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宏伟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老总裁的这招够高明。
这都是现代社会了，商战还以命相搏，指望着别人□□消灭失，老总裁是老糊涂了吧？
当然，这些吐槽是不能说出口的。他的一切都是老总裁给的，老总裁要是想换条狗，他现在就得滚出董事会。黄宏伟只能执行老总裁的决议，用自己的面子，来为老总裁“无可无不可”的打枣行为买单。
那些事先就被印好的体检报告被分发到了黄宏伟的手上，黄宏伟都懒得看——尼玛别人都提前印好了，这怎么可能有问题？
果不然，体检各项指标都是“优秀”。
“行了，”文国勇也腻了，在顾怀雍没有给他更深的利益之前，他也懒得再帮这个人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更多的问题了，那我们就进入会议的最后一个议程：大家表决一下，决定是否续聘顾栩经理、以及是否临时召开股东大会吧。请大家根据当前的形势，理智判断。我们都是希望盘古集团越来越好的嘛！——另外，既然我们只有五个人，也不麻烦，大家挨着说一下自己的意见就好。”
“且慢。”岑商忽然说话了，“文老，我建议，还是匿名投票。”
文国勇眼神变了两变：“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提议。如果不同意的话，大家也可以匿名先投一轮，决定是否匿名投票决定顾总去留。”
“我同意岑董的意见。”萧敬之连忙说。
“那……那就这样吧。”
纸条被分发了下去，这个时候，萧敬之问岑商：“为什么要匿名？”
“你不知道你还附和？”
“我只是觉得你相对靠谱一点。”萧敬之干笑，“你好歹算个好人。”
“那就别问了，投票吧。”
投票的结果很快被收上去了。为了公平起见，是由文国勇的秘书唱票的：“四票同意，一票反对。开始匿名投票。”
第二轮投票开始，这一轮是投关于顾栩的续聘的。萧敬之毫不犹豫地勾上了“续聘”一栏。他虽然至今还是很反感MO项目，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反对换一下顾栩，但现在MO做到最后关头了，萧敬之觉得这个时候换将风险太大了。左右董事会可以随时临时召开，两个月后，要是效果不好，再换掉也就是了。
现在就看其他人会怎么投了。
收纸条的人过来了，萧敬之一边将纸条递过去，一边在心里暗暗算着，顾母那一票肯定是反对的，文国勇这么偏帮顾父，估计也是投反对顾栩的。黄宏伟就不用说了，那就是顾怀雍养的狗。岑商态度暧昧，但她一直想当经理，想必也是会投反对，那就是四票对一票……
“四票对一票，顾栩留任。”文老的秘书面无表情地说。
萧敬之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萧敬之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可是怎么可能呢？为什么大家会希望顾栩留任呢？另外三票到底是谁投的，反对票又是谁呢？
萧敬之看向在场的所有董事，却什么信息都读不出来。就连最疯魔的顾母，此刻也是一派养气局面。至于顾栩，更是事不关己一般，坐在皮椅上慢慢地喝着水。
顾怀雍像是一点都不意外一样，面色如常。
哪怕是年到了中年，也依然非常爱看悬疑小说、十分有好奇心的萧敬之，突然开始有点后悔之前盲跟岑商的行为了。如果是实名投票的话，他就不会这么抓耳挠腮了。
不过，如果是实名投票的话，或许结果也会完全不同——实名投票就相当于公开表态，也就是直接站队，那需要考虑的事外因素就多了去了。匿名投票虽然也有被人猜出来的风险，但到底多了几分罗生门的色彩，里面的变数也会因此无限增大。
如果刚才岑商不提议匿名投票的话，很有可能，最终的票数就是萧敬之猜想的那样，四反对一赞同，或者□□对二赞同。二五仔被放在了放大镜一下，逼得他们不得不忠心耿耿。但提议了匿名，二五仔就可以“风”一下了。
子曰：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萧敬之有点明白岑商为什么要这样提议了。
萧敬之还在想着事情，而第三轮投票已经开始了：“最后一轮投票，关于是否需要提前召开临时股东大会。”或许是被气氛感染，文国勇也收起了之前笑弥勒的模样，变得肃然了起来，“请大家认真思考。”文国勇着重念了“认真”两个字。
这是警告谁呢？萧敬之心里冷笑，飞快地勾上了“否”。
要说之前他还有点犹豫，那这一轮就是完全不考虑了。让他同意开股东大会，给顾怀雍铺路？白日做梦！
票被收了上去，并被统一计票。经历了上一轮，萧敬之也不知道票数会怎么走向了。除了他和顾母，他谁也不确定。
“否。”
“是。”
“是。”
“否。”
秘书很快就将票给念完四张了，马上到最后一张了……萧敬之捏紧了拳头。有希望吧，应该还是有希望的……可是这一轮的票和上一轮的走向已经不一样了，上一轮是四同意一否，而现在，已经有两张否出来了……他们股东董事的世界怎么这么复杂！
“否。”秘书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了面前的计票箱，“投票结束，三票对两票，不临时召开股东大会。”
萧敬之先是瞳孔放大了，然后惊喜地甚至连桌上的水杯被碰倒了也没有反应，直到岑商不满的声音传来，他才反应过来：“对不起对不起！”
“萧董，您这在干什么呢？”
“实在对不起。”
萧敬之手忙脚乱地帮她把桌上的资料给理到一边，以免在桌子上乱窜的水把它们弄脏，一面还不忘催文国勇：“文老，差不多就结束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散了。”
文国勇暗沉着一张脸，而旁边的顾怀雍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可以。”显然，他并没有料到结果是这样，“大家在会议记录上面签个字，我们可以结束了。”
“顾总，你怎么了！”就在大家排队签字的时候，顾栩忽然一个踉跄，整个人歪歪地顺着桌子下去，要不是小陈眼疾手快扶了他一下，他就得倒地上了。
顾栩摆摆手，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在签字的黄宏伟却扔下笔尖叫了：“血！他手上有血！”
原来，顾栩的右手手刚才下意识地掩了一下面，结果指缝里眼瞅着就出现红色的痕迹了。
“顾总你没事吧！”萧敬之一个箭步冲过去，而另一边的黄宏伟，却已经要嗨爆了：“顾栩经理！你明明身体不好，却还伪造体检报告！你还说那是真的，你看看，你这是什么！”
“黄宏伟你是不是就怕人不死啊！”萧敬之也火大了，“你怎么满脑子都是逼宫！”
萧敬之以前是八级技工，在单位向来横着走，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只是后来因公受了伤，手不那么好使了，才渐渐转成的文职工作。现在一火大，那股旧日说一不二教训小徒弟的气势又出来了，吓得黄宏伟都愣了一下。
但是下一秒，黄宏伟又恢复了：“我只是关心公司！他一个病人，配管盘古集团吗！”
“放你娘的屁吧！”
“栩栩，”顾父也推开人群，走了过来，“你为什么要一直硬撑呢。”他的声音很伤感。说着，他蹲了下来，也想要扶起顾栩。
顾栩推开了他。
顾父的动作迟滞了一下，还打算再往前送手的时候，顾栩已经在萧敬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谢谢萧叔。另外，我说了我没病就是没病。”顾栩单手戴上摔倒在地上的眼镜，手上的红色液体擦过脸颊，在嘴角流下了一长道鲜红，他也不以为意，“只是番茄汁罢了。”
黄宏伟愣住了：“番茄……”
顾栩摊开手，里面一包被挤爆了的M记番茄汁很是生动形象，让人想忽略都难。
“……”
“从很早开始，我就说我没有病了。我说了一遍又一遍，你们不信；我拿出了体检证明，你们不信；我只不过是想着会议结束了，我就着番茄酱好吃点薯条——有些人倒是立刻就如获至宝了。”
像是为了佐证顾栩说的话一样，“吨”地一声，小陈将刚才就放在了辅桌上的M记外卖袋往主会议桌一扣。他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那里胡说什么！黄宏伟想要咆哮，你就是故意的！但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因为萧敬之已经开喷了：“黄宏伟你又想放什么屁！你这人实在是恶毒，文老！我认为，我们有义务审核一下黄宏伟的董事资格！”
“萧董，”文国勇无奈地说，“我们没办法审核，这是股东大会才能决定的。而且，董事会议已经结束了。”
“黄宏伟，你这种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杂种！天天就盼着别人死，心怎么这么黑呢！——哦，我忘了，你有爹养呢！顾怀雍就是你爹吧！”
“萧敬之，请你说话注意一点！”
顾栩将仍旧暴跳如雷的萧敬之往后拦，而另一边，黄宏伟的秘书已经将黄宏伟也拦开了。顾栩脸上、眼镜上仍然有鲜红色的印迹，他没有去擦拭，而是就让它们在那里。
他忽然笑了。
深夜的灯光下，他像是地狱的修罗一样，直直地朝着顾怀雍走去：“父亲，你很希望我得病吧？”
“你没有心肌炎，我就放心了。”顾怀雍面不改色地说，“我之前也是被你的话吓坏了。”
“话？”顾栩轻嗤一声，像是觉得十分好笑，“您现在颠倒黑白的本事，也是越来越强了。”
顾怀雍皱了皱眉头，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来。
顾栩摇摇头，叹道：“您捕获一切的风，就想要捉住我的病影。我没有病，您就希望逼我病。您以为我会束手就擒吗？您刚才看到番茄酱的那一刻，是不是以为一切得偿所愿了呢？连续十天的不眠不休，长达十几个小时的连续高强度会议，这总能逼死一个人了吧——您就是这样想的吧？”
“我并没有这么想。”
“那您真是太可笑了。”顾栩笑着摇摇头，因为高强度用眼而布上红血丝的眼睛在金边眼镜后面闪着冷静而疯狂的光，“您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敢作敢当呢？说真的，您现在的样子，我都已经认不出来了。”
“顾栩！怎么和你爸说话呢！”文国勇见父子的形势越发紧张，赶快扯了一把顾栩，却被顾栩直接给甩开了，“会有报应的。父亲。”顾栩平静地说，“善恶到头终有报，而今天最后的这些——”
“就是我给你准备的、最后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