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声势浩大的数万胡人的抗议活动,以纠察队的强势登场,并且将足足两万多的胡人关进监牢作为结束。而王冲的那篇榜文,也在整个京师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所有的胡人经此之后,都收敛了许多。甚至各国在京中的使节特别出面,告知各国的胡人,在大唐一定要严格遵守大唐的律法,决不可肆意造次。
而朝廷那边,也向各地的州府发布命令,要求对所有的胡人一视同仁,和汉人一样论处,决不可对胡人刻意姑息。
……
京师西北角,梅林深处的圣庙之中。
“师兄!”
李君羡毕恭毕敬在大殿之中低下头来。
“诶!”
大殿之中一声长长的叹息,朱子手握王冲的那封榜文,看着身前的李君羡摇了摇头。
“这一局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请师兄指点!”
朱子眼中颇多失望之色,李君羡没有说话,头颅垂得更低了。对于自己的师兄,李君羡一直发自内心的尊敬。
“这一局你之所以会输,不是因为你对大唐的律法不够熟悉,不知道大唐高祖的那道命令,而是因为你把人心拱手相让,你不是输在了纠察队上,而是输在了他的这封榜文。”
朱子摇了摇头,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榜文。
这个写出强权即真理的王家幼子,虽然被他斥为异端学说、邪魔歪道,但是他写出的这封榜文,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他递给大皇子的那封奏折,就连朱子也不得不承认,在情在理,入木三分。也不怪这封信能够赢得京师百姓的欢呼。
“人心输了,你又如何去实现天下大同?这件事情你好好反思吧!”
朱子沉声道。
“君羡知错!”
李君羡神态诚恳,半句话都没有辩驳。
大殿里很快陷入了沉寂。
……
哗啦啦!
随着这一波冲突,无数的信鸽飞向四面八方。
而在所有的信鸽之中,一只拳头大小的鹰隼,一路翻越崇山峻岭,直奔西北的乌斯藏高原而去。大约数天之后,有如利箭一般,没入了这片高原的乌斯藏王宫之中。
王宫里,香气淼淼,空气中充斥着一股乌斯藏特有的酥油茶香气。
哒!
一声轻响,氤氲的青烟中,一只手掌伸出,迅速托住了那只拳头大小的鹰隼。
“果然如此!看来大唐的兵儒之争还远没有结束,那个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得了的。”
大殿里,大论钦陵微仰着头,目露思忖,自言自语道。
这封京师大唐来的信里,只有寥寥几句话:
“莫赤降央被抓,行动失败!”
对于这个结果大论钦陵似乎并不是特别意外,能够杀掉大钦若赞的人,又怎么可能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对付得了的。
莫赤降央不听他的劝告,亲身试险,从他召集各国的胡人在京师皇宫门口聚集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注定他失败了,而失败了就要付出代价。
“大相,莫赤降央已死,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就在大论钦陵的身后,一名身材短小精悍,但却给人极其危险感觉的乌斯藏武将开口道。
“不必了!已经有人在行动了。”
大论钦陵微微笑道。
……
一个纠察队凭空而降,撼动着整个京师的政治格局,也将当年高祖皇帝的那条命令重新在众人心中唤醒。随着大幕落下,冲突暂时消弭。但暗流却永远激荡不休。
齐王的府邸中。
一张紫金色的檀木椅中,齐王一动不动,双眉紧皱,而在他身后山羊须谋士、北海三老,还有齐王身边的能人异士全部聚集在一起,气氛诡异无比。
他们是接到齐王的诏令匆匆赶过来的,但是从刚刚到现在,齐王一直都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时不时的还会呓语几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齐王不说话,其他人便也只能沉默不语。
片刻之后,看到齐王还是没有动静,房间里,北海三老以及所有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到了山羊须的谋士身上,一股压力也随之汇集过去。
众人的用意不言自明,而山羊须的谋士,却是一下子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都渗出来了。
齐王的性子喜怒无常,如果在他沉思的时候打断他,后果难以预料,在齐王府里,因为种种事情触怒齐王因此丢掉性命的仆人丫鬟和侍卫已经不知道多少。
“殿下……”
山羊须谋士壮着胆子,试探着道。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耳中就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
“你们都来了!”
紫金色檀木椅上,齐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来。
“殿下!”
房间里众人纷纷低下头来。而一旁山羊须谋士,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殿下,不知道您招我们过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山羊须谋士小心翼翼道。
“有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们!”
齐王突然开口道,这么一会儿,他似乎也想明白了许多。
“还记得在皇宫门口,异域王射穿北海三老手掌的那一剑吗?那种剑术在整个大唐都独一无二,而且只有一个人能够教授,我需要你们把这件事情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整个纠察队事件给齐王印象最深刻的,不是那些纠察队的成立,也不是那条高祖的命令,而是王冲出手的那套苍生鬼神破灭术。
苏正臣!
这个名字在整个大唐都是一个禁忌,当年的太宗遗命,如同一道牢笼,禁锢了这位大唐最传奇的存在。谁能够获得苏正臣的承认,谁就能够传承他那身无俦的武力,还有纵横无匹的兵法,这就是天下间最强大的权力。
拥有了这种强大的力量,甚至就连……
齐王没有再想下去。
但是关于苏正臣的一切都是巨大的秘密,最要命的是,当年太宗遗命,擅入苏府者死!这是整个大唐,就连皇室子弟都无法违背的禁令。
而一代又一代的大唐君王,包括先皇在内,每一代君王不是去削减打开这道牢笼,而是不停的加固,使得这成为大唐的铁律。甚至传闻,宫中有一队特殊的铁卫,专门处置那些擅闯苏府的皇子皇孙。
而且和其他人不同,齐王很久之前就查过宫中的卷宗,而这些卷宗里清清楚楚的记载了一些曾经违背禁令,被重处,甚至是处死的皇子,这一切都给齐王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所以从皇宫出来,虽然他心中极想知道答案,却又顾虑重重,无法完全施展开手脚。
只是当这个念头生根,齐王心中便怎么都无法拔出,终究还是把这些人招了过来。
“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能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否则的话,本王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齐王沉声道。
“是殿下!”
大殿里很快归于平静。
……
时间缓缓过去,深夜,当整个京师慢慢安静,茶楼里众人还在谈论着上次皇宫门前的事件时,京师里,那座压抑的、孤立于整个京师的府邸外,迎来了一位客人。
“砰砰砰!”
苏府的后门,一阵轻轻的敲击声响起,子时三刻,王冲一身青色的便服,头发用一根白玉冠束起,只身而来。
苏府里一片安静,连半点声息都没有。就仿佛木门后面是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是师兄吗?快进来吧,师父等你很久了!”
随着一个幼童的声音,木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
苏府内,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孩,探出头来,只是看了一眼,立即一把将王冲拉入了苏府之中。
苏府中一片安静,虽然已经和苏正臣见过好几面,但是这座苏府王冲还是第一次踏入其中。
安静。
这是王冲的第一感觉,放眼望去,整个苏府的后院之中,几颗叶片稀疏的槐树矗立着,而地面上则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小坚,这是……”
王冲看了一眼,下意识的瞥向了一旁的小坚坚。
“不关我的事,我说了要把这些树叶扒一扒的,但是师父说了,一切都要顺应自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就是这样子了。”
小坚坚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
“自然?”
王冲眉头一皱,若有所思,仿佛间想到了什么。不过还没等到他仔细体悟其中的含义,耳中就听到了小坚坚催促的声音。
“快走吧!师父以前都不离开自己的宅子,这次听说你来了,特地准备了一桌酒菜等着你,我可是好久没看到他这么开心了。”
王冲心中微震,很快被小坚坚拉着往前而去。
苏家府邸,已经有一甲子以上没有修葺过,甚至连大门上的红漆都斑驳了。
不过尽管如此,作为大唐的传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最强存在,苏正臣的府邸远比想象中的大,甚至比之现在许多王侯的府邸都要大上许多。
大唐是根据功绩来进行赏赐的,近百年前,苏家府邸就已经有这么庞大,可想而知巅峰时期的苏府是多么显赫。
穿过几座废弃的厢房,就在几颗枯萎的榕树下,王冲再次见到了苏正臣,和王冲印象中一样,在苏正臣身上没有滔天的气势,也没有彰显身份的那种威严和奢华。
苏正臣一身布袍,就像一个寻常老人一样坐在那里,他的身下是一张竹椅,身前是一张俭朴的木桌,木桌上放了几个小菜,一杯酒盏,两个白色的小瓷杯。
而木桌的中间则是一盏小油灯,静静的燃烧着。
只看这一幕,和京师之中寻常人家任何一个过了耄耋之年的老人家也没有任何的区别。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位威震天下,声名赫赫的大唐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