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发生的?”
王冲沉声道。
“大概是昨天夜里,等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悬梁自尽了。淑华宫那边,已经挂上白幡,准备丧葬了。我是从妹妹那里才知道这件事的。”
杨钊道。
杨钊口中的妹妹,自然也就是太真妃了。
五皇子的事,涉及到皇室丑闻,不管哪朝哪代,这种事情都是会极力遮掩,所以即便是五皇子宫里的太监,也不知道详情。但是太真妃身份特殊,以她在宫中的地位,后宫之内几乎没有什么是她接触不到的。
这也是王冲主动联系杨钊的原因。
想要知道宫中隐秘,太真妃绝对是距离真相最近的一个。
马车里静悄悄的,针落可闻。看着一旁闭着双眸,陷入沉思的王冲,杨钊没有打扰,知道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震撼性的消息。五皇子和王冲一向走得近,现在肖玉妃又身死,李亨等于是罪加一等。
王冲的调查恐怕也要陷入困境。
“肖玉妃和五皇子之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王冲沉思片刻道。
皇子和妃嫔身份特殊,即便接触,也多有回避,而如果有私情,就更加应该隐藏,避人耳目,这么隐蔽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揭露。王冲到现在都还觉得可疑,但偏偏五皇子那边的人也只是知道个结果,具体的根本说不清楚。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
杨钊道。
“这件事情是皇家丑闻,所有能遮掩的统统都被遮掩,除了事情本身,其他的,外界根本无从知晓。我倒是从几个在肖玉妃那儿经常走动的太监处知道了原委。”
“宫里关于肖玉妃的闲言碎语早就有,据说还被人亲眼目睹过,不过这件事也没多少人当真。但就在前一段时间,从肖玉妃那边传出一封私信,听说是从肖玉妃贴身衣物中搜出,虽然在浣衣坊里已经洗得字迹模糊,难以辨别,但上面一些暧昧的词句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出来。”
“在宫里,这可是大忌,直接就出动了宗人府。那边以为是服侍肖玉妃的宫女有了私情,把情人私会的信笺,不小心偷偷夹在了衣物里面。但是据那名招供的宫女所说,这并非自己的,而且还说在肖玉妃那里还有更多的东西。这可是涉及到一位嫔妃,事情非同小可,宗人府那边也不敢怠慢,立即采取了行动。”
“整个过程中,宗人府对肖玉妃还是非常尊重,毕竟事情不小,如果弄错了,就算是宗人府那边也担待不起。但是最后的结果却出乎预料,在肖玉妃寝宫的秘盒之中,真的搜到了,不仅有五皇子从不示人的贴身玉佩。”
“玉佩?”
听到最后两个字,王冲身躯一震,陡的望了过来。
“嗯!除了玉佩,还有五皇子亲笔的爱慕文书一封。”
杨钊认真的点了点头,继续道:
“当时搜出这两样东西,把所有人都惊呆了。我在宫中听到这个消息,也非常的震撼。但玉佩是不会骗人的,五皇子母妃遗留的那枚玉佩,就连我都有所耳闻,这是一般人仿冒不了的。”
“怎么会这样?!”
王冲神色怔怔,心潮起伏。五皇子的玉佩,他当然也是见过的,就像杨钊说的,那是五皇子从不离身,极其珍视的东西。他万万没有想到,整件事情中关键性的证据居然是这个。
“……之后,宗人府严刑拷问了肖玉妃身边的几个宫女,她们也招供承认了这点。而且在五皇子那边,宗人府也搜出了一些肖玉妃的贴身信物,好像是肖玉妃亲手绣的手绢还是什么。当时已经板上钉钉,引发了很大的震动。只是昨天夜里,肖玉妃突然‘畏罪自杀’,还是让很多人感到了震撼。虽然宫里已经在极力禁绝消息,但是各种小道消息已经是漫天飞。恐怕要不了多久,这件事情就会彻底的泄露出来。”
杨钊神色凝重道。
马车里一片死寂,气氛压抑无比。
王冲坐在马车里,心中沉甸甸的。
后宫淫乱,这是大忌!
李亨身为皇子,却和后宫嫔妃有染,就凭这一点,便已经是个死罪。
而且更要命的是,按照杨钊的说法,五皇子和肖玉妃两人“私下相会”、“举止亲密”还曾被人亲眼看到过,虽然杨钊说是小道消息,没有多少人相信,但是联系到现在发生的事情,王冲感觉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只是真相,可能并不像那几个人看到的而已。
有这样的人证,再加上李亨玉佩和情书这样的物证,真正是人证物证俱在,五皇子就算是洗都洗不干净了。
而肖玉妃的死亡,更是为李亨补上了最后一刀,来了个死无对证。
肖玉妃一死,很多东西根本无法去查,也无从去查,而李亨的罪名也就越发的坐实。
让王冲担心的还远不止如此,一旦消息传出去,不管李亨事后是否洗脱委屈,最后都永远失去了继承大统,成为下一任圣皇的资格。
历朝历代,没有任何人会让一个祸乱后宫的人成为君王,仅仅是嫌疑这一点,也已经让他失去资格!
——在继承人的事情上,朝廷上的重臣,要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小心翼翼的多。
“好狠的手段,好大的野心!”
王冲喃喃自语,电光石火间,脑海中掠过一个人的身影。
虽然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五皇子,对五皇子不利,但王冲还是相信,李亨绝不是这种人。以他对李亨的了解,他绝对做不出淫乱后宫,与嫔妃私通这种事情。
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成为后世那位大唐的“中兴之主”,更不可能有命运之石发布的“真龙任务”了!
背靠着马车厢,王冲沉默,久久不语。
“五皇子的事情,现在宫里怎么看?都相信五皇子祸乱后宫吗?”
王冲突然沉声道。
“哼,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就好了。”
杨钊冷笑道:
“我因为妹妹的关系,宫里上上下下,我基本都熟,那个肖玉妃,我以前见过几次,她的性子冷淡无比,平时吃斋念佛,怎么看也不像是和五皇子有私情的人,而且她死得太蹊跷了。两人的事情才刚刚暴露,五皇子那边被宗人府捉拿下狱,肖玉妃这边立即就悬梁自尽了,这也未免来得太快了。宫里的人都不是瞎子,难道这都看不出来吗?”
“而且,我查过,肖玉妃出事,她身边服侍的几个贴身奴婢,全部因为一些事消失,再也不见踪影。才短短半天,这些宫女消失的也太快了。真如果是私情,与她们何关?肖玉妃身死,这个时候,做为忠心的奴婢,不是应该替她悉心的料理后事吗?”
“肖玉妃虽然不如我妹妹那般得宠,但毕竟也是一位妃嫔,而且一向与人无争,现在说死就死,还是悬梁自尽,连身边的奴婢也消失了。宫里的那位,把宫里的禁军、宫女、太监,换了一拨又一拨,好多面孔连在宫中生活几十年的老公公、老嬷嬷们都认不出来。如今变本加厉,居然把手伸到了一位后妃嫔身上,也未免太过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了!”
杨钊声音恨恨道。
杨钊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他说得是谁。谁有权利调动禁军,把所有人更换一遍,五皇子入狱,对谁又最有利,谁又能得到最大的好处,这些已经不问自知。
王冲没有说话,背靠着马车壁,脸上露出思忖的神色。
一旁,杨钊倒是没有打扰,对于王冲,杨钊相当的信服。知道这个时候,他必定是在思考对策。
“五皇子关押的地方,带我去看一下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冲睁开眼睛,开口道。
肖玉妃已死,很多东西已经无法追查,王冲现在最关心的是五皇子李亨的处境,而且作为整件事情的核心人物,从他口中说不定能问出一些答案。
“五皇子那边正是风浪最大的时候,宗人府派了大量的侍卫把守,现在的宗人府戒备森严,兵力至少增加了六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外人根本不能靠近。不过还好,娘娘那边已经准备妥当,我们随时可以进去!”
杨钊点了点头,说着很快向着外面打了个手势。
“驾!”
片刻之后,只听一声吆喝,马车迅速改变方向,朝着宗人府而去。
……
“静叔,你说外面怎么样了?王冲入宫了吗?”
宗人府的地下深处,地面铺满了厚厚的枯草,五皇子李亨仰着头,透过头顶上方的一个小窗子望着外面。神情忐忑又充满了希冀。
宗人府的地牢,阴森而冰冷,而且暗无天日,那扇小窗子里露进来的微弱的油灯火光,是地牢唯一的光源,如同他心中的希望一般。
“放心,殿下,异域王一定会来的!这个世界上,只要异域王想要,一定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李静忠在一旁劝慰道,宫里出了这么大事情,五皇子被抓进了宗人府,而作为五皇子贴身太监,李静忠同样难逃一劫,也同样被关进了宗人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