更遥远的北方领域,渤海湾那里,甚至连汹涌的大海都史无前例的冰封了……
凡此种种,早已从塞外传到了内陆,甚至连小孩子都知道了,而且最近朝廷的动作一个接一个,那种无形中透露出来的紧张气息,早已让众人察觉出了一些东西。
此外从北部返回的行商们,也带回了一些特别的消息:
大寒潮不会只止步于北方,它是由北往南,从极北的地方来的,而且迟早有一日,寒潮也会抵达中土!
所有的一切累积到一起,让人越发的不安。
“福儿你要记住,太阳会有下山的时候,星辰也有落下的时候,黑夜不会永远停留在这里,总有一日,大地回春,这股寒潮也一样会过去的。”
父亲轻轻拍打着小孩子的后背,若有深意道。
小孩子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自己的父亲似懂非懂。
“爹爹,异域王会救我们的,他会解决大寒潮的,对吗?”
突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小男孩仰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期盼道。
“是的,会的!他一定会的!”
父亲怔了怔,目光犹豫了一下,很快点了点头道。
现在的大唐,远不止是寒潮那么简单,在东北幽州一带,一百余万的大唐主力部队全部聚集在那里,和东北诸国以及幽州叛军,展开一场事关大唐生死的决战,战争的结果如果,一切都还是未知之数。
现在大唐,真正是内忧外患。
如今众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王冲身上,希望他能够像以往一样,带领大唐走出这场困局。
如今的王冲,无形中早已成为了整个中土神州上至朝廷,下至百姓的精神信仰。
“异域王,一切就拜托你了!”
炭火旁,父亲眼神恍惚,心中满是希冀。
……
长夜很快过去,等天亮之后,看到整个冰封的世界,神州大地无数百姓这才明白,为何朝廷要提前囤积那么多的粮食以及御寒物资,甚至还让各家各户开挖地窖。
“张大人,情况如何了?”
此时此刻,城西的一处临时官邸之中,屋子里生着十几盆炭火,许绮琴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大衣,坐在一张椅子上,身前的桌面上,是堆积如山的文案。
在他的身前,是户部侍郎张松。
而除了两人之外,还有其他众多的官吏聚集在一起。
“情况不是太好,虽然我们早有准备,但是城中还是冻死了数千的百姓,主要是些老人和孩子,在睡梦中就这么过去了。”
“京师重地,朝廷一遍又一遍的宣传,挨家挨户的去查验,督促他们做足各种准备,尚且出现了如此多的死伤,至于其他地方恐怕就更加严重了。”
张松心情沉重,开口说道。
大寒潮来临,一夜之间陆地冰封,朝廷第一时间就是派出人手去查验损失以及督促后续的准备工作。
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还冻死了数千的百姓,张松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不是王冲那边提醒,并且督促朝廷全力准备此事,在这场大寒潮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许绮琴没有说话,心中同样是沉甸甸的。
这一次防寒,她是在王冲的举荐下作为顾问协调此事的。
大唐有九州十五道,这也就意味着大寒潮到来的第一天,神州大地就已经出现了数万人的伤亡,而后随着大寒潮的加深,只怕死伤情况会更加严重。
“粮食的情况如何?”
许绮琴沉吟了片刻,接着道。
“粮食的情况倒是还很丰腴,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节省着吃,应该还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张松沉声道。
大唐物华鼎盛,而且持续太平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积累了大量粮食的。
这就是大唐在这场严寒面前的优势所在。
“不过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倒是取暖的物资坚持不了太长,所有的煤炭,火油,全部都是半年之内开采的,想要供应所有的百姓使用,绝非易事。另外,各地州府之前也已经组织人手,上山伐木,烧制木炭,但是终究是杯水车薪而已。”
“听说皇宫里,陛下已经命人拆掉一些没人居住的宫室和宫殿,用来烧火御寒了。”
张松顿了顿,接着道。
“如果不够,那就让百姓拆掉一些房屋,把里面的木材用来取暖,所有的损失事后一律由朝廷给予补偿。皇宫里,陛下已经在命令禁军这么做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宋王一身衮袍,原本一直在旁倾听,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插口道。
“是!”
张松沉默片刻,很快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