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燃欲

温棠从化妆间出来,就看到杨摩正在给一个打扮很潮的男人讲戏。

男人皮肤呈现小麦色,但牙齿白得能发光,阳光照在他脸上,发光的牙齿仿佛在和他衣服裤子上的五金链子遥相呼应。

温棠想了一下,记起来他就是当初在开机仪式上见到的男二号姜颂,不过开机仪式后他好像有其他工作,一直请假今天才出现。

他演的角色叫陈刚,和许娇演的周纷是青梅竹马。

周纷很喜欢陈刚,但陈刚喜欢上了从外面来的楚毓,这也是周纷前期讨厌楚毓的原因之一。

看到那边杨摩朝自己招手,温棠提步走过去,姜颂见到她愣了一下,眼中露出一抹惊艳,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道:“这位是楚毓吧?”

他没有叫温棠的名字,而是直接叫出角色的名字,一下子便打破了两人初识的尴尬,拉近了二人距离。

温棠点头:“您好,我是楚毓的扮演者温棠。”

姜颂道:“你好,我是陈刚的扮演者姜颂,很高兴认识你,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接下来这场戏姜颂就要上场,杨摩让两人熟悉熟悉,他自己则是回身去和其他部门沟通拍摄事项。

“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叫你小棠可以吗?”

温棠点头:“都行。”

“那你也别叫我姜老师了,听着怪怪的,就叫我姜颂就行。”

虽然姜颂这么说,但他到底是前辈,而且年纪也比她大一些,温棠便大方道:“那我叫您颂哥吧?”

“也行。”

姜颂有些自来熟,这点倒是跟许娇有些像,情商也高,几句话就让人跟他熟络起来还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温棠松了口气。

她其实不太擅长人际交往,平时虽然和大家关系不错,但她知道这是因为大家心地都不坏,以真诚相交,也不至于有什么矛盾。

但要是说她有什么社交方法,或者非常高的情商,那其实是没有的。

两人没聊太久,场记就在喊拍摄开始,温棠和姜颂很快进入状态。

楚毓作为村里难得一见的大学生,一身衣服总是干干净净,脸蛋又白又亮,漂亮的水眸总是荡着浅浅的笑意,很难不招人喜欢。

从她跟老师第一天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将注意力投在她的身上,村里的少年见到她后更是生出不少慕艾之意,总是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村长家,顺带看一眼楚毓。

其中表现最明显的就是隔壁村的陈刚,他看楚毓的眼神直白又羞涩,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其中的深意。

楚毓自然也能猜到,但陈刚没有明确表白,她也不好自作多情地跑去拒绝,只能用行动远离着他。

又是一天,陈刚以找周纷的理由来周家,见到正在院子里画画的楚毓,顿时眼前一亮。

少女乌发雪肤,气质干净恬静,像是山谷里的清涧,沁人心脾。

陈刚扬着笑走过去:“楚毓,你今天没出去采风?”

楚毓抬头看向他,乌黑的瞳仁干净明亮:“嗯。”

“为什么啊?”陈刚锲而不舍地问。

“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雨。”楚毓解释。

“哦,我忘了,呵呵。”陈刚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得憨傻。

这时,院子外忽然传来一声娇喝:“陈刚!你怎么在我家?”

周纷撇下妹妹周美的手,大步走过来,挡在陈刚和楚毓中间:“陈刚,你来找我吗?”

陈刚脸上的笑淡了许多,闻言点头道:“嗯,今天不用上学,想找你们一起去镇上玩儿。”

周纷满口答应:“好啊,就我们两个吗?”

陈刚一愣,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看了眼周纷后面已经回头继续画画的楚毓,语气憨憨地道:“光我们两有什么意思,楚毓你去不去?”

周纷顿时拧眉看向楚毓:“她不去!”

“她自己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周纷语气骄蛮,怒目看着陈刚:“就是不准她去。”

许娇和姜颂表演吵架时,扮演周美的楚安芮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将温棠的镜头全部挡住了。

许娇陷入了情绪里,也没有注意到,温棠这场戏只需要坐在一边画画说几句台词,楚安芮就是仗着她动不了所以来抢她镜头。

温棠不知道楚安芮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还作怪,是嫌导演容忍度太高了吗?

而事实就是,楚安芮因为这几天的事情,情绪有些上头,更是恨上了温棠,刚刚见温棠在旁边安安静静画画,一时冲动直接过去抢了镜头。

抢完发现没人说她,便就干脆霸占位置不走,她觉得这种小问题,只要她处理得当,杨摩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于是就结结实实地挡着温棠的镜头,顺便做一些做作紧张的表情。

温棠无奈,她看着眼前已经画好的画,打开夹子把画取下来,起身走到旁边晾起来。

周纷周美甚至陈刚的衣服色彩都偏暖色,温棠的衣服是白色衬衫黑裙,加上她雪白清丽的五官,她从周美身后出来的那一瞬,画面顿时有种天光乍现的惊艳感。

因为楚安芮的骚操作,杨摩都准备喊卡了,突然发现画面就这么被温棠一下救回来了,索性让众人继续演下去。

摄影师经验老到,自然地给温棠手里的画放了个特写,他想着要是温棠画得不好,大不了到时候换一张好看的画补个镜头就是。

但当特写扫到那幅画时,摄影师和监视器后面的杨摩都不约而同吸了口气。

那幅画俨然就是院子外的群山,山风吹拂,树影摇曳,美得栩栩如生。

温棠竟然还会画画,还画得这么好!

一场戏过完,导演喊“卡”:“温棠,你那幅画不错,到时候剧宣的时候你给咱们露一手?”

温棠知道导演这是帮自己,毕竟娱乐圈的明星千千万,能被观众记住的演员除了演技过硬,还需要有记忆点,会一些演技之外的技能恰好就是记忆点的一种,温棠欣然应下。

接着杨导面色一沉,对明明是演背景板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画面中央站着的楚安芮道:“那个……呃,黑脸女演员,你自己走位自己不清楚吗?站了别人位置了,这条算了,下次再这样直接滚。”

他显然是连这个角色是楚安芮演的都忘了。

杨摩的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噗嗤”声,黑脸女明星,哦不,楚安芮脸上顿时又红又青,不过她的粉底太厚也看不出来,众人只见那黑脸上淌过两条眼泪,正如黑土地上两条充满黄泥的长河。

顿时,笑声更大了。

杨摩浓眉一竖:“说两句就哭,能演演,不能演滚!”

楚安芮吸着气,猛地“嗝”了一声,她旁边的姜颂再也憋不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温棠也没忍住勾了勾唇。

许是有人提醒了杨摩,他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摆摆手道:“楚安芮,你爸妈托关系把你送进我的组,不是让你整天耍小心机的,要是你实在演不了,就让你爸妈把你接回去算了。”

片场霎时寂静,只有机器运作的声音还突兀存在。

楚安芮顿时白了脸,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该害怕被导演赶出剧组遭受父母责难,还是害怕现在全剧组都知道她不是有大背景,只是父母辛苦托关系才勉强送进来的关系户。

关系户和有背景,完全是两种待遇,她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好像都变了。

她再也忍不住,哭着跑出了片场。

温棠看着她慌不择路的背影,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只觉得无趣极了。

杨摩也叹了口气,拿着喇叭喊道:“十分钟后下一场。”

话音落下,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片场从一副静态图成了流动的景,众人再次有条不紊的忙起来,只是暗地里还是交头接耳,讨论刚吃到的新瓜。

温棠没有参与,这次许娇也难得没有闲谈的兴趣,两人喝了口水,默契走在一起找个地方对戏,为下场戏做准备。

她们都不是落井下石的人,有这功夫不如留着提升自己。

春日明媚艳丽的山花从青绿的花苞中探出头来,娇嫩的花瓣迎着阳光灿烈地盛开,阳光透过树缝,婆娑树影温柔地曳过二人背影,照得人后背暖融融的。

等楚安芮补完妆回来,杨摩导演挥挥手继续开始下一场。

这一次她总算没有再作妖,老老实实地拍完。

楚安芮的戏份本就不多,杨导怕她留在剧组又作妖,索性将她的戏都凑在一起,两三天就拍完结束杀青了,杀青后楚安芮迫不及待离开了剧组。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杨摩正手舞足蹈地指挥着场上的演员,安排他们的走位,忽然,挥舞着喇叭的手碰到什么,他回头一看:“哟,今天来这么早,上午可没你的戏。”

江渟川嘴角勾着抹惫懒的笑:“怎么,我不能来观摩学习?”

杨摩“呵”了一声,目光看向正在演戏的温棠:“你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江渟川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杨摩又道:“你这可不厚道,人家可是你的粉丝。”

“她是我粉丝?”江渟川挑了挑眉,有些惊讶。

“嗯哼,之前跟她聊天,发现她对你的作品如数家珍,要不是你粉丝哪里会这么了解。”

江渟川下颌微收,嘴角的笑意扬了扬,倒是多了几分真心。

两人正聊着,江渟川的助理元卜跑过来,捂着手机低声对江渟川道:“江哥,岳哥说打电话给你没接,打到我这了。”

江渟川脸上的笑瞬间淡下,神情也冷了下去,对元卜道:“我知道了,手机给我。”

说完他便握着手机朝旁边的林子走去,树影的光打在他脸上,却照不亮平时的懒散慵懒,反而冷清得有些唬人。

元卜神情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在他一个眼神看过来后,瞬间反应过来,立住脚步不敢再跟上去。

没过多久,元卜看到江渟川从树后出来,表情已经恢复寻常,只是身上的冷意,像是这暖春的日光都化不开。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拿回自己的手机。

——

金乌西垂,一天的拍摄也宣告结束,今天除了楚安芮闹出了一场笑话外,整体的拍摄都非常顺利。

中午江渟川请剧组工作人员一起吃了顿午餐,当然是叫的外卖,之后又去找了杨摩一趟,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下午主要是温棠和江渟川的戏,两人这些天合作下来也有了些默契,除了一些非常冲突的感情戏,其他日常戏份很少ng,因此拍摄进度一下被拉快,结束时杨摩脸上的笑意都明显很多。

温棠卸完妆后一身清爽,和旁边下午没戏特意在这等她的许娇一起离开。

见许娇脸色有些苍白,温棠问她:“身体不舒服吗?”

许娇道:“可能是下午喝了冰饮料,现在肚子有点疼。”

“要不要上厕所?”温棠又问。

许娇摇头:“不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温棠有点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点头,扶着她往外走。

傍晚云层遮住西沉的落日,霞光从云层中透出来,漫山遍野都是橙金色的光,两人踩着破碎的日光,走在下山路上。

忽然一辆保姆车停在她们面前,靠近两人的车窗降下来,露出元卜那张圆圆的戴着眼镜的脸:“嗨,好巧啊,你们也是下山吗?”

闻言,温棠和许娇对视一眼,不明白对方在明知故问什么。

“正好顺路,要不要一起下去?”元卜又道。

许娇正好肚子疼得不行,闻言看向温棠,眼眸晶亮。

温棠明白她的意思,对元卜道:“江老师同意吗?”

元卜点头。

就是江渟川要他停下来的。

保姆车门自动打开,温棠一眼就看到里面坐着闭目养神的江渟川,不敢打扰,和许娇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只是这次车最后一排座位上堆了几件外套,许娇先上车坐上了后排,温棠便只好在江渟川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这是温棠第二次坐江渟川的保姆车,车载香水是淡淡的乌木沉香,沉稳悠长,明明和江渟川表现出来的气质并不相符,但却又矛盾地和谐。

江渟川不知何时睁开眼,他偏头,两人视线偶然相撞。

前排驾驶座的窗户没关,橙金色的霞光斜照入车内,阳光打在他的侧脸,将他精致分明的轮廓寸寸勾勒出来。

温棠注意到,江渟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了只耳钉,活动的锥形吊坠折射着夕阳的光,随着车身在崎岖山路上行过,坠子的光轻轻摇晃。

温棠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晃了一晃。

忽然,她听见他开口问:“听说,你平时很爱看剧?”

温棠:?

作者有话要说:江渟川:听说,你平时很喜欢看我的剧?

棠棠:没有吧,我喜欢看所有优秀的作品!

江渟川:哦,你是在夸我的作品优秀,我的演技好是吧,果然是我的粉丝。

棠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