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兵如期举行了。
检阅台上坐满了军地领导和各界人士,陆涛、肖明亮、乔红、邱永兴等也在其中。陆涛兴奋地向旁边的来宾介绍着什么,乔红也跟着傻乐。
阅兵广场,战士们手持棍棒喊着口号跑进场内,随着张武下达口令,一排战士将罐子顶在头上,另一排战士将棍棒放下,赤手空拳冲上来将罐子击碎。
全场掌声雷动,于海鹰站在指挥位置上,面色严峻。陆涛的新科目会受到如此欢迎是于海鹰始料不及的,毕竟这些所谓的新科目都是“花把式”呀!
阅兵结束了,于海鹰刚从主席台的台阶上走下来,一群记者们将他围了起来。
记者A:“首长,武警的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练这些功夫需要多少时间?”
记者B:“请问你是这次阅兵的总指挥吗?”
于海鹰应付地说:“不是。”
记者B:“那总指挥在哪儿?是谁?”
于海鹰回过头,看见陆涛陪着领导走了出来,于海鹰指着陆涛,说:“是他。”
众记者调转方向,围住陆涛。
支队搬进了市里出面从一家公司借来的一幢旧楼。这几天,支队上下都忙着搬家,两名士兵在支队办公楼走廊里给办公室钉门牌,陆涛从挂着副支队长门牌的屋里走出来,喊:“通讯员,找着于参谋长了没有?”
通讯员快步跑过来:“找着了,参谋长在家休息。”
陆涛自言自语:“休息?”
陆涛摇头走了,在他看来于海鹰就是个工作狂,根本就没见他休息过,这回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乔红?
支队接待室内,加了色片的黑白电视里正播放着科目表演的新闻画面,喊杀声震天动地,播音员的解说词充满激情。于海鹰躺在沙发上看报,乔红边化妆边盯着电视看,突然,她眼前一亮,大喊:“于海鹰,快看,你的光辉形象上电视了。”
因为色片的影响,电视画面上的于海鹰的脸变得五彩缤纷。于海鹰看了一眼,走过去将电视机关上,一屁股又坐回沙发上,拿起报纸。
乔红:“哎,你怎么啦?害羞啊?”
于海鹰的眼睛不离开报纸:“一张五花脸,有什么好看的!”
乔红已经收拾完毕,见于海鹰还没有动静,便催促道:“不看电视你也该换衣服了,不是说好晚上去吃饭吗?”
于海鹰没答话,继续翻着报纸。
乔红还要说什么,电话响了,她过去抓起电话,喊:“喂!”
电话是陆涛从酒店打来的:“你们怎么还没动身啊?这边人可都到了。今天你们俩可是主角儿,于海鹰来不来我不管,你是一定要来的。”
乔红忙说:“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到。”挂断电话,乔红走过来把于海鹰手中的报纸夺下,“快换衣服吧,陆涛那边都等急了。”
于海鹰又夺过报纸,说:“我不想去。”
乔红急了:“于海鹰,我都答应人家了,怎么能不去呢?”
于海鹰头也没抬:“你答应了,我又没答应。”
乔红:“是不是又跟陆涛闹气了?”
于海鹰:“你以为我是儿童?”
乔红冷笑:“有时候你比儿童还幼稚!给小孩颗糖豆,他还知道笑,请你吃饭,你却甩脸子。”
于海鹰:“我不知好歹,行了吧?”
乔红生气道:“于海鹰,你这是犯的什么病啊?我可没招你惹你!我刚下飞机的时候,你又是献花又是赔笑脸,还说你过去没哄过我,要痛改前非。可还没过两天,怎么就原形毕露了?”
于海鹰欲言又止。
乔红又低声说:“好!今天就算是陪我,就算你哄我一回,行吗?”
乔红早看出来了,于海鹰心里憋着气,但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于海鹰心里是清楚的,这特区怎么回事呀,真的没人爱,假把式却大受欢迎,这时代咋了?他想起了陆涛的忠告,难道自己真的落后了?
酒店包间金碧辉煌,装修档次、餐具、桌椅都体现出一种高档的规格。桌上的凉菜已上齐,一群老板正在胡吹神侃。
陆涛走进来,坐下,邱永兴走到他身边耳语:“支队长,不行咱们先开始吧?”
陆涛脸色不悦地看了看手表,心想:“这俩人的谱也太大了点儿。”
这时,门被推开,罗静领着乔红走了进来,于海鹰跟在身后,见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他愣了一下。
陆涛忙起身向大家介绍,说:“这就是我们的于参谋长,这是他的太太乔红女士。”
两人礼貌地点点头,落座。
陆涛一番得体的祝酒辞后,酒席开始了。
酒过三巡,邱永兴站起来,恭维地说:“参谋长,这次阅兵让金澜人民大开眼界啊,现在随便从大街上抓一个人问,都知道武警的功夫好厉害啊。”
旁边的人附和着:“是啊,是啊。”
于海鹰勉强地笑了笑:“是吗?”
“当然啦!下个月我的度假村奠基,想请你们去搞一场。都是老朋友了,给五千块不会嫌少吧?”邱永兴兴奋地举着酒杯冲于海鹰说道。
于海鹰没有说话,似乎没有听见邱永兴的话。邱永兴尴尬地愣在那儿。
陆涛见状,赶忙解围,笑着说:“邱总慷慨解囊,我们热烈欢迎啊。”
众人赶快随声附和,让于海鹰表态。
陆涛站起身来圆场,说:“今天这顿酒有两层意思,一是给于参谋长的爱人乔女士接风;二是感谢各位对这次对阅兵的大力支持。来,咱们共同干了这一杯。”
众人干杯。
于海鹰只用嘴唇轻轻碰了一下酒杯就放下了,这一细节被乔红看在了眼里。
老板A用白毛巾擦嘴角,说:“刚才邱老板说,到他那搞一下子才给五千块钱,这太不够意思了。如果在我那里搞,我就出一万。”
于海鹰看了他们一眼,表情不自然起来。
老板B接过话:“你们不要这儿搞一下子,那儿搞一下子,要搞,就利用这次阅兵的轰动效应,咱们合作搞一个礼仪公司,专门接表演的活儿,批量生产。”
陆涛蛮有兴趣地说:“噢,你说说看。”
老板B仿佛受到了鼓舞,得意地说:“现在特区天天有开张剪彩的事儿,咱们就把部队派出去,既能壮我军威,又能挣大钱,你们说这个想法有创意吧?”
大家起哄,齐声说:“好,是个好点子!”
邱永兴似乎担心冷落了于海鹰,特意举杯高兴地说:“对对对,好想法,你说呢,于参谋长?”
于海鹰一下子站了起来,正要发作,乔红赶紧用胳膊碰了一下于海鹰。
“对不起,我方便一下。”于海鹰说着起身走出门去,乔红赶紧跟了出来。
走廊上,乔红一把将于海鹰拉住,问:“你今天这是干什么?”
于海鹰脸憋得通红,说:“上厕所。”
包间里没了于海鹰和乔红,反而更热闹,大家开怀畅饮,喝得很尽兴。
罗静抓住一个空当儿,在陆涛耳边低语了几句,陆涛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见乔红和于海鹰进门,忙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地说:“各位,这次阅兵都归功于我们于参谋长指挥有方,他才是阅兵的总指挥。”
邱永兴马上端起酒杯走向于海鹰,说:“原来于参谋长才是真正的英雄呀,我得敬英雄一杯!”
旁边有人起哄说一杯不行,最少得三杯。
邱永兴笑着说:“三杯就三杯,于总,我敬你!”
于海鹰:“对不起,我喝不了。”
说着,于海鹰坐了下来。
邱永兴的脸微微有点红,来了个激将法,说:“总指挥不会看不起我吧?”
于海鹰还是硬硬的:“你说远了吧?邱老板。”
乔红见势接过话说:“邱总,他今天身体不舒服,确实不能喝。”
邱永兴不相信:“俗话说,酒壮英雄胆,当兵的哪有不会喝酒的呀?”
罗静给陆涛使眼色,陆涛走过来打圆场,说:“这样吧,我替他喝了。”
众人起哄道:“不行,不行!于参谋长太不给我们老百姓面子了!”
于海鹰刚站起来,被乔红按了下去。
乔红端起酒杯,说:“我替他喝了总行吧。”
乔红说着一饮而尽。
众人仍在起哄:“不算,不算,我们不同意。”
邱永兴喝干酒又倒了一杯,不屈不挠地说:“今天是庆功酒,你这个总指挥不喝,就等于没有了主题啊。”
老板A:“无论如何,于参谋长也要把这杯酒喝了。”
老板B:“这样吧,你喝一杯,表演费我多给一千块,喝十杯,一万块。我朱某人说话绝对算数!”
于海鹰一下火了,忽地站了起来,涨红着脸说:“老子不喝怎么了!啊?”
于海鹰说完把酒杯摔碎在桌上,拂袖而去。他气冲冲地从酒店内走出来,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乔红、陆涛、罗静急匆匆追了出来,于海鹰已没了踪影。
“乔红,你们吵架了?”陆涛问。
乔红:“没有啊?”
“那于海鹰吃炸药了?怎么一点就着啊!”
陆涛说完,气急攻心地踢翻了旁边的一个垃圾桶,悻悻然返回酒店。
乔红望着陆涛的背影,知道于海鹰这次扫了陆涛的面子,兄弟俩心中肯定要有过节。
陆涛躺在家里的沙发上没精打采地看电视,罗静端着一杯茶走过来,关切地说:“陆涛,喝点儿浓茶解解酒。”
陆涛没接。
罗静把茶放在茶几上,说:“这么晚,别看了。”
罗静说着将电视机关上,又坐到陆涛身边,轻声说:“陆涛,海鹰是不是对你有意见?你们两兄弟从小一块长大,又一块当兵,你是老大哥,凡事多让着他点儿。”
陆涛还是沉默不语,他心里窝着一团火。
电话响了,罗静走过去接。
陆涛忽然想起了什么,翻了个身说:“如果是于海鹰,就说我不在。”
罗静疑惑地看了一眼陆涛,拿起话筒:“喂,哦,是乔红啊……在,在,我叫他。”
罗静捂住话筒,轻声地说:“陆涛,是乔红。”
陆涛犹豫了一下,起身过去接电话,说:“乔红啊,什么?怎么说走就走呀?”
乔红:“我的假到了。陆涛,昨晚的事儿对不起了……”
陆涛觉得乔红突然要走肯定与于海鹰摔酒杯有关,赶忙装出无所谓的口气打断乔红的话,说:“没事儿。不过我建议你干脆把你们家于海鹰领走算了,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又闹出什么事儿来呢。这小子啊,有粉不往脸上擦,专往屁股上抹!”
另一头,在支队接待室内,乔红正在和陆涛通话:“这呀你怪不了别人,谁让你调个冤家过来呢?”
于海鹰坐在一旁盯着乔红。
陆涛:“好,好,这事不说了。明天几点的飞机啊?”
乔红:“中午十二点……好的,好的,再见。”
乔红把电话挂上,于海鹰沉着脸走了过来,问:“他说什么了?”
乔红:“陆涛说让我给你买一套铁酒杯,这样就摔不坏了!”
于海鹰白了乔红一眼,走到沙发边坐下,继续看电视。
乔红:“于海鹰,你太过分了!你和陆涛是什么关系?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
于海鹰:“你听听那帮人说的什么话,他赚他的钱,我当我的兵,这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们凭什么拿当兵的当他们的下酒菜啊?”
乔红:“你不愿意听,可以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嘛,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要给陆涛留个面子呀。”
于海鹰把目光从乔红脸上移开,象是自言自语:“什么面子啊?当兵的脸都让陆涛卖完了!陆涛再这样搞下去,总有一天要出大事!”
乔红没好颜色:“于海鹰,我早就说过,你是东北虎不是南海龙,这个地方不适合你,可你就是不听。我把话先搁在这儿,将来出事儿的不一定是陆涛,很可能是你!”
于海鹰看了一眼乔红:“是吗?”
乔红:“咱们走着瞧!”
一架波音737飞机呼啸着飞上了蓝天。
送走了乔红,于海鹰、陆涛、罗静从机场候机厅门里走出来,罗静说:“海鹰,乔红走了,想吃什么上家里来,嫂子给你做。”
陆涛:“你还敢请他,到时候把咱们家的盘子摔了怎么办?”
于海鹰尴尬地笑了一下。
罗静:“你又夸张,至于吗?”
陆涛:“至于吗?天是老二,他于海鹰是老大,你以为他什么事不敢做?”
说话间,三人走到越野车旁,陆涛停下来,说:“今天上午有一场重要的公益表演,我得过去。”
于海鹰讽刺地:“又要去耍把式呀?”
陆涛瞪了于海鹰一眼,说:“市里面的领导都去,你去不去随你。去就上我的车,不去就和罗静打的回去。”
于海鹰:“我跟嫂子走吧。”
陆涛看了一眼于海鹰,上车关门,发动汽车开走了。
乔红走后,于海鹰就从接待室搬到了办公室,反正一人住办公室还方便些。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放特警为某公司开业典礼助兴表演的画面,于海鹰走过来把电视关上,士兵的表演他怎么看怎么别扭,因为他清楚,用来表演的板子,木棍,砖头都是经过加工的,那是什么狗屁功夫呀。
电话铃响了,于海鹰接听电话,脸色突变。
支队操场响起了紧急集合的号令,士兵从不同的方向朝操场跑来。他们有的拿着表演的棍棒,有的穿着武术服装,还有的背着腰鼓,整个让人感觉是杂技团集合。
于海鹰头戴钢盔,身穿迷彩服,从办公楼里快步走出来。张武拿着一个文件夹快步追上,向于海鹰报告情况,他用急促的语气说:“接总队命令,为了防止两名持枪杀人犯窜入市区,要求我们于30分钟内赶到老虎滩沿线堵截。”
于海鹰看了一下手表,说:“特勤先出动,其他部队随后跟上。”
张武:“明白。”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操场中央队伍面前,队伍已经集合完毕,大多数士兵都带着各路表演的家伙站在操场,只有少部分带了枪。
见此情景,于海鹰又气又恼。
就在这时,韩非出列向于海鹰敬礼报告:“报告参谋长,参加表演的部队已经集合完毕。应到……”
于海鹰怒火中烧,指着韩非大吼:“你们带这些把式干什么去?”
韩非傻了眼,解释道:“不是去表演吗?”
于海鹰怒吼道:“你以为军队是马戏团!啊?我们现在要面对的是杀人犯,是全身捆满炸药的杀人犯,明白吗?”
韩非被于海鹰骂傻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于海鹰:“还不快回去拿枪!”
韩非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命令战士放下手中的木板、棍棒,跑回去拿枪。
于海鹰走过去,拾起一块表演用的木板,轻轻用力一掰,木板就断成两截了。原来这些木板事先都用锯子锯到快断的程度,即使从来没练过功夫的人也能把它打断,这一点于海鹰是看在眼里,气在心上。
“杂耍!”
于海鹰气得把掰成两截的木板用力摔在地上,又用力踏了一脚。
士兵宿舍里一片忙乱,士兵们换衣服、取枪弹……
韩非着急地骂这个,骂那个,士兵们乱成了一锅粥。
张武也跑过来大声催促着:“动作快点!”
韩非不服气地看了一眼张武。
士兵们持枪跑了出去,朝特勤操场跑去,快速登车,准备出发。
于海鹰登上越野车,车队鸣着警笛开了出去。可刚开出大门就被一名干部拦下来,他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报告道:“参谋长,总队紧急通知。”
于海鹰:“说。”
干部:“两名歹徒越过老虎滩防线,阻截任务已交给二支队,总队命令我们原地待命。”
于海鹰瞪大了双眼:“什么?”
支队会议室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支队党委一班人正在开会,大家的脸上都没有光彩。
肖明亮宣读总队通报:“……这次捕歼两名持枪杀人犯的战斗中,第二支队及时出动,果敢处置,将二犯生擒。经总队党委研究决定,给第二支队一中队记集体三等功一次。同时,对未能及时赶到指定地点的第三支队提出通报批评……”
陆涛将手中的报纸放下,看了一眼肖明亮。肖明亮放下通报,继续说:“这次出现这么大的问题,主要是我这个党委书记把关不严。特别是前段时间阅兵效果不错,自己没有对部队出现的浮躁情绪及时加以教育和引导。在此,我先向党委检讨,随后我会向总队写出书面检查。”
于海鹰接过话说:“事实证明,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花把式不仅对部队建设不利,而且还严重干扰了我们的正常工作。现在部队军心涣散,纪律松弛,必须进行整顿。当然,我是参谋长,这次部队打了败仗,板子应该打在我身上。”
陆涛将报纸扔在桌上,说:“该打谁就打谁,别把屎盆子尿罐子都往自己头上扣。整顿,我同意!从明天开始,所有表演科目一律取消。”
花把式的确是中看不中用,这是血的教训。这件事情引起了党委一班人的深思,越想越后怕,大家都觉得早该整顿了,并一致推举于海鹰主抓这项工作。
特勤中队岗楼外,月光如水,洒落在营区的树木上,银光闪闪,夜空中,回荡着电视连续剧《霍元甲》的音乐……
一名士兵站在岗楼前面的一个木马上,正向楼上的电视房张望。
一个人影越走越近,士兵丝毫没有察觉。人影走到岗楼旁,士兵还在张望。
那个黑影悄悄摸进了岗楼,把靠在岗楼里的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拿走了。
特勤中队学习室,电视上播放着电视连续剧《霍元甲》的精彩片断……
士兵们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看。
紧急集合的号音突然响起。
士兵们大惊,向门外奔去。
于海鹰一脸怒容站在特勤中队操场中间,张武站在他身后。
队伍迅速集合好了。
于海鹰向队伍走去,大声问:“韩非呢?”
一名干部回答:“我们队长请假外出了。”
于海鹰:“干啥去了?”
干部:“他没说。”
于海鹰:“一队之长,擅离职守,部队能不散吗?”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汽车的紧急刹车声,韩非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韩非“报告!”
于海鹰瞥了韩非一眼,严肃地说:“噢,消息还挺灵通,中队出事了,你知道吗?”
韩非一脸迷惘。
于海鹰喊:“林阿水你过来!”
林阿水怯生生地走过来。
于海鹰:“你的枪呢?”
林阿水低声:“我就在木马那儿听了一会《霍元甲》,就没了……”
于海鹰打断他的话:“林阿水,霍元甲都醒了,你却昏睡百年了!一个哨兵口令、回令都不清楚,连枪都丢了,你还像个兵吗?”
林阿水吓得满头大汗。
于海鹰走到旁边的吉普车旁,打开车门把枪取出来,递给林阿水。怒目圆睁盯着林阿水说:“要是在战场上,你早光荣八回了。你别以为英雄是打不死的,那电视剧里,都是假的!”
林阿水低着头,说:“参谋长,我错了!”
于海鹰走到队伍中间,语重心长地说:“同志们,特勤中队是支队的王牌部队,你们都一盘散沙,其它中队可想而知了,这样下去,部队还不垮掉了?今天给你们敲个警钟,也算是动员了,从明天开始,部队进入全面整顿……”
原来那个黑影是于海鹰。
部队的全面整顿开始了。
清晨的支队操场上,部队正在进行警容风纪检查。一名干部响亮地喊着口令声:“立正!”
队伍随令响亮地靠腿。
干部:“脱帽!”
全体干部把帽脱了下来。
士兵:“好。”
干部:“检查指甲。”
全体干部把手平伸出来。
士兵:“好。”
干部:“检查鞋袜。”
全体干部把裤子提起,露出袜子,有两名干部没穿袜子。
士兵:“笫一列第五名,第三列第七名没穿袜子。”
张武在一旁拿着一个夹子记录下了。检查完毕,干部跑到张武跟前,两人商量决定由干部讲评。
干部又跑到队伍前讲评检查警容风纪的情况:“从检查警容风纪的情况来看,大多数同志还是不错的。但是,司令部有两名同志没有穿袜子,政治处有三名同志的头发过长,后勤处有两名同志没有剪指甲。还有五名同志没有参加出早操,对上述同志提出严肃批评……”
“张武过来一下!”
张武抬头看见了站在篮球架下的于海鹰,他警容严整地注视着队伍,张武跑了过去。
于海鹰:“光提出批评不够,今天没到的人,一律把他们的名字登上光荣榜!”
张武犹豫了一下,没回答。
于海鹰问:“听不懂?”
张武上前轻声说:“陆支队长也没到。参谋长,你看……”
于海鹰毫不犹豫道:“纪律面前,人人平等!”
张武愣了一下。
于海鹰补充了一句:“他带头不来,当然就应该上光荣榜了。”
上班时间,人们匆匆向办公楼走去。
一辆轿车驶来支队办公楼前,陆涛从车内走出,准备进楼,忽然发现干部们围着一块黑板,边看边议论着什么。他正想过去,韩非上前将陆涛拦住,说:“您就别过去了。”
陆涛感到奇怪问:“怎么了?”
韩非轻声说:“您的名字上光荣榜了!”
陆涛笑了笑:“是吗?”
说着陆涛朝黑板走去,干部们一见,眼神怪异地看着陆涛,纷纷离去。
陆涛走到黑板前,看见自己的名字写在今天未参加警容风纪检查人员名单的第一个。他干笑了两声,走了。
在支队办公楼走廊,一名干部跟在于海鹰后面边走边记录。
于海鹰:“……整顿有没有效果,关键是抓落实。比如不请假外出问题,车辆派遣问题,军容风纪问题等等都要一条一条写清楚,搞规范,知道吗?”
干部应声说“好。”
于海鹰:“你应该答‘是’,而不是‘好’,你是干部,难道你不会说军语?”
干部望着于海鹰,不知该说什么好。
于海鹰稍顿一下,说:“还有,这次整顿,特勤中队是重点。让张武下去蹲点,一项一项抓落实。”
干部大声回答:“是。”
于海鹰:“去吧。”
干部:“谢谢。”
于海鹰眉头一皱:“怎么刚说的又忘了?”
干部这下反应过来,敬了个标准礼:“是。”
于海鹰走进陆涛的办公室,看见陆涛正一边打电话一边点烟,他满脸堆笑地走过去说:“支队长,有个情况我得向你汇报一下。”
陆涛伸手打住他的话头,示意他坐下,他继续同电话里的人说话。
于海鹰没坐,笔直站在陆涛面前。
“……白局长啊,我是陆支队长,你最近有时间吗?那好,咱们见面再聊。”
陆涛挂上电话,于海鹰忙接话说:“咱们这次整顿必须得来真的。我觉得严下得先严上,严兵得先严官……”
电话又响了,陆涛拿起电话:“我是……韩非我告诉你,你必须把钢材指标给我跑下来。”
陆涛挂上电话,慢吞吞说:“就别绕圈子了,什么事儿你直说吧。”
于海鹰不好意思地说:“今天不得已,让你上了一回‘光荣榜’……”
陆涛满面笑容打断道:“好啊!我都光荣了,看这帮小子谁还敢不听招呼?就得把小螺丝拧得紧紧的。这件事儿你做得对,就应该这样!整顿你就大胆地抓,越严越好,啊?”
于海鹰听傻了,他本想来和陆涛解释一下的,没想到人家不在乎。他想,难道我小瞧陆涛了?
陆涛站起身,走到于海鹰面前,说:“海鹰啊,给你当一回靶子还可以,可你不能总拿我当典型啊。这一段时间,咱们营建工程正是吃紧的时候,早操我可能来不了,先向你请个假,行吧?”
于海鹰笑着点了点头,说:“你是支队长,应该我向你请假才对呀。”
陆涛:“纪律面前,人人平等嘛!”
张武是被于海鹰点将派到特勤中队抓整顿的,临行前,于海鹰反复交代张武要盯住韩非,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张武满口答应,但心里却装着另一件事。
这天晚上,张武拎着行李来到中队时,韩非坐在床边正弹着吉它,唱着歌,窗外围了好几名士兵。见张武走进来,韩非起身迎上,笑嘻嘻说:“欢迎,欢迎,欢迎张钦差来我中队指导工作。”
说着要去接张武的行李,张武将行李往床上一扔,不满地说:“什么指导工作啊?参谋长就是让我来这儿住两天。”
韩非:“就别谦虚了,张参谋是先到基层看看,还是先听我汇报?”
张武:“你就别瞎闹了,我找你还有急事儿呢!”
韩非:“什么事儿?”
张武:“头疼的事儿。”
韩非见张武阴着脸,赶忙放下吉它,给窗外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士兵立刻一哄而散。
张武从包里拎出一瓶酒来,韩非赶忙起身将门关上。
起床号划破了黎明的寂静,队伍很快在特勤中队操场集合完毕。
一名干部开始组织训练,他下了口令:“科目!”
众士兵立正。
干部还礼,说:“今天我们大家一起来研究牙刷、牙缸的摆放问题。牙刷、牙缸摆放的整齐与否,体现着我们内务的整洁,体现着士兵的养成,体现着部队的正规化水平。我们现在的规定是牙缸把统一向右与窗户成90度角,牙刷向右与牙缸把成45度角……”
一名士兵按干部说的在旁边的桌子示范着。
于海鹰走了过去,问:“你们队长呢?”
干部答:“在宿舍。”
于海鹰:“张参谋呢?”
干部:“好像也在。”
“报告。”正说着,张武跑了过来。
于海鹰转头看去,张武已站到队列前,于海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于海鹰问:“韩非呢?”
张武:“他好像病了。”
于海鹰:“别打马虎眼,把他叫来。”
张武无可奈何地向韩飞宿舍跑去。
张武推开韩非的门进去,韩非还在宿舍的床上蒙头大睡。他一把掀开了韩非的被子,说:“快起床。”
“不是让你给我请假了吗?”韩非说着又要拉被子盖住头。
“老虎来了。”张武话音刚落,韩非“呼”地一下,坐了起来。
于海鹰一脸怒气地站在队伍前面,韩非和张武跑过来报告。
于海鹰质问道:“你们当着同志们的面,说说为什么迟到,为什么不起床?”
张武语无伦次地说:“报告参谋长,昨天晚上,我和韩队长一起研究怎样搞好这次整顿来着。”
韩非:“对,我们讨论得很热烈,一个一个的问题都扭住不放,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三点,所以……”
“张武,是这样吗?”
“是。”
于海鹰走到韩非面前,耳语一阵。又走到队伍面前,大声地问:“张武,昨天你和韩非研究了几个问题呀?”
张武惶惶地说:“两个,不,是三个。”
“张武,我让你到特勤中队是蹲点的,不是来演双簧的。刚才我问韩非,他说你们研究了七八个问题呢,到底你们谁在说谎?”
两人相视一眼,都垂下了头。
于海鹰气急攻心在操场上转了好几圈,突然扭头命令道:“你们两个,听我的口令,立正!目标操场,三十圈,跑步走!”
两人向操场跑去。
中午,听完韩非绘声绘色的描述,陆涛坐在办公椅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你小子才跑三十圈,我觉得应该跑五十圈。”
韩非委屈地看着陆涛,他本来是来找陆涛诉苦的,没想到陆涛却反过来帮于海鹰说话。
陆涛看出了韩非的心思,说:“怎么了?连我的名字都上了黑板,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韩非:“参谋长他简直就是军阀!”
陆涛斥责道:“胡说。”
韩非不服气地:“我说的是事实。”
陆涛:“你们这帮小子,要没有于参谋长收拾你们,还不闹翻了天?”
陆涛从桌上拿起一份请柬,递给韩非说:“行了,快把这个请柬给白局长送去,说‘八一’快到了,我请他到部队参加双拥座谈会。你告诉他,主要内容是打靶。”
韩非看着陆涛,不语。
陆涛:“又怎么了?”
韩非:“我不敢去。”
陆涛:“按规定请假,就说我让你去的。”
韩非:“我怕他不信。”
陆涛无奈,拿起电话:“喂,给我找于参谋长。”
陆涛找不着于海鹰很正常,因为这两天于海鹰发现了一个情况,个别官兵不在食堂吃饭,总喜欢跑到门口旁边的小徐川菜馆吃饭。为了刹住这股歪风,这几天一到开饭的时候,于海鹰就坐在饭店门口,搞得饭店老板给他又是叩首又是作揖,满口的四川话:“首长,求求你喽,你整天坐在这儿,我们啷个做生意嘛?”
于海鹰:“我喝茶给钱嘛。”
老板:“你这个茶再喝下去,我就要关门喽。”
于海鹰:“不会吧?”
老板:“我骗你是龟儿子。”
于海鹰反问:“难道你这个饭店除了我们的兵就没人来吃了?”
老板没有回答,这时,一辆轿车在饭店门口停下,陆涛从车上下来,老板一见,像见了救星一样,迎上前去,说:“支队长,你赶快救救我吧,你们这个首长一开饭就坐在这里,我的生意都没法做喽,你快帮我说说嘛。”
陆涛笑笑,走到于海鹰桌前坐下。老板紧跟过来,陆涛转对他说:“小徐,我们有事儿,你回避一下。”
老板忙说:“要得,要得。”
陆涛说:“大家都在议论说机关的饭不好吃,原来参谋长在这吃馆子呢。”
“你讽刺我。”说着,于海鹰从兜里拿出两个苹果,自己咬了一口,将另一个递给陆涛。
陆涛:“守株待兔呢?”
于海鹰:“有些兔子不好好在家里吃饭,溜出来吃请,不管管他们还了得?”
陆涛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说:“老虎在这儿守门,别说是一群兔子,就一群狼也吓跑了。”
说着,拉起于海鹰:“回去吃饭吧,我让食堂给你留着呢。”
于海鹰笑了:“谢谢支队长关心,你还是让我在这守着吧。”
陆涛一脸的无奈。
于海鹰:“你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陆涛:“我带韩非出去办点儿事,这小子不去,非要让我来向你请假,看来整顿的效果不错呀。”
于海鹰:“请假他自己说就行了,干嘛非要把你搬出来。”
陆涛:“他不是怕老虎嘛?”
于海鹰:“知道害怕是好事儿,只要别把支队长吓着就行了。”
说罢,两个都笑了起来。
于海鹰抓整顿抓出了效果,但也抓出了矛盾。“八一”节这天,韩非到车管处要车外出,车管干部说没车。两人在一排贴着封条的车跟前吵起来了,张武跟着一名战士从远处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张武:“吵什么吵,真不像话,到底什么事儿?”
韩非怒气冲冲地说:“管几天车,他就牛皮哄哄,六亲不认啦!”
车管干部:“张参谋您知道,上边刚下的规定,节假日任何车辆一律不许外出,如有特殊情况,必须由参谋长签字。”
韩非:“我不是跟你说了,不是我用车,是支队长用车,这不就是特殊情况吗?”
车管干部:“事先我们没有接到通知,再说,也没有看到参谋长的签字啊。”
韩非:“我找不到参谋长,你说怎么办?你把钥匙给我,出了事我负责。”
张武:“别吵,别吵,王队长这也是执行规定,再说一大早参谋长就把钥匙收走了。”
韩非愣住了。
张武将韩非拉到一边:“你别和人家吵了,跟我走。”
韩非很不满地跟着张武走在营区的小道上,韩非解释说:“支队长请朋友吃饭,还要安排打靶,刚才他一时兴起,让人家把自己的车都开了回去,说一定要用咱们的警车接送客人,其实他不就是想把事儿办得体面嘛。如果今天这车派不出去,让支队长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张武:“这事儿你别急,见了参谋长我来说,好不好?”
说着两人走到小徐川菜馆门口,他们一下愣住了,饭馆门口空无一人,大门的玻璃上贴着“转让”两个字,于海鹰已不知去向。
韩非急得团团转,他想,这下麻烦了。
一家临海的酒店门前,陆涛和几个官员还有老板们站在酒店门前的路边焦急地等着。
一官员模样的人不时看表,显得很着急。陆涛上前安慰道:“白局长,别着急,今天一定让您过足枪瘾。”
白局长:“老陆,你的车什么时候才能来啊?不行就改天吧。”
其他人也附和着说:“要不今天就算了,以后再说吧?”
陆涛执意不肯,劝说大家耐心等待,说话间,韩非搭着一辆摩托车驶来。
白局长:“哎,你的人来了。”
陆涛回头愣住了。看见韩非架稳摩托车,跑了过来。
白局长开玩笑说:“老陆,你们支队什么时候改摩托化部队了?”
大家一阵哄笑。
陆涛急忙走到韩非面前,问:“怎么回事儿,车呢?”
韩非无可奈何地:“派不出来。”
陆涛:“为什么?”
韩非:“车都贴了封条,没参谋长的亲笔签字车管不给派。”
陆涛似乎明白过来,他一脸尴尬地走回去面对众人,说:“各位对不起,刚才支队临时接到个任务,车都出去了。”
白局长:“早说嘛,我们那儿的都闲着呢。”
陆涛:“要不,我让我朋友开车过来?”
白局长:“算了,打的吧。”
众人附和道:“就是,再等天就黑了。”
韩非赶紧张罗着拦车,陆涛闷闷不乐地站在一边,心里特不是滋味儿。他在心里面骂于海鹰:“你整得过头了吧?!”
“八一”节只放了一天假,第二天部队又进入了正常工作。于海鹰随特勤中队来到了郊外进行擒拿格斗训练,一群战士在泥潭里摔打着。
于海鹰上前喊了一声:“停!”
大家停了下来。
“动作要实,要狠。不要搞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把式。”说完,于海鹰扑通一声跳下泥潭,冲战士喊:“我来当配手,谁先来。”
士兵们都没动,于海鹰用命令的口气指着一个班长,说:“你来。”
班长犹豫了一下,上前与于海鹰交手。
一辆出租车驶来急停在路边上,陆涛气冲冲地下车,向泥潭走来,他是来向于海鹰兴师问罪的。
班长一个“过臂摔”把于海鹰摔在泥潭里,搞得他又一身稀泥。
士兵们鼓起掌。
陆涛走到泥潭边上,一名战士看到了赶快喊道:“参谋长,支队长来了。”
于海鹰像泥猴一般爬了起来,朝陆涛走去。陆涛本打算臭骂于海鹰一顿,可是看着满身是泥的于海鹰,火消了下去,毕竟于海鹰也是为了带好部队。
于海鹰:“领导来啦?欢迎欢迎。”
陆涛哼了一声。
于海鹰:“有事儿?”
陆涛:“没事。”
于海鹰:“我还以为又有啥情况呢。”
陆涛:“你们训练吧。”
说着转身走了,于海鹰望着远去的陆涛,有些莫名其妙。
晚上,肖明亮从总队开完会回来,看见陆涛办公室还亮着灯,便推门走了进去,陆涛叼着烟,站在窗口向外张望,显得心事重重。
肖明亮问:“老陆,你干嘛呢,这么晚还不回家。”
陆涛头也没回说:“看天呢。”
肖明亮觉得莫名其妙。
陆涛:“这天上云块积得多了,就要下雨。”
肖明亮:“弦拧得太紧,就会绷断,是不是?”
陆涛一愣,说:“你真是中国的福尔摩斯,什么事儿也瞒不了你。”
肖明亮:“是不是派车的事,你对海鹰有点儿意见?”
陆涛:“没有啊!”
肖明亮:“这事儿在部队中都传开了,说什么支队长用车参谋长批,政委用车主任批。这事儿咱们得看海鹰的用意,千万可不能叶公好龙,还得支持于海鹰把整顿抓下去。”
陆涛:“让他抓!让他抓!让他狠狠地抓。”
整顿的确使部队的面貌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支队党委刚决定在特勤中队召开整顿现场会时,一个地方老百姓却告了特勤中队一状,说他们把人打住了院。
于海鹰不信,他几乎天天蹲在特勤中队,怎么可能会出这种事儿呢?
周末,士兵们都在干着自己的事情,一名士兵用力地吹响了紧急集合哨子。
士兵们一个接一个从宿舍向操场飞奔而来,迅速列队站好,不知又有什么情况。
一辆警车开到操场边停下,于海鹰带着一名警察和一名手上打着绷带的中年男子下车向队列走来。
于海鹰边走边问那名中年男子:“刘经理,肯定是我们人干的?”
刘经理点点头,说:“肯定。”
“你有证据吗?”
“当然有啦,我的马仔看着他们进了这个院子的。”
“马仔?”于海鹰第一次听说这个词儿,一时搞不懂什么意思,迷惘地望着刘经理。
“噢,马仔就是我的手下。”刘经理解释道。
“进了这个院子也不一定是我们的人呐?前几天市长还到这来过呢。”
“肯定没错。”刘经理十分肯定地说。说话间,队伍已经集合好。
于海鹰不情愿地说:“人都在这儿了,你自己去看吧。”
刘经理向队伍走去,开始逐一辨认着,于海鹰跟在他身后,板着脸。
于海鹰:“我说没有吧,怎么可能是我们的人干的呢?”
刘经理辨认到韩非处停了下来,韩非两眼怒视着刘经理。刘经理努力地回想着,觉得像韩非,但又不敢确认。
韩非挑衅地,说:“怎么着,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
刘经理想了想,突然指着韩非,转过身来对于海鹰说:“就是他!”
于海鹰连连摇头:“不可能,这是我们特勤中队的韩队长,他怎么会跟你们打架哩?”
“没错!错了我蹲监狱绝不叫冤!”
刘经理非常肯定,于海鹰有些紧张了,他回头问韩非道:“韩非,你和别人打架了?”
“没打。”韩非停顿了一下,又说:“我只是小小地教训了他们一下。”
于海鹰一听,气得大吼一声:“韩非,你真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呀你?”
于海鹰说得一点没错,韩非属于那种横竖不惧的人。于海鹰还没说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已经自己拎着行李,端着脸盆走进了禁闭室,自己给自己关了禁闭。
于海鹰还以为是韩非态度好,气消了一些,让中队派了一名哨兵站岗把门。
可韩非完全不象于海鹰想的那样。
韩非出事,把于海鹰整顿了几个月的功绩全部抹杀了,支队上下很快就流行一段顺口溜,说:“越开会越没治,越整顿越出事。”
顺口溜传到于海鹰耳朵里时,他被气得一天没吃饭,一夜没合眼,他终于想出一招:“继续整顿。”
第二天一早,于海鹰来到特警中队,把出早操的内容改成了背条令。于是,操场上,士兵列队,手拿条令,犹如唱诗班的教徒般背诵起来。
开饭号响过了,中队干部才跑过去向于海鹰报告:“参谋长,一百遍已经背完了。”
于海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到队伍中间,说:“知道为啥让你们背条令吗?”
队列里无人回答。
于海鹰又接着说:“韩非为什么出事?就是因为他条令意识不强,忘记了自己是个军人!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时刻都要牢记自己是一名军人。”
禁闭室内除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本条令,以及写检查的纸笔外什么也没有。韩非闲得无聊,就在屋里做俯卧撑。刚做不久,禁闭室外传来了张武的说话声:“林阿水,看着点儿,有人来,马上向我报告。”
林阿水应了一声:“是。”
禁闭室的门被打开了,张武抱着一个西瓜进来。韩非翻身坐起来,打趣地说:“你不是来营救我的吧?”
张武看了他一眼,说:“参谋长今天晚上没走,在中队吃的饭,我估计要来找你谈,韩非啊,你一定要注意态度,态度知道吗?”
韩非:“哟,张参谋什么时候改指导员了?”
正说着,室外传来林阿水的咳嗽声,张武赶忙把西瓜放在床底下,转头对韩非说:“老虎来了,我先走了。”
张武说着拉开门就要走,这时于海鹰已经站在门口,张武愣住了。
于海鹰:“张武,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武:“我,我,我来开导开导韩非,帮助他提高认识。”
于海鹰盯着张武说:“你要是早点开导他,不就没事了?我看你要是不吸取教训啊,早晚也和韩非一样。”
张武忙说:“对,对。”
说着,赶紧转身溜出门去。
于海鹰走进禁闭室,坐在椅子上,韩非站在床前,望着于海鹰。
于海鹰:“韩非,想好了没有?”
韩非:“想好了。”
于海鹰:“你错在哪儿?”
韩非理直气壮地说:“我觉得我没错。”
于海鹰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关了几天禁闭,韩非得出的结论是没错?他严厉地说:“你利用武警身份给地方老板追债还没错?”
韩非:“那是因为他们欠人家的工钱不还,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于海鹰:“可你这一相助,人家三个员工都住院了。”
韩非:“他们有错在前还仗势欺人,我这是以毒攻毒,伸张了一回正义。”
于海鹰:“是党指挥枪,还是老板指挥枪,啊?”
韩非看了于海鹰一眼,低头不语。
于海鹰瞪着韩非说:“谁批的假?谁让你去干的?谁给你的权力?”
韩非不说,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样子。
于海鹰吼一声:“回答我?”
韩非倔强地说:“我自己。”
于海鹰气愤地一拍桌子,吼道:“韩非,我告诉你,这一次你不好好反省,你这个队长就别当了!”
韩非还想辩解,见于海鹰一脸凶相,只好低下头,不语。
夜深人静。一辆轿车在支队办公楼前停下,陆涛下车,正准备往楼里走,忽然看到了于海鹰,他招了招手,喊:“嘿,海鹰!”
于海鹰快步走了过来:“有事?”
“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我找你有事儿。”陆涛说完,转身走进办公楼,于海鹰紧跟在后面,他追了上来问:“什么事?说嘛!我还要去查哨呢。”
陆涛:“把韩非放了。”
于海鹰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陆涛:“这件事儿很复杂,我慢慢给你说。总之他虽然做得不对,但他为支队建设还是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于海鹰:“部队正在整顿,他这是顶风违纪,放了他,怎么能服众?”
陆涛看了于海鹰一眼,无语。
于海鹰:“昨天我找他谈话,他根本不买账,好像谁也管不了他似的。”
陆涛仍然没有说话,开门走进办公室,于海鹰也跟了进去,陆涛把门关上。
于海鹰接着说:“陆涛,这小子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制造一个爆炸新闻。这一次,我非把他的引线拔掉,让他彻底变成一颗哑弹。”
陆涛强忍着不满,问:“你打算怎么办?”
于海鹰:“从他违纪的程度来看,最少也得给他一个记过处分。认错态度不好,应该报请上级撤销他特勤中队队长职务……”
陆涛盯着于海鹰:“是我让韩非去的。”
于海鹰惊诧地望着他,陆涛也毫不示弱,他说:“你别这样看着我,派他出去,也是因公。”
于海鹰:“你派兵给老板追债,难道是因公?”
陆涛:“龙老板无偿给我们提供了建筑机械,别人欠他的钱不还,求到我们帮忙,韩非去催催,我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龙老板也是受害人。”
于海鹰:“不是,这是交易。”
陆涛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那你的意思是处理韩非走喽?”
于海鹰:“我看他根本不像一个兵!”
陆涛:“那你看我象不象?”
于海鹰:“有时候象,有时候不象。”
陆涛怒发冲冠,猛一拍桌子,指着于海鹰喊:“出去!你给我出去!”
于海鹰一下子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陆涛,他的口气软了下来,说:“陆涛,现在大家都盯着这件事……”
陆涛举手制止了于海鹰,他说:“请你出去。”
于海鹰怔怔地转身走到门前,慢慢地将门打开,回头又看了一眼陆涛,走了。
陆涛的手缓缓地放下,突然抓起了桌上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
茶杯破碎的声音在走廊上回荡。
走廊里,于海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陆涛的办公室,那破碎的声音敲击着他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