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乔红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匆匆向医院跑去。
病房内,肖明亮、陆涛和几个干部围在病床前和医生正说着什么,乔红推门进来,直奔病床,声音有点哽咽道:“到底是什么病啊?”
陆涛:“你别着急,可能是疟疾。”
乔红俯下身子摸于海鹰的头。
陆涛:“烧已经退了,问题不大。”
乔红:“怎么会传染上疟疾呢?”
肖明亮:“清江是一个疟疾高发区,蚊虫叮咬也会传染,士兵们每天都服药,海鹰着急上山可能忽视了。”
陆涛的手机响了,他躲到一边接电话,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变了。他挂上电话走回肖明亮身边,轻声对肖明亮说:“政委,市里面让我们赶过去开个紧急会议,洪峰提前了。”
肖明亮点了点头,一行人和乔红匆匆告别离去。
乔红俯下身子,在于海鹰的耳边轻轻呼唤:“海鹰,海鹰。”
于海鹰慢慢地睁开眼睛。
乔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于海鹰笑了笑说:“没事,就是睡了一觉。”
“你总算醒过来了!”乔红拉着于海鹰的手,两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里涌出。
于海鹰:“你的贷款跑得怎么样了?”
于海鹰的话,让乔红更加伤心,泪涌不止。
于海鹰安慰道:“那就别跑了,小心动了胎气。”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惨白的光投射在他们的脸上,紧接着一个炸雷把医院的电炸停了。
于海鹰翻身下床,走到窗口,若有所思地听着滚滚的雷声,一阵响过一阵。
大雨瓢泼,肖明亮陪陈然等人从雨中跑来,钻进设在大堤上的抗洪抢险指挥部的帐篷。
帐篷内一片忙碌,陆涛正举着电话发火:“张武,上次的事还没完,这次再出事我饶不了你。”
说完,陆涛将电话重重地扣上,走到肖明亮和陈然的身边,没:“清江监狱已经遭遇到洪水袭击,张武告急!”
陈然:“清江监狱是个老监舍,年久失修,这么大的雨,搞不好要出大问题。”
肖明亮:“老陆,是不是考虑向清江增兵。”
陆涛:“你这大堤上的兵都不够用,我还去哪儿调啊?这样吧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说着陆涛就要走,又被肖明亮叫住:“老陆,你不能走,市里面的好多事儿还得你去协调呢。”
几个人正一筹莫展,身后传来于海鹰的声音:“怎么不想到我,我们农场还有兵呀。”
大家回头,不知于海鹰什么时候已经进来了。
肖明亮:“海鹰,你的病还没好,跑来干什么?”
于海鹰:“头痛脑热地躺几天就行了,哪那么娇贵?”
陆涛:“于海鹰,你给我回去。”
于海鹰:“回哪去?我回清江去。我和张武通了电话,他那边十分危急,我刚从清江回来,情况我熟悉。”
肖明亮和陆涛对视一眼,感到很为难。
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清江监狱的警铃乍响。
全副武装的官兵迅速从宿舍跑出,将监号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狱警站在制高点上用喇叭喊话:“你们要冷静,不要被坏人利用,政府不会不管你们的……”
监狱内犯人的喊叫声依然不断。
一辆指挥车和运兵车开进院内,急刹车,于海鹰跳下,他带着农场的增兵赶到了。
张武跑来报告。
监狱长也迎了上来,把监狱的险情向于海鹰介绍,于海鹰、张武和监狱长边说边走,穿过长长的走廊。监狱里的犯人们都涌在门前,使劲地摇晃着铁门大喊大叫着。
于海鹰表情严峻,他果断地对张武说:“带我去制高点。”
于海鹰走到监狱制高点观察了一会儿,向张武下达命令:“打开探照灯,拉响枪栓。”
张武拿着对讲机在传达于海鹰的命令。
瞬间,探照灯突然亮起,在院内扫射,光亮刺眼,令人晕眩。紧接着,监墙四周响起了士兵拉枪栓的声音,犯人被震慑住了,监狱内顿时安静下来。
于海鹰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就在这时,一阵狂风袭来,差点把他掀下墙去。他刚一蹲下,远处就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轰响。
于海鹰拔腿就跑,他知道可能出事了。
很快,对讲机里传来哨兵的呼叫:“报告,报告,后院的围墙倒了。”
监狱长和于海鹰大惊失色,大家立即向后院奔去。
狂风把监墙撕开了一个十余米的大口子!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急速向倒塌的围墙跑来,于海鹰、监狱长、张武紧跟在后面,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围墙露出了一大段缺口,士兵们跑到缺口前,不知所措。
监狱长:“这深更半夜的,雨又这么大,修墙是不可能的。”
张武:“拉铁丝网行不行?”
监狱长:“现在手头也没有这么多铁丝网啊!”说完,监狱长和张武把目光都投向于海鹰。
于海鹰沉思了一下,果敢地下达命令:“张武,马上组织人墙,让同志们坚持到天亮。”
张武响亮地应着:“是!”
犯人们也知道监墙被风刮倒了,不安份的犯人正密谋着逃跑计划。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几个罪犯贼头贼脑地从监舍溜了出来,在墙角探头张望。
一束探照灯光从围墙掠过,罪犯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
缺口处,头戴钢盔手握钢枪的士兵们站在齐腰深的水中,组成了一道人墙。
犯人互相使着眼色准备后退,张武一声大喊,把他们吓住了。
手电筒的光刺得犯人睁不开眼睛。
林阿山和几个士兵冲上来将他们制服。于海鹰、监狱长和两个狱警也赶了过来。
监狱长:“越狱逃跑,罪加一等,查一查他们是哪个监号的,都叫什么名字?”
一个狱警拿着手电筒照着犯人的脸。
狱警:“三监舍的何子强、杨凯、还有杜海。”
于海鹰不由自主地重复道:“杜海?”
杜海的脸上突然被几只手电筒的光照亮,于海鹰看见那果然就是开车撞林阿水的杜海。
监狱长补充了一句:“就是撞死你们士兵的那个杜海。”
于海鹰吃惊地看了一下杜海,与张武相视无语。
林阿山瞪大了眼睛盯着杜海。
于海鹰:“怎么这么巧。”
监狱长:“原来他在金澜监狱关押,怕那边的士兵认出他来,就转到我们这儿了,没想到却让你碰上了。”
张武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好啊!那咱们真算是冤家路窄了!”
杜海看了他一眼,恐惧地低下了头。
监狱长:“把他们关到禁闭室。”
士兵们将几个犯人押走。
支队会议室内,陆涛与军地有关领导在观看电视播放的暴风雨袭击清江的录像。
陈然走到屏幕前,说:“昨天这一夜惊心动魄啊,总算熬过去了。但是更大的困难还在后面。从全市范围来看,这次暴风雨影响并不大,但是由于降雨过于集中,清江、桃江、阳江流域的降水量已经超过了历史的最高记录。未来几天情况还可能继续恶化,所以,我完全赞同于海鹰从前线提出的方案,对清江监狱的犯人实施转移,同时对处于重灾区的阳江监狱、桃江监狱的犯人也要实施安全转移。同志们,这可是个大动作,市委市政委要求我们必须确保犯人一个不能死,一个不能跑,一个不能少。”
深夜,市政府大楼灯火通明。
指挥部外,一辆越野车急刹停下,支队秦副参谋长从车内跳下来,朝大楼跑来。
陆涛和陈然正在门口说话,看见他忙问:“秦副参谋长,路找到了?”
秦副参谋长:“几条路都被冲断了,车根本过不去。”
陆涛:“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秦副参谋长:“援兵肯定是过不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通知于场长他们沿清江绕道而行,跨过桃江大桥,进入安全地带。”
陈然:“这样的话,于海鹰他们得兜多大一个圈子?”
秦副参谋长:“大约125公里。”
陆涛:“不行,不行,他本来兵力就不足,再押着850名犯人绕这么大的弯,太不安全。”
肖明亮插话道:“但是,呆在洪水的包围之中,那样更危险!”
清江监狱,雨仍在下。
监狱长手指着地图上的一点到另一点,说:“从清江到桃江大桥,途中我们要两次穿越一公里左右的玉米地,五次通过小桥,还得在中途露宿一晚。850名犯人,而且重刑犯很多,你们就这几十个兵,万一途中发生暴乱怎么办?再有明天就是八月十五,犯人情绪失控怎么办?还有……”
于海鹰:“还有什么?”
监狱长:“参谋长,我发现自从士兵们认出了杜海,大家情绪比较激动。说实在的,士兵们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但这么长途的押解,我怕有个别士兵……”
于海鹰:“我明白了。”
说着他把手中的笔扔在地图上,转头向身后的警戒区望去,警戒区内站着黑压压的犯人,四周有重兵把守,狱警正在清点人数。
一个狱警跑来报告:“监狱长!刚才清点人数时,发现何子强和杜海不见了。”
监狱长一惊,看着于海鹰。
于海鹰:“跑是跑不了,肯定还在监狱!”
监仓里浸泡着倒灌的污水,水面上浮着大便、死老鼠、菜叶等脏东西。
于海鹰和狱警带着机动班涉水而过,对监舍逐一搜查。
在一间破旧仓库里他们找到了杜海。由于地势较低,里面的水已经漫过了腰部,杜海爬在房梁上,手中紧握着一根铁棍。
张武、林阿山和两名士兵举着枪站在门口。
张武严厉地喊:“告诉你杜海,再不下来,我就把门锁了,淹死你那是天意,省得你出来再去撞人!”
林阿山目光愤怒地盯着杜海。
杜海握着铁棍,不肯下来。
张武骂道:“好!你就在里面呆着吧!”
说着就要锁仓库的门,身后于海鹰突然大吼一声:“张武,你要干什么?”冲过来将门推开。
张武:“这个王八蛋,躲在上面不出来,还想等着我们拿八台大轿来抬他呢。”
杜海手握着铁棍,浑身发抖。
于海鹰向房梁上看了一眼,转头对身后说:“大家把枪放下。”
林阿山极不情愿地将枪放下了。
于海鹰:“杜海,你下来吧,我保证你的安全。这间房子已经被水浸泡了很长时间,随时有可能倒塌。”
杜海:“我不下去!我宁可死在这儿,也绝不让你们把我弄死在荒郊野外。”
于海鹰:“你不要胡思乱想,也不要听信谣言。我们手中有枪,想弄死你还用得着跑那么远吗?可是我们是执法部队,是依法行事的,转移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杜海:“我……”
于海鹰:“杜海,你这个案子还有很多疑点,难道你就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吗?实话告诉你,你想死,我也不能让你死。”
杜海好像被于海鹰的话触动了,手一松,铁棍掉下来,他也从上面摔了下来,溅起巨大的水花。
几个士兵淌着水向杜海扑了过去。
士兵架着杜海从仓库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杜海刚出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脚呻吟起来。
张武训斥道:“你装什么装,站起来!”
杜海没有动。
张武上前踢了一下杜海的屁股。
“张武!”于海鹰走上来,瞪了张武一眼:“把他背走。”
张武看了看于海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于海鹰:“这是命令!”
张武还是没有动,林阿山和士兵们也没有动。
于海鹰上前要去背杜海,身后的林阿山冲过来一把拉住于海鹰,俯下身子背起杜海,向前走去,于海鹰跟在后面。
走在后面的士兵们眼中含着泪,张武用手也在脸上抹了一把,跟着走了。
他们刚离开,身后的仓库倒塌了。
第二天,烈日高照,骄阳似火。
帐篷外,士兵们光着膀子扛着沙包在大堤上奔跑,肖明亮也在其中。
一辆越野车开来,后面跟着一辆卡车。陆涛从车上跳下,跑到肖明亮身边,两人边说边走进帐篷。
几名士兵搬着矿泉水箱往帐篷里摆放。
陆涛:“刚才于海鹰来电话,他们已经安全撤出清江监狱,上路了。”
肖明亮:“增援部队现在过不去,他这一路可不好走啊!”说着抓起了桌上一个军用水壶递给陆涛,陆涛没有接。
陆涛:“矿泉水我已经给你运来了,还喝这个干什么?”他边说边从箱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顺手递一瓶给肖明亮。
肖明亮:“你真是雪中送炭,雨中送伞啊。我这里问题解决了,海鹰那边怎么办?老陆,今天可是八月十五,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给他们送点儿月饼和水过去?”
陆涛:“我和空军联系联系,一定想办法完成任务。”
一阵滚雷,肖明亮和陆涛向外望去,天空乌云滚滚。
雨打在挡风玻璃上,溅起了巨大的水花,街市在暴雨中变得模糊。
陆涛焦急地驾车,车载收音机报告着天气形势:“今天晚上第8号热带风暴将从南部登陆,本市将有一次较强的降雨过程,预计要持续到明天清晨……”
越野车刚要驶进支队大门,一个打伞的女人伸手拦车。
陆涛将车停下,女人走过来,是乔红。陆涛迅速将副座的门打开,让乔红进来。
陆涛:“我的天哪,这么大的雨你站在这儿干吗?”
乔红笑了笑,没有说话。
陆涛:“好好在家呆着,于海鹰那儿没事,别挺着个肚子到处乱跑!万一出点事儿,于海鹰回来还不把我吃了?”
说着陆涛发动汽车,乔红伸手拧了一把车钥匙,汽车熄火了。
乔红问:“你要去哪儿?”
陆涛:“送你回家啊。”
乔红:“我找你有个急事儿,你一定得想个法子。”
陆涛:“有事儿咱们回家说。”
乔红:“这事儿我不想让罗静知道,你更不能告诉于海鹰。”
陆涛开玩笑地说:“什么事儿?这么神秘,你都这样了,咱俩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私情了吧?”
乔红一脸沉重地说:“你别没正经了,我可没心思和你开玩笑。”
听着乔红的话,陆涛也严肃起来,说:“乔红,海鹰不在家,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
乔红:“哎,我的公司现在遇到一些麻烦,资金上出现了问题。”
陆涛:“什么问题,严重吗?”
乔红:“我的那片楼刚盖到一半,现在我已经没有钱支付工程款了。如果再不支付工程队的工资,他们就要撤走。可现在银行整顿,银根紧缩,贷不出钱来。这楼盖不完就成了烂尾楼,更别说卖出去了,到时候不但银行原来的贷款还不了,我搞不好还得进监狱。”
陆涛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
乔红:“现在大家都忙着抗洪,要是还有一点儿办法,我也实在不想给你添麻烦。原来我认为房地产搞起来挺刺激的,没想到这么不好玩。”说着哭了起来。
陆涛扔掉烟,安慰道:“你先别哭,哭要是能够解决问题,咱们就一起哭。”
乔红哭着说:“这个难关如果能渡过去,我发誓永远不去搞房地产。”
陆涛:“别那么悲观,你到底需要多少钱?”
乔红:“燃眉之急,需要三十万。”
陆涛:“我以为是三千万呢,这点儿钱还算个事儿啊?”
乔红立马止住了哭泣。
陆涛:“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好好回家呆着,别让你们家小于受了惊吓。”
说完,他发动汽车,消失在雨夜之中。
雨过天晴,道路上湿漉漉的,满是泥泞。
押送犯人的队伍沿河堤逆流而上。何子强搀着杜海走在队伍里,杜海惊恐地向后张望。
林阿山在坡下端着枪,肃然地盯着杜海。
杜海的目光赶忙躲开,何子强碰了他一下,轻声说:“看到没有,他们看见你眼都绿了,你小子这一路上恐怕是凶多吉少。”
杜海看了看何子强,没说话,继续走着。
何子强:“你还信他们说的那一套,那才是哄死人不偿命呢。”
杜海将信将疑地向前走着。
中午,大家仍在泥泞的路上艰难地走着,一个老年囚犯昏倒了,士兵们上前将他背起。
队伍后面有的囚犯们相互搀扶着,他们行走得十分艰难。
浑身是泥的于海鹰从队伍后面走上前来,拿着对讲机下命令:“张武,命令所有的人扔掉多余的辎重,轻装前进。”
“明白。”
张武关上对讲机,爬上一个高坡喊着:“把多余的东西扔下,把多余的东西扔下。”
士兵们和犯人都往路边扔东西。
何子强和杜海借着扔东西的机会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趁机休息一会儿。
张武跑过来大吼一声:“杜海,你们想干什么?回到队伍里去。”
何子强:“领导,他脚崴了,走不动。”
张武:“走不动还想让我背他吗?你,把他扶走!”
何子强慌忙搀起杜海进了队伍,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于海鹰走到张武身边,两人边走边说。
于海鹰说:“张武,我们现在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你想想八百多名犯人,我们才几十个兵,一旦他们不配合,我们就很难完成任务。我们不能记吃不记打,上次受处分,就是因为不冷静,把个人的情绪带到了工作中去了,这一次不能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张武勉强地点了点头。这时,一架直升机轰鸣着掠过头顶,在空中盘旋。于海鹰赶紧用对讲机喊:“何副场长,快点火!”
一块空地上,瞬间升起了三个烟柱,直升机盘旋了一会儿,开始向下投掷包裹。
捡到包裹的士兵们欢呼着。
犯人也一阵的兴奋和骚乱,被荷枪实弹的士兵制止住。
黄昏,押解队伍到了一块玉米地,于海鹰对张武说:“这片玉米地有一公里长,我们必须在天黑前通过。张武,警戒组派出去没有?”
张武:“已经到位。”
突然,不远处传来三声枪响,于海鹰和张武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转身向枪声方向跑去。
玉米地边上。有人向玉米地逃跑,队伍发生骚乱,士兵们正在制止。
于海鹰和张武跑了过来,犯人还在吵嚷。
张武大吼一声:“蹲下,全部蹲下。”
大部分的犯人都蹲下了,有个别仍迟疑着,混在犯人当中,不肯蹲下。
张武举枪瞄准远处的一排玉米射击。
叭!叭!叭!
一个个玉米被打开了花。
张武大吼一声:“谁敢捣乱,小心脑袋!”
犯人全部蹲在了地上。
河岸边。两名犯人穿过玉米地跳入河中,追捕的士兵也跟着跳进去。
于海鹰跑到河边,发现杜海正向河边奔跑,被身后追上来的林阿山一下子扑倒,林阿山用力卡住了杜海的脖子。
杜海艰难地说:“你掐死我吧,这是个机会。”
林阿山咬着牙,渐渐把手松开了,他克制着自己,慢慢将杜海拉起,杜海一脸的惊诧。
士兵将一名犯人从水中拖了上来,自己瘫倒在地上。两名士兵跑过来,不顾自己的战友,对犯人进行抢救。
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杜海。
岸上又有两名士兵跳进了河水中,朝河中央奋力游去。
河水中央,一名士兵还在奋力地追捕一名逃犯。一个巨浪打来,士兵和犯人一起被冲走了。
于海鹰在岸边拿着步话机紧急呼叫:“指挥部,指挥部,我是清江,我们的一名士兵和罪犯被洪水冲走了,请你们紧急救援……”
抗洪指挥部。听到于海鹰的呼叫,陆涛忙回答:“情况已经明白,我立即组织人员搜救,你们要按原计划行动。”
一辆轿车和卡车先后驶进支队院内,卡车上挂着“向抗洪官兵致敬”的横幅,邱永兴和两名电视记者从轿车上下来,几名干部过来迎接。
邱永兴:“你们陆支队长呢?”
干部:“有个紧急任务,他到海军那边联系船只了,马上就回来。”
邱永兴转身组织员工从车上卸方便面。这时,一辆越野车急驶停下,陆涛跳下来,上前与邱永兴握手,说:“邱老板,送这么多东西来?”
邱永兴:“支援抗洪官兵,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啦!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嘛。”
陆涛:“对子弟兵的情意哪有轻重之分啊!”说罢,指着车上的方便面对记者说:“不要光拍我们,你们多拍拍方便面。”
陆涛把邱永兴拉到一旁,说:“邱老板,你真行啊,献爱心也忘不了做广告啊。”
邱永兴笑着说:“哪里,哪里,支队长让我来,是给我机会啦,我当然就要把事情搞搞大啦,也好让支队长脸上有光啦!”
陆涛:“邱老板,你真是个明白人。我打电话找你来,其实是有一件小事儿要麻烦麻烦你啦。”
邱永兴:“有话你就说嘛!”
陆涛:“我想找你借点儿钱。”
邱永兴收起笑容,问:“多少啊?”
陆涛:“不多,30万。”
邱永兴脸色突变,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说:“陆支队长,不瞒您说,现在国家银根紧缩,贷款冻结了。我的资金又全部扔在商业城的建设上了,我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陆涛:“算了吧,邱老板,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这么大个老板,区区30万对你来说是洒洒水啦!”
邱永兴:“陆支队长不会不知道,过去是泡沫经济啦,30万也就值3块钱。现在泡泡吹破了,30万那可就是3000万啊!我有一个搞地产的朋友为了10万块钱就想跳楼呢!”
陆涛脸沉了下来,说:“我听懂了,邱老板是认钱不认人啊?”
邱永兴:“支队长,我不是那个意思啦,的确是有困难啊,这样吧,我先借你五万块。”
陆涛:“按你刚才的算法,这五万块钱就等于是五百万了?我怕将来还不起你啊!”
陆涛转身走了。
于海鹰家。乔红心不在焉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播放的“抗洪抢险”新闻,突然听到楼道有动静,她起身趴在猫眼上向外看,看见是罗静开门,乔红一脸失望地走到电话旁,犹豫了一下,拿起电话。
越野车上,陆涛正在接电话。
陆涛:“噢,是乔红啊……海鹰没出事儿,是一个士兵和犯人被水冲走了,我们正在搜救,你就别操心了……什么?回北京!……我说你就别瞎折腾了,钱的事儿我肯定能解决。”
说话间,汽车开进了支队院内。
韩非正准备骑上自行车往外走,越野车一下停在他的面前。
陆涛从车上跳下,韩非推着自行车迎上,说:“支队长,我可是没有迟到啊,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陆涛:“我们到海军那边正在联系救人呢,你多等一会儿怎么了?”
韩非无奈地笑了笑说:“当然,抗洪第一。”
陆涛:“大家现在都忙着抗洪,你小子倒悠闲,骑着自行车健身呢?”
韩非苦笑着:“健身?没见鬼就行了。支队长,要不是您经常教导我注意廉洁,可能现在我早就进号里了。”
陆涛吃惊地看了韩非一眼,问:“怎么回事儿啊?”
韩非:“还能怎么回事?泡泡经济吹破了,国家抽回资金,我的楼都成烂尾楼了。现在我可是一贫如洗,又变成穷光蛋了。”
陆涛陷入沉思,他本想找韩非借钱的,看见韩非这般田地了,估计打死他也拿不出30万了。
韩非问:“支队长,风大浪高的,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陆涛迟疑了一下,说:“没什么事儿。很多老兵都回来参加抗洪,没看见你小子的踪影,我担心你跟不上形势啊!”
话音未落,陆涛的手机响了,他打开手机,手机里传来值班干部的声音:“支队长,有重要情况向你报告。”
陆涛:“说!”
在一棵大树底下,于海鹰拿着步话机接听指挥部的消息:“经过我们的搜救,士兵和犯人都已经找到了!”
于海鹰:“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步话机:“没有生命危险,情况稳定,请你们放心。”
于海鹰激动地说:“我代表全体押解官兵向参加搜救的同志表示最崇高的敬意。谢谢,谢谢你们了!”
身后的士兵们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于海鹰:“告诉所有的士兵和犯人,失踪的两个人都已经安全了。”
张武拿起对讲机传达着消息。
于海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突然身体一阵晃动。林阿山眼明手快,赶快上前扶住他,问:“首长,你怎么了?”
于海鹰:“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让我躺一下。”
林阿山和身边的士兵赶快扶着于海鹰躺在地上。
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于海鹰感慨万千,说:“哟,今天的月亮真圆啊!”
一名干部:“首长,赶快把月饼给士兵发了吧。”
于海鹰:“这月饼还是先发给犯人!”
干部:“给他们?”
于海鹰:“这个时候,犯人最容易想家。”
张武:“那……咱们士兵也想家呵。”
于海鹰迟疑了一下,马上接着说:“先给士兵们解释一下,等完成了任务再加倍补偿他们。”
张武:“搞来搞去,我们连犯人都不如啊。水给了他们,月饼也给他们,干脆把枪也给他们算了。”
于海鹰一下坐了起来,严肃地说:“张武,你不要怪话连篇。特殊情况下一切服从执勤需要。月饼给犯人,有利于稳定,犯人稳定,有利于我们执勤,那就必须给。同志们,850名犯人在没有围墙,没有电网的旷野露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犯人也是人,我们应该依法执勤,善待他们。回去告诉大家,脑袋里时刻要绷紧法律这根弦,懂吗?”
张武虽不情愿,但也无话可说。
空地上,犯人躺了黑黑一片。
士兵们抬着箱子,将月饼分给犯人。
有的犯人双手捧着月饼,舍不得吃。
有的犯人捧着月饼抬头看天。
有的犯人趴在地上哭了。
黑压压的人群里传出了哭泣声,他们仰望着月亮,吃着月饼,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儿。
月光如水,泻在满是积水的地上,亮起一片一片的银光。寂静的夜色里,突然传来哨兵的一声大喊:“站住!”
于海鹰赶紧起身走过去。
两名犯人还想往前移动,士兵拉响枪栓大声说:“再不站住,我就开枪了。”
两名犯人抱着头蹲了下去。
于海鹰跨过警戒线,走到犯人面前,问:“你们想干什么?”
杜海抬起头看了于海鹰一眼,没敢说话。
一个老年犯人举起手中的几个月饼,说:“领导,你们对我们犯人太好了,好多人都吃不下去,你们把这几个月饼拿回去吃吧。”
于海鹰:“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回去告诉大家,好好配合我们工作,比给我们月饼更好。”
两名犯人慢慢地站起身来向于海鹰鞠了一躬,转身要走。
于海鹰突然喊道:“杜海,你跟我来一下。”
杜海拿着月饼紧张地跟着于海鹰走到大树下,于海鹰问:“是谁提议来给我们送月饼的?”
杜海:“自发的。”
于海鹰:“那你为什么要送月饼啊?”
杜海:“我吃不下。”说着把月饼递给于海鹰。
于海鹰:“那好,我们一块儿吃吧。”
于海鹰接过月饼,掰成两半,将一半递给了杜海,杜海紧张得不敢接。
于海鹰:“拿着吧,不用害怕,我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杜海接过月饼,点了点头。
于海鹰:“坐吧。”
于海鹰说完坐在地上,杜海也缓缓地坐了下来。
于海鹰:“开车撞人的事儿,你肯定很后悔吧?”
杜海点了点头。
于海鹰:“出事那天,你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杜海直直地看着于海鹰不知该怎么回答。
于海鹰:“喝得再多,车上坐了几个人总该记得清楚吧?”
杜海忽然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于海鹰。于海鹰好像感觉到什么,也跟着站了起来。
于海鹰:“你真得记不得了?”
杜海:“领导,就……就我一个人。”
于海鹰加重语气,问:“真就你一个人?”
杜海:“我发誓。”
于海鹰:“有的人天天发誓,也挡不住他天天说谎。但是我告诉你,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你心里有事儿。”
杜海激动地:“我心里什么事也没有,我罪有应得,开车撞人就该坐牢。”
于海鹰看着杜海,说:“杜海,你知道今天在监狱背你出来的那个士兵是谁吗?”
杜海看着于海鹰,摇了摇头。
于海鹰:“就是你撞死那个士兵的亲弟弟。”
杜海一下子惊呆了。
于海鹰又补充道:“而且他还知道是你开车撞的。”
杜海一下瘫软在地上。
夏夜,虫鸣如潮,武警医院沉浸在寂静之中。
陆涛夹着皮包从车上跳下,急匆匆地穿过走廊,走进了病房。乔红躺在病床上,电视里正播着搜救士兵和犯人的新闻,罗静坐在她身边削苹果。
陆涛惊叹道:“我的天哪!罗静这一个电话,可把我吓死了。没什么事儿吧?”
罗静:“没什么大事儿,医生说乔红情绪有点儿紧张,精神压力过大,引起了肚子疼痛。”
陆涛走到床边。
陆涛:“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乔红,你看我们家罗静多尽心啊,孩子出世了怎么也得认个干妈吧。”
乔红苦笑着点了点头,说:“嫂子受累了。”
陆涛问:“还没吃饭吧?”
罗静:“乔红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
陆涛:“她什么都不想吃你就不做了?她最爱吃的就是你做的莲子银耳汤。车在下面等着呢,赶快回去做吧。”
罗静点了点头。
乔红:“就别麻烦嫂子了。”
陆涛:“你让她去吧,不然以后孩子叫她干妈,她心里也不踏实啊!”
罗静笑了:“就是,就是。”说着走了。
陆涛见罗静关门离去,说:“乔红,今天是八月十五,于海鹰从前线给我打来电话,让我代表他,代表前线官兵给你送月饼来了。”
乔红没精打采:“还送什么月饼啊,我现在就像个月饼了!”
陆涛:“别那么悲观嘛。”
说着,他从皮包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乔红。
乔红接过来打看了一眼,里面整齐地码着一沓沓百元钞票,问:“你从哪儿搞来的?”
陆涛笑笑,没说。
桃江岸边,两艘冲锋舟迎面驶来,接应的车队已经整齐地排列在对岸。
于海鹰用望远镜向远处望着。
监狱长说:“八百多名犯人再加上咱们的人,就这两艘小船,猴年马月才能渡完啊?”
于海鹰:“我想好了,老弱病残和不会游泳的上船,其余的游过去。我派人侦察过了,水流不急,河面也不宽。”
监狱长疑虑重重,问:“这能行吗,如果犯人趁机逃跑怎么办?”
于海鹰:“河岸两边重兵把守,冲锋舟在两旁护送,我想问题不大。”
监狱长还是疑虑,说:“犯人一下水,那可是什么鬼点子都想得出来,万一……”
这时一个士兵跑来报告。
于海鹰问:“什么事儿?”
士兵:“有犯人闹事儿,说要和我们谈判。”
监狱长:“谈什么?”
士兵摇头答:“不知道。”
警戒线内。几名士兵押着杜海、老年犯人和一名中年犯人走了进来。
于海鹰和监狱长严肃地站在他们面前。
监狱长严肃地问:“你们想干什么?”
老年犯人:“领导,你误会了。我们知道这河不好过,我们当中有的人也在打过河的歪点子,他们是谁我们都知道。”
中年犯人:“我们是代表多数的犯人向政府争取个立功的机会。”
于海鹰:“你说具体点儿。”
老年犯人:“我们打算组成护卫小组,把几个打歪主意的人分散开,配合你们过河,请政府相信我们。”
于海鹰:“杜海,你怎么不说话?”
杜海望着于海鹰,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说:“这一路上我给你们找了很多麻烦,对不住了。请领导相信我们,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于海鹰和监狱长对视一眼,上前将杜海扶了起来。
长长的囚犯队伍排列有序,两旁站着持枪的武警。
一个狱警站在高处,手持喇叭正在喊话:“……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政府对你们的信任,按照执勤武警的统一指挥,有序过河,争取立功,争取减刑……”
一批批武警登船。
一批批犯人下水。
冲锋舟载着一批犯人驶向对岸……
冲锋舟上站着持枪的武警,河面上一批犯人泅水过去……
一艘冲锋舟向对岸驶来,于海鹰站在船头……
过完河,已是黄昏,犯人正在有序地登车,杜海走到车前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望去。
于海鹰站在不远处也向这边张望。
士兵催杜海赶快上车,杜海请求士兵带他去见于海鹰。
士兵押着杜海走到于海鹰面前。
于海鹰看着杜海,问:“我知道你会找我的,有话你就说吧。”
杜海迟疑着。
于海鹰对押解的士兵说:“你去吧。”
士兵走后,杜海仍沉默寡言。于海鹰又说:“杜海,你应该相信我。”
杜海突然开口问:“你能救我吗?”
于海鹰:“只要你把实情告诉我,只要你没撞人,我就能救你。”
杜海正欲张嘴,远处传来陆涛的喊声。
于海鹰扭头望去,看见陆涛陪着陈然向这边走来。
杜海看见陈然,慌张起来,说:“我……我先走了。”
于海鹰:“我会去找你的。”
杜海在士兵的押送下离去。
于海鹰上前与陆涛、陈然握手。
陆涛:“我们刚从大堤下来,陈市长非要亲自来接你。”
陈然握着于海鹰的手,亲切地说:“老于,你辛苦了。”
犯人一个不少地全部登上了车,卡车押送犯人从他们身边一辆接一辆地离去。
于海鹰将目光移向一辆卡车,卡车上的杜海向于海鹰张望着,他的眼里流露出疑惑和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