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除此子,不足以泄将士心中之愤?’可笑!这些胡虏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建立一点功勋,就开始邀功自赏了吗?”
巨浪涛涛的大海边,几艘战船停着,上面战旗飘扬,写着两个字体:伏波。
而船舷边,一名黑须的武将看着消息,脸色阴沉,难看不已。
“传我的命令,写一封奏书上去。谁敢怂恿处死王冲,谁就是与我们伏波军为敌!”
……
“哈哈哈!可笑!可笑!可笑!这些家伙居然敢名要挟陛下了?看来那孩子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些胡人自成一党。我倒要看看,这大唐王朝,中土世界,倒底是我们汉家人说了算,还是这些夷狄说了算!”
夜色起伏的山丘上,篝火连绵,一名壮硕的武将脸色铁青,看着手中的信纸,怒笑不已。
“传我的命令,写一封奏书,给我八百里加急,日夜兼程,送到朝廷上去。谁敢动王冲,我陆虺杀谁。我镇南军全军保那王冲!”
……
天南地北,相同的事情发生中土神洲的各个军营之中。在大唐的历史上,从没有过众多的胡将联名要求处死一个人。
同样的,也从没有一件事,能激起大唐如此多的汉人将军的愤怒。
是夜,在胡人将领的折子飞向京师的时候,数以百计的汉人将军的奏折,夹杂着灼烈的怒火飞向京师,蹄蹄哒哒的马蹄在黑夜中响彻一片。
……
在大唐朝野,因为王冲的事情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大唐皇宫地下的深处,却幽深而安静,没有任何的消息,能够传到这里来。
“啊!”
一声轻轻的呻吟,低沉而孤寂,在幽暗的牢房中回荡。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冲终于动了一下。
王冲是被一阵滴水声音惊醒的,在这黑暗的地下,滴水声显得特别的响亮。
“好痛啊!”
王冲摸了摸脑袋,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眩晕。金吾卫下手非常重,那一下睡穴,绝不止是轻轻点了一下而已。
“这里哪里?”
王冲摇了一下脑袋,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
“这是天牢!”
一个声音突然从耳边传来。
“你该不会还以为这是在什么锦罗碧帐里面吧?”
这句话立即引发了阵阵哄笑。
“天牢?”
王冲浑身一颤,就像一瓢冷水浇下,猛然之间清醒了过来。眼前昏暗、潮湿,几只火把在墙壁上闪耀着。
王冲扫了一眼,终于看清楚,这是一间牢房。
一间有着很久的历史,栅栏柱子都黑斑斑,泛出血色,让人感觉心中发凉的牢房。在这里,空气都是冷的,一股股黑雾在空中泛腾,那浓烈的死气,让人心中发寒。
天牢?
天牢!
这一刹那,无数的念头掠过脑海,慢慢的,似乎明白了什么,王冲慢慢的冷静了下来,坐到了地面。
“天牢?哼,天牢!真是没有想到啊!”
这一刹那,王冲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昏迷之前的事情,全部浮诸在脑海。王冲只看到那几名金吾卫进来,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是宫廷中的狱卫。
一封奏折,居然激怒了朝廷,激怒了诸胡,将自己打入了天牢。这是王冲之前根本没有想到的。
天牢是死囚的地方,进入这里的人,少有人能够活着出去。
即来之,则安之。
这个时候,王冲安全坦然了。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如果大唐注定要灭亡,就让灭亡从我开始吧!”
王冲坐在地上,心中此起彼伏。
他的眼中没有对死亡的害怕,只有深深的哀伤。死亡,他已经无所畏惧。如果贪图富贵,他就不会上这封折子。
王冲只是感到伤感。
“节度使制度”和“重用胡人”的策略,如果没有人提醒的话还情有可原。但是他已经竭力提醒了,甚至连爷爷,大伯他们都一起站了出来,但最后还是这个结果。
这让王冲感到深深的挫败、沮丧,甚至伤感。
“嘿嘿嘿,快看那新来的小子,石化了!居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跟个木头人似的。”
周围的牢房里阵阵哄笑。
王冲却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若未觉。
哄笑声越来越大,但终究又慢慢的小了下来,甚至于无聊。
王冲坐在牢房中,只是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隆隆的脚步震动声突然传来。王冲心中一动,猛的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名面容威严,不苟言笑,看起来一副官员气派的中年人,领着六七个气息磅礴,仿佛风暴一般的宫廷狱卫龙虎行步,从外面走进来。
“铿铿铿!”
烛火摇曳,王冲面前的钢铁栅栏被敲得铿铿作响。那神色冷漠的狱丞站在王冲面前,冷冷盯着他,目光凌厉无比。
“你就是王冲?”
那狱丞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子,道。
“是!”
王冲并没有否认。
“哼!即然是,就老实交待吧。”
面色冷漠、苛刻狱丞寒声道。
“交待什么?”
王冲终于抬起头来。
“哼,放肆!都到了这里,还冥顽不灵。如果没有犯事,你会进入到这里吗?还是老实交待,免得受那皮肉之苦!”
面色冷漠的狱丞眉头一扬,盯着王冲,看起来极其不悦。
“我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没有什么可以交待的。”
王冲平静道。
“哈哈哈,这小子还在嘴硬!”
“小子,这是一次例行审问。你还是赶紧交待了,免得受那皮肉之苦。在这里的人,没有不交待的。”
“就是,在狱丞周大人面前还逞能,这不是找死吗?周大人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弄得你开口。”
周围阵阵哄笑,一名名狱囚,看着王冲满是嘲弄的神色,似乎已经看到王冲吃尽苦头的样子。
这位狱丞周兴可是真正的酷吏。
在他手中,没有不打得皮开肉绽的。就算是铁打的,也一样受不了。他有成百上千种折磨人的手法。
在他面前嘴硬,只会吃尽苦头,得不偿失。
“闭嘴!”
一声厉吼,犹如狮子咆哮,一刹那,所有的囚犯噤若寒蝉,天牢里,一片死寂。
天牢与世隔绝,在这里,周兴就是真正的活阎王。所有人的生死都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反抗。
“你真的想好了吗?没什么可说的?”
周兴盯着王冲,脸色阴沉的可怕。
“没有。”
王冲摇了摇头,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很好,你第一次进来,不懂得规矩。我再给你几个时辰的时候,你好好想想。如果到天亮的时候,我听到的还是这个答案。我可是会很不高兴!”
说到最后一句,周兴毫不掩饰眼中的威胁。在这里,他就是王法。谁要是敢违抗他,就等着受尽皮肉之苦吧!
“我们走!”
周兴很快带着一群狱卫,转身离去。
而在周兴离去之后,四面八方,无数双同情的目光几乎是同时望向了王冲。周兴离去时的眼神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当周兴上次眼中出现这种神色的时候,天牢里死了三个人。
“唉,可惜了这孩子。”
一名老囚犯看着栅栏里的王冲,深深的叹息一声。
对于这些,王冲都浑然不知。他盘坐在地上,心如止水,没有任何的动静。时间就在这种寂静中,慢慢的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冲只听到耳中水滴的声响了二万一千六百下,感觉中就好像无比的漫长,终于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天亮了!”
王冲心中叹息一声,睁开眼来,就在看到天牢中的狱丞周兴带着几名狱卫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是和第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周兴一句话没说。只是隔着栅栏怔怔的看着自己,神色非常的奇怪,就好像第一次看到自己一样。
“你就是王冲?”
周兴侧着头道。
同样的话,同样一个人,一个字都没有变,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我是!”
王冲心中诧异,但还是开口道,声音与之前一样平静。
王冲的声音一落,周兴的神色突然说不出的古怪,有些惊奇,有些迷茫,还有些深深的畏惧。
“王公子,昨晚,真是多有得罪了。”
周兴突然躬下腰道,一揖到底。
嗡!
一刹那间,所有等着周兴带着全套刑具来进行严刑拷问的狱囚,统统都傻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周兴可是以手腕酷烈著称啊!
他怎么会给这个新来的小囚犯鞠躬?
所有人都惊呆了,脑袋里完全反应不过来。
“你们这些家伙,还不快去给王公子准备伙食。这里的东西,王公子能吃吗?”
周兴一把踢掉栅栏外的饭腕,一边对身边御狱卫喝斥道。说着,又转过头来,对着王冲,神态小心翼翼:
“王公子,天牢潮湿,多有得罪。我这就去给你安排,铺上毯子,替你打扫干净。像您这样的人,是不应该呆在这里的,更不应该拷着的。只是天命难违,还请公子海涵。”
周兴偷偷的瞧了王冲一样,有些畏惧道。
“到底出什么事?”
王冲终于忍不住道。
“这……公子原凉,请恕在下不能说。”
周兴欲言又止。收拾了地上的馊掉的饭碗,周兴不敢逗留,连忙匆匆离去。只有调查清楚了,才知道自己关了个什么样的人物。
在周兴的一生中,什么大官都关过。不管是九品的,还是一品的,不管是地方领五斗米的小吏,还是朝廷上名闻天下的将相,周兴都毫不在乎。
到了天牢里,就只有囚犯。而所有的囚犯,都得听自己的。
但是眼前这个少年,……太特殊了。在周兴的一生中,从没有碰过这样的事。他虽然是高官,更不是什么将相。
但是却根本不是自己这个小小的牢房能够关押的。
周兴本来还想对他动用酷刑,但是知道今天早晨发生的朝堂里的事,就算借他周兴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他动手了!
这种人,根本不是他可以冒犯的。
从黎明到正午,一拔接一拔的金甲狱卫不断的接着各种名头从王冲所在的牢房面前溜过。
这个地方,平常除了酷刑的时候根本见不到这些宫廷狱卫。
但是就在一天之内,关在这里的囚犯至少见到了三四十耿宫廷御卫。所有人都有想着办法打量牢房里的王冲。
目光又是惊奇,又是畏惧。
但是所有人统一的都一句话不说,逗留片刻,便匆匆离去。
左右的牢房里,众人越来越好奇。谁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明白,这个面上无须的少年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嗤!”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一拨宫廷狱卫经过的时候,其中一名狱卫手指轻轻一拨,一个揉成团的纸条立即悄悄的拨到了王冲面前的地上。
等这些人离开,王冲心中一动,突然走过去,拣了起来。
摊开揉皱的纸条,王冲看了一眼。只是一眼,王冲立即脸色剧变。从进入天牢到现在,也就是这一刻,王冲才知道,天牢外面,现在早已是地覆天翻!
只是王冲不知道,真正的情况比那名宫廷狱卫抛给他的字条上写的,还要剧烈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