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遵旨!”
太傅立即躬下身来,恭恭敬敬道。
李亨执掌朝堂的时间虽短,但早已显露出圣皇当年的气概和魄力,就连太傅,太师这样的老臣都对他极为尊重,同时也极为爱护,在他身上,众人依稀能看到圣皇当年的雏形。
“异域王,从现在开始,讨伐幽州安轧荦山的事情,朕交给你全权处理!”
他的目光凛冽,声音一落,锵,大殿中,龙案上,相距不远的尚方宝剑,立即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破空而出,飞向对面的王冲,最后插落在王冲身前的地面上。
尚方宝剑!
大唐之前并无此类说法,这是李亨采纳王冲的意见,有别于圣皇的天子之剑,专门打造的一把代表皇帝的权力之剑。
李亨早已在民间宣布,见剑如见己,持有此剑,便能拥有部分皇帝才能有的权限。
“这柄尚方宝剑赐你,朕赐你先斩后奏的权力,所有将领,包括帝国大将,大都护,以及兵部尚书在内,全部受你节制!”
李亨洪声道。
“微臣遵旨!”
王冲躬身行了一礼,两人心意相通,这方面已经无需赘言。
“诸将听令,全力辅佐异域王,违令者斩!”
李亨沉声道。
“遵旨!”
大殿里,众人纷纷躬身道。
现在的李亨早已不是昔日的太子了,某些方面,他和圣皇完全有着共通之处。
接下来,众人又就许多的细节商讨一番,一场大唐君臣之间的重要集会就此结束。
而天亮之后,仅仅只是几个时辰,一封讨伐东北高句丽帝国和渊盖苏文的公开檄文便随之传遍天下。
“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自太宗皇帝以来,大唐以仁德之义施加海内,譬如雨露,恩泽诸方,所以八荒之内诸国罔不臣服。”
“高句丽,渤海小国,民性彪悍,好战掠夺成风,太宗皇帝时期,以其羸弱,土地贫瘠,民无所出,怜其不易,所以没有讨伐,然而夷狄畏威而不怀德,高句丽小国不但不知收敛,反而借此机会变本加厉,大肆屠戮,以至今时多次寇边,乃成帝国之患!”
“朕为天子,君权神授,当替天行道,荡平高句丽,以为东北诸国平此贼患!”
“朕为大唐天子,今诏令天下,四月后,当召集大军,集结百将,俘获渊盖苏文,击溃高句丽帝国,以示天下之公!”
当这封讨伐檄文传出,整个天下一片震动。
这还是李亨作为新皇登基之后,第一次发布如此大规模的诏令。
如果按照讨伐檄文中所书,大唐召集百万大军,众多的帝国大将,那么这将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大战。
自从大食帝国之后,整个大陆地还没有人可以抵挡大唐帝国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
“混账!”
遥远的东北,渤海之畔,高句丽帝国都城之中,一只透着金属光泽的铁拳青筋贲起,狠狠的砸在桌案上,渊盖苏文背后背着那标志性的六把长刀,整个人脸色铁青无比。
“被安轧荦山和那个高尚给算计了!”
这一刻,渊盖苏文简直是火冒三丈。
安轧荦山惹出来的麻烦,他却成了挡箭牌。
当初安轧荦山提出联盟,光是下定决心和他演那场戏,渊盖苏文就已经是损失惨重了。
那些大战中死去的士兵,基本都是白死了。
没想到,安轧荦山把他当完盾牌之后,大唐帝国又拿他当了盾牌。
这明明就是他们君臣之间的事情,但受到波及最大的却偏偏是他渊盖苏文,简直是岂有此理!
渊盖苏文咬牙切齿,五指一抠,竟然硬生生的从钢铁桌案上,抠下一块生铁。
而大殿里,看到渊盖苏文发怒,所有的宫女都是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来。
“陛下,怎么办?”
“君无戏言,大唐的这篇檄文,不管真假,也不管真相是什么,在公布天下之后,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四个月之后,大唐必定会兵发幽州,对付我们高句丽帝国!”
大殿里,一名胡须浓密的高句丽武将沉声道,神情满是不安。
换了是以前,高句丽帝国凭借着城高墙厚,再加上相隔遥远,这样劳师远征,失败的概率极大,根本不会把大唐的威胁当回事。
但是在唐帝国灭亡大食之后,已经没有人这么想了。
高句丽帝国再远,还能比大食更远?
城墙再厚,还能比呼罗珊更厚?
大食帝国的防御,可是一点都不比高句丽差,更不用提那里民风彪悍,骑兵百万,实力还要远胜高句丽。
在这种情况下,高句丽帝国无论怎么反抗,恐怕最终都要步大食的后尘。
听到这名心腹武将的话,渊盖苏文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大唐要对付高句丽,这点他倒并不害怕,事实上,大唐也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了,早在张守珪的手中,双方之间就一直有零星的战斗。
真正令他在意的是,根据京师探子传来的消息,这次作为兵马大统帅,讨伐高句丽的,恰恰正是整个陆地世界最令人畏惧的大唐战神王冲。
渊盖苏文从来没有和王冲打过交道,但是只要听过这人的战绩,就足以让人心中发寒了。
那绝对是所有对手的噩梦,最好的结果就是永远都不要遇到他!
“给我写一封信给高尚!”
“这些混蛋,所有的麻烦都是他们惹出来的,告诉他们,无论如何,他们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说到最后,渊盖苏文恼恨不已。
“是,陛下!”
那名心腹武将立即领命道。
然而下一刻,还没等这名心腹武将下去撰写书信,一阵羽翅的破空声立即传入耳中。
渊盖苏文神色一怔,看着一只明显带有东北幽州特征的黑色信鸽破窗而入,手下的心腹武将下意识的上前接住信鸽,拆下信笺,递给了自己。
“混蛋!”
渊盖苏文只是看了一眼,立即气的浑身发抖,将手中的信笺狠狠的撕碎,掷在地上,洒的满地都是。
渊盖苏文还没有写信质问,遥居东北幽州的高尚就已经提前预料到了,并且写了一封书信过来。
书信的内容非常简单,只是一个劲的说让渊盖苏文稍安勿躁,大唐要挥师东进,进攻高句丽就必须经过幽州,无论如何,幽州众都会成为渊盖苏文和高句丽帝国前方的一道盾牌和城墙。
安轧荦山和幽州众必将站在高句丽一侧,和他们并肩作战!
——安轧荦山等人惹出来的麻烦,祸水东引,引到了他和高句丽,到了最后,敢情他还要领安轧荦山和高尚的情,谢谢他们帮自己!
真是岂有此理!
……
与此同时,狂风呼啸,就在和高句丽一隅之隔的地方,安轧荦山、高尚以及幽州众也同样聚集在一起。
“怎么样,渊盖苏文那边有什么反应?”
大殿里,安轧荦山回头道。
“没什么,无非是发些脾气罢了。”
太师椅中,高尚手中一把破旧的折扇轻轻舞动,神情看起来波澜不惊:
“主公不必担心他,渊盖苏文现在就是笼中之兽,自他答应和我们联手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更准确的说,高句丽帝国的位置就已经注定他们没有了退路,那封檄文一出,更是将他逼上绝路,只能捆绑在我们的战车上。”
“从这一点来说,这倒也未必不算一件好事!”
高尚道。
渊盖苏文是头生反骨的猛兽,时时刻刻都想着反噬,所有人都明白渊盖苏文是绝不会屈居于人的,但是不管他怎么想,都始终被高尚操纵的幽州众握住七寸,牢牢的掌控在手里。
渊盖苏文和他的百万高句丽军队,某种程度上,早就算是幽州众了。
“可是,京师那边怎么办?大军出击,留给我们的只有四个月的时间!”
听到高尚的话,安轧荦山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李亨的那封讨伐檄文,表面上是冲着高句丽帝国和渊盖苏文去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京师里那位刚刚登基的新皇,根本就是假道伐虢,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高句丽,而是他安轧荦山,以及他身后的幽州众人。
那封檄文,对于整个幽州来说,是一场地震般的巨大冲击。
只要这一点不解决,安轧荦山就根本轻松不起来。
大殿里,瞬间就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其实,从主公答应太始那一刻起,眼下这一幕就是可以预见的了,现在这一切只是预见到的东西变成现实罢了。而且,主公未来要征伐天下,迟早要面对这一幕,这是怎么都无法逃避的。”
高尚开口道。
“但是太急了!”
安轧荦山终于说出心中的想法。
李亨的那些皇卫,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如果不是安轧荦山的授意,以幽州的守备森严程度,就连当初的风林火山都没占到多少便宜,这些皇卫又岂能查探到那么多虚实?
所谓的铸币,招兵买马,私自铸造军械武器……,全部都是安轧荦山按照太始的授意去做的。
原本按照太始的意思,是要安轧荦山现在就举起大旗,起兵造反,但是被安轧荦山“拒绝”,采用了这种折中的方法,毕竟,如果仅仅只是把王冲引出来,只需要把这些消息泄露给新皇就够了,根本用不着拉起大旗,直接造反。
安轧荦山确实想要造反,更想要入主中原,一统天下,但那是在一切准备妥当之后。
如今圣皇才刚刚死去不久,很多东西都没有谈判妥当,特别是安轧荦山还没有彻底的说服东突厥汗国,奚和契丹,西突厥汗国,蒙舍诏以及西域诸国。
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仅凭幽州众,根本不可能抵抗大唐王师!
更不用说王冲这位大唐战神到现在都还活着!
现在就造反,实在是太急。
只是太始的命令现在还不是他可以违抗的,才有了现在这种怪异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