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海鹰把李红梅带到办公室,他让李红梅坐下,可李红梅依然站着,固执地说:“我要见张武。”
于海鹰暗暗吃惊,果断地说:“李红梅,这恐怕不行。”
李红梅:“为什么?我有话要跟他说。”
于海鹰劝阻她:“李红梅,你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了,就别再打搅张武了。过去谁对谁错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有一个好的归宿就行,我看你们的关系就此打住,彼此还可以留一个好印象。”
李红梅戚戚地说:“我本来不想再找张武,可是因为我,把他搞得这么惨,我必须见他,不然……”
于海鹰:“你想见他,他未必想见你呀。”
李红梅:“张武要是不想见我,他就不会去找我了,他要是不想见我,就不可能和人家玩命打架!”
见李红梅的态度十分坚决,于海鹰的口气也硬了起来,说:“就算你见到张武又能怎么样呢?”
李红梅:“我还想和他好!”
于海鹰:“你的事儿张武全都知道了,你觉得还可能吗?”
李红梅被于海鹰的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两行泪水从眼睛里流了下来,她跌坐在沙发上。
于海鹰换了种口气:“李红梅,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但是,你的确很让我失望!说实话,过去你的形象在我的心中是不错的,为了张武,为了爱情,你不顾一切从家里跑出来。为了张武的前途,你又情愿吃苦受委屈。就是因为这些,我才不顾违反部队的规定愿意帮助你们。可现在你变了,变得大家无法理解,别说张武不能接受,就是我都不敢认你了。”
李红梅:“我知道你对我有看法,过去的事儿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我也不想对你说了。现在我无家可归,在这儿就张武一个亲人,我绝不会离开他。”
于海鹰惊讶地问:“无家可归?那……那你那个男……”
李红梅平静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于海鹰一惊:“分手了?为什么?”
李红梅:“因为我只爱张武。”
于海鹰一时找不到话语来劝阻李红梅,愣了一会说:“李红梅,张武离开部队后,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也许回老家了都难说。”
李红梅:“他没有回家,我打电话回去问过。”
于海鹰:“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儿。”
李红梅:“既然是这样,我自己去找!”说着起身跑了出去。
于海鹰一下子愣住了。
等到他追出去时,已不见李红梅的踪影。
晚上十点多了,老战友酒吧生意清淡,几乎没有客人。
韩非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不知道和什么人在说话,忽然打住话头站了起来。
于海鹰急匆匆地走过来,看见李红梅坐在韩非的对面,长舒了一口气,正要和韩非说什么,韩非冷笑一声转身走了。于海鹰尴尬地笑了笑,坐在李红梅对面:“李红梅,张武的事儿你别急,我帮你打听打听。”
李红梅点了点头。
于海鹰:“你就别乱找了,金澜最近的社会治安不太好,一个女人家的,不安全。”
李红梅又点了点头。
于海鹰看着李红梅,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海鹰:“我先过去一下。”
说着起身走向吧台,韩非见于海鹰过来,他和小姐交代着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于海鹰追出酒吧,一把将韩非拉住,大声问:“你干嘛去?”
韩非漠然地说:“我干嘛去你管不着。”
于海鹰动情地说:“韩非,咱们都是张武的战友,这事儿不能不管。”
韩非还是一样的不冷不热:“管不管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于海鹰:“不管跟谁有关系,先让李红梅在你这儿上一段时间班,你一定要把她看好了,千万不要让她出去乱跑,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儿,咱们怎么向张武交待?”
韩非鄙夷地看了一眼于海鹰,说:“你就别在这儿装好人了,该干嘛干嘛去吧。”说着推开于海鹰的手就要走,于海鹰抓着不放:“你怎么这样说话呢?”
韩非挑战般看着于海鹰说:“怎么说话,真话虽然难听,但总比假话好!”
于海鹰一下说不出话来。
韩非接着说:“有人说,人当官心就黑,也有人说,心黑了才能当官,支队长您到底属于哪一种?”
于海鹰气呼呼地说:“不管我是哪一种,你都得把李红梅给我看好,你一定得答应我。”
韩非看着于海鹰突然笑了起来。
于海鹰愣了。
韩非唱起歌来:“天上有个太阳,水中有个月亮,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边唱边走回酒吧。
酒吧前的霓虹闪烁,光影在于海鹰的脸上变换着,他走向越野车拉门欲上,又停下了,将车门关上,走回酒吧。
李红梅的突然出现,搅乱了于海鹰的心绪。
特勤中队训练场,一名干部正在指挥官兵进行警犬追踪训练。于海鹰和肖明亮站在一边,肖明亮边看边神秘地问:“张武那边还没消息?”
于海鹰摇头说:“没有。”
肖明亮:“马上就要到3月1号了,咱们得抓紧了。”
于海鹰:“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李红梅来。”
肖明亮:“必须得稳住她,别让她乱跑……”
两人正在说着,见陆涛向这边走来,肖明亮赶紧打住话头。
于海鹰迎了上去,说:“陆涛,晚上有空吗?咱仨一块儿坐坐。”
陆涛看着于海鹰冷笑了一下,直接走向肖明亮:“政委,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想休一段假。”
陆涛说着将手中的一张纸递给肖明亮,不等肖明亮回答,转身走了,于海鹰欲追,突然手机响了。
于海鹰接听手机脸色突变:“你说什么?……韩非啊韩非。”说着将手机挂掉。
肖明亮:“怎么啦?”
于海鹰:“李红梅不见了。”
于海鹰说完跑了。
距金澜五百多公里的荒凉小镇上,稀稀落落走着几个行人。
李红梅六神无主地走在石板路上,四处张望着。
李红梅拖着疲惫的脚步走进一家生意清淡的米粉店里,在一张桌前坐下。
一个服务员走过来,问:“小姐吃粉吗?”
李红梅点点头。
服务员:“牛肉粉还是猪杂粉?”
李红梅:“随便。”
服务员不知所措,老板娘端着茶壶和茶杯走了过来,给李红梅倒了一杯茶:“那就来猪杂粉吧?”
李红梅点了点头。
老板娘:“我看你一直在这转,是找什么人吧?”
李红梅又点了点头。
李红梅:“老板,你们认识附近搞矿的人吗?”
老板忽然警觉起来。
老板:“不太熟,你找他们干嘛?”
李红梅:“我想找我老公。”
老板:“你老公是谁啊?”
李红梅:“我老公叫张武。”
老板摇了摇头,转身问服务员:“你认识一个叫张武的吗?”
服务员也摇了摇头。
李红梅边说边比划着:“他是从武警下来的,会打拳。”
服务员好像听懂了她的话,走到老板面前耳语着什么,两人看着李红梅笑了。
李红梅被笑傻了,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们。
一辆挂地方牌照的破旧两排座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韩非驾车,于海鹰坐在副驾驶座上。
韩非正在叙述着李红梅失踪的过程:“……李红梅开始几天干得挺安心的,我特意在我们酒吧单独给她安排了一间房,昨天晚上客人走完后,她又问我张武的下落,我就跟她说张武曾经找我问过怎么去金矿的事儿,可是我也跟李红梅解释了,那一带有黑社会,张武不会去的,谁知道今天早上她就不见了。”
于海鹰叹口气说:“韩非,你这张破嘴早就该上哨了。”
韩非气馁地说:“怎么我又错了……”
于海鹰:“因为你答应过我看好李红梅,可是她现在不见了。”
韩非委屈地看了于海鹰一眼,无话可说,继续驾着车向前开着。
于海鹰:“韩非,再开快点!”
韩非顶了一句:“就你找的这破车,能快得起来吗?”
于海鹰看了一眼韩非,没有说话。其实,于海鹰找这么辆破车当然是有用意的,因为这种破车不显山露水,安全。
小镇的街道上,张武和几个流氓搂着几个女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一个服务员突然跑进屋去,把李红梅带了出来。李红梅一看吓坏了,差一点昏倒。服务员赶紧把李红梅扶了进去。
张武一伙走到米粉店,他们大喊大叫地要这要那,老板娘生怕得罪他们,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张武把脚翘在桌上,刚点上一支烟,服务员走了过来,在他耳畔一阵耳语。
张武大惊,但很快就稳住了情绪,站起身来:“我去放一下水,给老子多加点肉啊!”说着走进后厨的门。
米粉店后厨,李红梅低着头站在货架前。
张武一进来,师傅就被吓跑了,砰地关上门。
李红梅抬起头,与张武的目光相遇。
张武不安地问:“红梅?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李红梅没有说话,看着张武哭了起来。张武不知道该怎么办,焦急地说:“哭什么哭,你赶快走吧!”
李红梅:“我不走,你去哪儿我就跟着你去哪儿。”
门边有响动,张武警觉地发现了,他突然提高嗓门骂李红梅:“你这个烂货想干嘛?让你走你还不走,你以为老子会娶你回家当老婆吗?快滚!”
李红梅愣了一下,倔强地说:“我不滚!你得跟我回去。”
张武继续骂:“回哪儿?你还让老子回部队吗?还要让他们骗老子吗?现在这个社会除了钱,别的全是假的,你不跟我好却跟别的男人跑,不就是因为钱吗?老子现在就要搞钱,搞大钱,听懂了吗?”
说着张武就要出去,李红梅上来拉住他。
两个流氓冲了进来,问:“大哥,这个臭婊子想干吗?”
张武:“他妈的,没想到老子炒股炒成股东,泡妞泡成老公。”
两个流氓大笑起来。
张武推开李红梅,转身跟他们一起走了出去。
李红梅满脸泪水地站在那儿,呆头呆脑。
张武走出米粉店门口,大声喊道:“真他妈扫兴,走,不吃了!”
话未落,李红梅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把拉住张武,张武急中生智,掏出一叠钱砸在了李红梅的脸上。
李红梅被气傻了,像木头人似地站在原地。
张武转身和流氓们搂着几个小姐走了。
流氓:“大哥,你干嘛对那个婊子那么大方呀?”
张武:“操!上次不小心中靶了,给她点儿营养费吧。”
流氓:“大哥,你真是个革命的播种机啊!”说着哈哈笑起来。
车上,看到一切的韩非拉开车门就要往外冲,于海鹰一把抓住韩非的手:“别动!”
韩非咬着牙说:“这个混蛋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王八蛋,我要下去问问他。”
于海鹰:“你现在下去不仅危险,还会给李红梅造成麻烦。你就等着瞧吧,恶有恶报,兔子尾巴长不了。”
于海鹰一直盯着反光镜,见张武他们走远了,才松开了韩非的手,说:“调头!回去!”
韩非看了一眼于海鹰,开始调头。
天色擦黑,李红梅一个人歪歪扭扭地在山路上走着。
一辆汽车突然从李红梅身后驶来,停在她的面前,韩非和于海鹰从车上跳下,走到李红梅面前。
李红梅目光呆滞地望着他们,突然傻傻地笑了起来。
于海鹰内疚地看着李红梅,韩非抹着泪将她扶进车内。
汽车远去,消失在暮色的山峦中。
从小镇上回来,于海鹰决定把战斗提前,因为张武的危险越来越大,所以他加紧了训练。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性训练,战机已经出现,为了掌握主动,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于海鹰决定对刘金贵经常出没的常山矿区进行一次实地勘察。
山雾弥漫的清晨,一辆挂着宏达房地产开发公司招牌的面包车驶向大山深处。
面包车驶进矿区,停在一个工棚前。
经过乔装打扮的于海鹰及干部们扛着勘探器械走下车来。
几个小孩看热闹,围了上来。
戴着墨镜的于海鹰掏出一些糖果给几个小孩,一拍小孩的头,小孩一窝蜂地跑了。
于海鹰走向路边一个摆烟摊的老头,掏出一百块钱,买了两包中华香烟,老人要找钱,于海鹰拒绝了,说:“老人家,请问这一带哪有温泉呀?”
老人摇头。
于海鹰转过身来,看见不远处有几个戴斗笠的男人正盯着自己。他很自然地掏出一支烟点燃,向车旁的干部招了一下手,大家沿着上山的小道走了。
另一干部开车跟了过来。
四周古树参天,鸟鸣声声。
于海鹰等人走到了一棵老榕树前,在树下转了一圈,发现树干上有一个用刀刻的“W”。他转过头来,对众人说:“我方便一下,你们把前后左右的地形绘制下来。”说完,转到了榕树的背后。
大家开始七手八脚地架仪器测量。
于海鹰蹲在大树后面,手伸进了树根下的一个窟窿里,摸了一圈,什么也没摸到。
就在这时,山上传来一阵清脆的枪声。
大家立即跑到于海鹰身旁,摸出枪将子弹上膛。
一名干部立刻递上了望远镜,于海鹰举起望远镜向山上望去,群山之间,有几只野鸟飞过。
面包车继续向山上开,于海鹰举着望远镜四处张望。
突然,一棵倒下的树杆拦住了汽车前进的方向。
于海鹰等人跳下车。
于海鹰在树干上又发现了一个“W”符号,而且有个箭头指向山坡上的一条小路。于海鹰当然知道,这是张武留下的接头暗号。
于海鹰忙喊:“大家把树搬走,今天也不知道吃什么了,我还得去方便一下。”说完捂着肚子沿山路跑了。
一座石头屋前,张武戴着一顶破草帽从一个豁口探出头来。于海鹰走过来,两人拥抱了一下。
于海鹰:“怎么样?”
张武:“情况基本搞清楚了,‘鲨鱼帮’的老大叫刘金贵,是个退伍兵,团伙成员约有30多人,有枪。他们平时躲在深山里,夜里常出来抢劫金矿。前几次咱们之所以没有抓住他们,除了有人通风报信,主要是没有找到他的老窝。”
于海鹰:“那你发现他们的老窝了吗?”
张武:“这帮人居无定所,常常睡在树上,但是每个星期二,老大都会去矿区街上的情妇家里过夜。”
于海鹰:“他的情妇是干什么的?”
张武:“无业游民,家里在街上开了个杂货店,卖点烟酒饮料什么的,那边的地形我画了个草图。”说着从草帽里取出一份草图递给于海鹰。
于海鹰将图收好。
远处又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声。
于海鹰:“他们干吗开枪?”
张武:“催我呢,几个烂仔非要缠着我比枪法。”
于海鹰:“他们是不是怀疑你了?”
张武:“没事儿,放心吧。”
于海鹰:“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加小心,我们很快就会采取行动了。”说完拍了一下张武,示意他赶快走。
张武看了于海鹰一眼,匆匆离去。
返回的路上,于海鹰坐在前排,情绪明显好转。
几名穿便衣的干部正和于海鹰开玩笑。
一名干部:“支队长,这会肚子还疼不疼了?”
于海鹰笑笑:“不疼了,再疼就该去妇产医院了。”
又一名干部问:“你上那儿干什么呀?”
于海鹰:“生孩子呗!”
大家大笑起来。但是于海鹰没有笑,因为此刻在他的心里,摧毁“鲨鱼帮”的战斗方案已经形成。
根据张武提供的情报,于海鹰带队一举消灭了长期危害社会的“鲨鱼帮”……
这天晚上,老战友酒吧内,韩非和一群员工、顾客看电视里正在播放打掉“鲨鱼帮”的电视纪实新闻——
枪声四起,一个人跑着突然被击中,一群武警官兵从树丛中跃出,冲下山去。
播音员:“……2月28日,武警小分队一举捣毁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鲨鱼帮’武装犯罪团伙,抓捕骨干分子35人,老大刘金贵拒捕被当场击毙。至此,长期横行于特区的‘鲨鱼帮’被一网打尽。下面让我们把镜头对准在这次行动中做出重大贡献的英雄们。”
电视里出现于海鹰,他激动地说:“这次任务能够圆满地完成,主要是因为我们掌握了准确的情报,这应该感谢我们深入敌后,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侦察英雄。”
韩非招手叫正在给客人倒水的李红梅过来看电视,李红梅走了过来,盯着电视画面。
记者:“现在我们要向大家介绍在这次行动中做出重大贡献的侦察英雄——张武。”
电视画面里出现采访张武的镜头,记者:“张警官,现在大家都称你为‘当代的杨子荣’,你有何感想?”
电视里的张武侃侃而谈。
韩非一脸的惊讶,恍然大悟,他扭头看着李红梅。
李红梅睁大了眼睛,愣在那里,手里端着的碗滑落在地上,摔碎了,她明白了,张武不是流氓,是卧底的英雄。
电视里传来鞭炮声。
办公楼前人来人往,陆涛从楼里面走了出来。远远看到一帮记者围着于海鹰在采访。陆涛停住了脚步,换了个方向走了。
于海鹰发现了陆涛,跑过来喊他,又被一群记者围住了,于海鹰只得应付,当他再回头时,陆涛已经走远了。
罗静在家里拖地,门铃响了。
罗静过去打开门,于海鹰出现在门口。
罗静惊喜地看着于海鹰说:“海鹰,是你啊,电视上看见你了,你可真威风啊,祝贺祝贺!”
于海鹰往屋里看看,问:“陆涛呢?”
罗静:“没回来呀。哎,他不是跟你们在一块儿吗?”
于海鹰支支吾吾:“哦,对了,可能他在办公室吧。”
罗静:“我刚才往办公室打电话,怎么没人接啊?”
于海鹰:“那也许……”忽然听到自己家的电话响了,忙说:“可能是陆涛打来的,我先去接电话。”说完转身走了。
于海鹰开门跑到茶几前,一把抓起电话:“喂,陆涛吗?”
“我不是陆涛,我是你老婆。”电话里传来乔红的声音。
于海鹰愣了一下,说:“哦,是乔红呀,你和儿子还好吧?”
“挺好的。告诉你吧,今天我在电视上看见你了,爸妈也看见了,我们在北京为你小小地庆贺了一下!”乔红兴奋地说。
于海鹰:“是吗?”
“你现在可风光了,但是我提醒你,得注意和陆涛的关系,千万别伤了他。”
于海鹰忙说:“我知道。哎,我儿子在边上吗?”
“你心里只有你儿子,等会儿啊。”
于海鹰手拿话筒等待着,忽然听到电话里有儿子的声音,忙冲着电话喊:“儿子,快叫爸爸,叫!”
话筒里传来儿子稚嫩的声音:“爸……爸……”
于海鹰高兴地叫着:“来,再叫一个给爸爸听……”
话筒里又传来了:“爸爸。”
于海鹰捧着话筒,一脸幸福地笑了。
在韩非的张罗下,战友们决定小范围地开个庆功会。老战友酒吧里欢声雷动,热闹非凡。一名干部正对着卡拉OK唱《咱当兵的人》。
大厅里只摆了一张桌子,是用许多小桌拼起来的,白桌布上还放着许多鲜花,有点儿西方party的味道。许多人围着桌子正在神侃这次的战斗。
于海鹰一脸兴奋地从门外进来,韩非赶忙迎上。
于海鹰看了屋里的布置,对韩非笑着说:“搞得这么洋气,不怕说我这个当官的腐败吗?”
韩非笑着说:“支队长,小声点儿,这是咱俩的私房话,不能让别人听见。”
于海鹰拍了韩非一下,就算是他们俩的和解。
于海鹰轻声地问韩非:“李红梅呢?”
韩非:“这事你就甭管了。”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自己的座位前,于海鹰扫视了一下四周,正欲坐下,忽然问韩非:“陆涛怎么没来?”
韩非忙说:“通知了,他说他来呀。”
于海鹰点点头:“噢……”
张武穿着警服走了进来,韩非赶忙站起来示意大家鼓掌。屋里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韩非把张武请到主座上坐下。
张武起来:“不行,不行,我哪能坐这个位子。”
于海鹰把张武压下去,说:“这个位子肯定得你坐!让你坐这儿体现了大伙对英雄的态度。”
韩非等人起哄,让张武坐下。“恭敬不如从命,”张武只好坐下。
韩非:“张武你知道吗,我和支队长去矿上找你,看见你那副流氓样儿,我当时真想把你给毙了!”
张武笑着说:“你要是把我毙了,我就更加光荣了,今天开的就不是庆祝会,而是英烈追悼会了。”
大家跟着笑了起来。
韩非:“今天你必须老实交代,混在黑帮里都干了哪些坏事儿,还有哪些没有向组织交代的?特别是有没有去不该去的场合呀?”
张武:“我干的事儿组织上全知道,不知道的那点儿坏事儿加起来都没有你干得多。”
韩非还想说什么,被于海鹰拉住:“我说你嘴门口的哨兵怎么又不在了?说正经的,赶快给陆支队长打电话。”
韩非应声走了。
此刻,老战友酒吧外,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陆涛下车,手机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见是韩非的电话,他没有接。
老战友酒吧挂出了“打烊”的牌子。
陆涛在门前徘徊两圈,隐隐能听见屋里的欢声笑语。陆涛犹豫半刻,突然甩开大步走了。
老战友酒吧内,依然热闹非凡,但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再等下去,菜就全凉了。韩非走到于海鹰身边,低声说:“支队长,陆副支队长的手机没人接,肯定是临时又碰到哪路神仙了!要不咱们边吃边等?”
于海鹰看着韩非,无可奈何地点点头:“简单点儿,韩非。”
韩非:“不复杂,但是第一道菜是献给张武的。”
韩非看了看张武,亮开嗓门:“上菜!”
后厨回应:“好呐!”
全场肃静,突然音乐骤起。
李红梅打扮得如同新娘,在两个服务员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大家惊呆了。
张武傻了,木然坐着。
韩非和一名干部把张武拉了起来,推着他慢慢向李红梅走去。
李红梅脸上充满了幸福的微笑,准备迎接张武的爱。
张武和李红梅越走越近,面对面站在了一起。
李红梅伸出了双手,张武却站着不动,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了李红梅与何大伟拥抱在一起的画面。
韩非给张武使了个眼色,张武迟疑了一下,突然转身冲出了酒吧,他不能忘记李红梅的过去,更不能接受站在他面前的李红梅。
韩非惊慌失措地追了出去,于海鹰也跟着跑了出去。
李红梅掩面哭泣着跑进了里屋。
张武快步地走在街上,被身后跑来的韩非一把抓住,于海鹰也赶了上来。
韩非:“张武,你跑什么跑?你简直是个混蛋!”
张武:“谁是混蛋,你才是个混蛋,李红梅的事儿全世界都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干嘛给我搞这手?”
于海鹰:“韩非,你这个突然袭击搞得太没有章法了,我不是跟你说今天先不谈这事,让他们俩先沟通沟通再说。”
韩非:“我怎么又错了,我不是想给张武一个惊喜吗?再说相爱的人之间不需要什么,一个眼神就足够了。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床尾吵了,床头和……”
于海鹰:“行了,韩非收起你这套理论吧。张武啊,我命令你马上回去立即向李红梅道歉,要有点儿男人的风度,有点英雄的风采!”
张武:“支队长,别的命令我都服从,这个事儿我难以从命。”
韩非:“你小子狗胆不小啊,我都脱了这身军装,支队长骂我,我还得捏着鼻子流着泪跟他到矿上找你呢。”
于海鹰:“说张武的事儿,你别瞎扯。张武,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了,你答应得好好的,今天这又是为什么?”
张武没有说话。
于海鹰:“你说啊?”
韩非:“他就是小心眼,就是嫌人家跟别的男人好过,还怀疑人家去做小姐了,他……”
于海鹰:“韩非,你赶快给我闭上嘴,回去看看李红梅。”
韩非嘴里嘟囔着什么愤愤地走了。
于海鹰:“张武啊,我不是告诉过你,李红梅的事儿我做过调查,她绝对没有做过小姐,过去和何大伟在一起也是出于无奈。你想她一个人闯深圳无依无靠,她姨妈在那儿也不过是个打工的,根本帮不了她。”
张武:“这我都知道,就是心里别扭。”
他们俩正说着,韩非突然又走了回来,指着张武说:“张武你就后悔吧,李红梅对你这么痴心,我看她是瞎了眼了。你看看我身边那些女人,都是冲着钱来的,哪有什么真情啊,我要是遇到李红梅这样的女人,哪怕她是个小姐,我也情愿当牛做马把她当菩萨供起来。”
于海鹰:“韩非你嘴边的哨兵怎么又跑了?”
韩非不情愿地闭上嘴,扭头离去。
于海鹰:“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现在你都必须跟我回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武没有说话。
于海鹰:“韩非的话说得有点狠,可都是大实话,李红梅对你的确是一片真情。你心里也放不下她。张武啊,你为什么这么恨她,就是因为你还爱她,失去她你会后悔一辈子。她现在要是失去你,她就活不下去了。”
张武看着于海鹰,眼睛里含着泪花。
等到张武清醒过来,跑回老战友酒吧,早已人去屋空,只有两个服务小姐站在吧台里。
于海鹰和张武走进来,感到十分惊诧。于海鹰大声喊着:“韩非!”
韩非从后厨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小姐。
韩非紧张地喊:“支队长,李红梅不见了。”
于海鹰慌忙问:“不见了,去哪了?”
服务员:“我们也不知道,她说她去上厕所,没想到她却从后门走了。”
张武一下愣住了。
于海鹰:“你们都愣着干嘛,赶快接着找!”
大家四处散开去找,可是找到半夜,也没有找到李红梅的影子。
李红梅又一次失踪了。
“……鉴于以上同志在228战斗中的突出表现,经总部批准,给张武同志荣记一等功一次,并晋级为第三支队副参谋长。经总队党委研究决定,给于海鹰、肖明亮、郑小红、孙勇、梁明荣等同志记三等功一次。请立功受奖人员上台……”
总队长宣布完命令,支队礼堂内顿时掌声雷动。
陆涛坐在第一排,表情有些异样,因为他从头到尾都没参加这次战斗。
首长给张武戴上军功章,张武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行泪水流下,滴在了军功章上。
汽笛长鸣,一艘客轮驶离码头。
张武和韩非四处寻找着从码头上走出来,没有看见李红梅,只好上车离去。
一家又一家公司,韩非和张武匆匆进去又匆匆出来,他们在寻找着李红梅,可惜杳无音讯。
虽然提拔当上了支队副参谋长,但张武非常后悔没能抓住送到眼前的幸福,他整天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一名士兵站在门口喊:“报告。”
里边没有应声,士兵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张武正在拼命地打着沙袋。
士兵提高嗓门:“报告。”
张武停下来,走到门口将门拉开。
士兵:“张副参谋长,你的快件。”
张武接过快件,在士兵的本上签了个字,将门关上。拆开信看,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李红梅在信中写道:张武,你成了英雄我真的为你高兴,你会有一个幸福的未来。遗憾的是,我们两个实在是没有缘分,我也不想伤害你的自尊,那个未来已经不属于我们了,这就是生活,很残酷,也很现实。张武,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你。我的话说完了,我也将从你的生活中永远地消失。张武,今后你要多保重自己,祝你幸福!最后再对你说一声,再见!
张武傻了,特快专递信封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
于海鹰从楼内出来正准备上车,忽然抬头发现办公楼有一扇窗户亮着灯。
于海鹰关上车门对车上的一个中尉说:“小方,你们先走吧。”说完快步走进办公楼。
陆涛办公室内,台灯亮着,各种办公用品摆得整整齐齐。陆涛穿着一身西装在办公室收拾东西。他手里拿着一叠照片,有很多他和于海鹰的合影。
陆涛嘴里叼着一支烟,一张一张翻看着照片,陷入沉思。
于海鹰推门进来,说:“你在这儿干吗呢?该吃饭了,也不回家?”
陆涛头也不抬,说:“吃什么饭,我吃精神呢。”
于海鹰笑着说:“精神要吃,物质也不能少,庆功宴你没去,我知道你是等着我单独请你呢。走吧!”
陆涛没好气:“我晚上有事不能去。张嘴闭嘴都是吃,多庸俗啊!”说着准备把照片收起来。
于海鹰:“拿过来让我尝尝你这精神食粮。”
陆涛迟疑了一下,把照片交给于海鹰。
于海鹰接过来,动情地看着那一张张照片,过去那些岁月又仿佛从眼前飘过……
陆涛嬉皮笑脸地说:“就算是送给总队参谋长的升迁礼物吧。”
于海鹰抬起头看着陆涛:“谁到总队当参谋长了?”
陆涛怪异地笑了笑,说:“你还保什么密呀?这种事情,消息传得快得很。不仅你去当参谋长,而且政委也要提升当总队政治部主任了。于海鹰,参谋长上面是总队长,总队长上面是总部首长,你就大展宏图吧。所以这些照片,你收好了,将来当上将军的时候拿出来翻翻,也不至于把我忘了!”
于海鹰:“行了,你别鼓励我了。”
陆涛:“于海鹰我告诉你,运气来了你挡都挡不住,可这人要是倒了霉,喝口凉水也塞牙。走吧,走吧,你们走了,我也该走了。”
于海鹰愣了一下,问:“你要往哪走?”
陆涛满不在乎地说:“转业啊。”
于海鹰惊讶地问:“转业?你准备脱军装?”
陆涛:“于海鹰,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怎么就不能脱这身军装?话又说回来,我现在不脱,过几年老了,组织上也会让我脱的。到那个时候,我白胡子一大把,我到地方谁要我?我回部队谁管我?兵不能不当,但也不能当一辈子。”
于海鹰:“我们就要当一辈子兵!除了当兵我们还能干什么?陆涛,反正我不走,你也不能走!”
陆涛:“那你就提我当将军吧,你办得到吗?”
于海鹰无语。
陆涛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转业报告”交给于海鹰,于海鹰愣了,他在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陆涛要转业,这是为什么呀?”
汽车行驶在清晨的海边公路上,远处可以看到一座雄伟的跨海大桥。
于海鹰和肖明亮坐在后座上,肖明亮翻看着陆涛的转业报告,合上准备装进自己的公文包,于海鹰一把夺了过来,说:“我就是让你看看,可没说上交,这不算数。”
肖明亮看着于海鹰笑了笑:“人各有志,不可勉强。”
于海鹰睁大眼睛,看着肖明亮。
于海鹰:“政委,你难道同意他走?”
肖明亮:“瞧你急得这个样子,我还敢同意吗?就是同意,也得先把他安排好。”
于海鹰:“安排再好,也不能让他走!”
肖明亮看着于海鹰笑了笑,没说话。
汽车停在了桥头边。
哨兵警惕地站在桥头上。
一辆越野车开过来停下,于海鹰和肖明亮从车上下来,走了过去。
哨兵立即向他们报告。
于海鹰、肖明亮还礼,俩人沿着桥的护拦向前走着。
于海鹰:“政委,你可是最后一次在这儿查哨了。再见你就得喊主任了,你别说还真有点儿别扭。”
肖明亮:“你也在这儿呆不长了,命令很快就下了。海鹰啊,站在世纪大桥上,你有什么感想?”
于海鹰伏在大桥的护栏上,说:“我想永远守在这儿,我不想走,也不想让陆涛走。”
海上有轮船通过,汽笛声悠扬绵长。于海鹰目送着轮船开远,思绪万千,他感觉到,一个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