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您倔强什么呢,您不食周粟也得选个身体健康的时候啊。”
顾母瞪着她,不能言而敢怒。
“您还要点水吗?”
“……要。”
服侍着顾母斜躺在沙发上,给对方喂了药,盖上了厚毯子,又将那个魔改热水袋往胸口上怼。好一会儿,顾母终于缓过劲来了:“路美南,你不要以为这样一点小恩小惠就会让我接受你这个媳妇。”
路美南奇了,揶揄道:“您刚才不还说要让我和顾栩在一起吗?”
顾母冷哼一声:“顾栩不是我儿子。”
路美南想起顾栩是收养的事情,一时也不吭声。
“我就照直说吧,”药效上来了,顾母没有那么心慌了,也就坐直了,又恢复了之前贵妇谈判范儿——如果不考虑她胸口一直还捂着的那个魔改乡土风热水袋的话,“顾栩要和莫家三小姐订婚了,我不愿意。我不希望他和莫三在一起,在这里,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您药已经吃完了,也该走了吧。”路美南站起来。
“五百万。”
“您把热水袋还给我,我还要用。”
“一千万。”
路美南把顾母往外推。
“两千万!”顾母大喊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这是盖了章的空白支票,最高的额度是两千万。和顾栩在一起,这两千万就是你的了。就这么简单。”
路美南收住了手。
顾母以为有戏,大喜:“虽然你很贪得无厌,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再给你酌情加一些……”
“行,”路美南打断她,“您把支票给我吧。”
顾母将支票递给她。
路美南接过支票,对折,再对折,折得纸松了之后,再一条一条地全部撕掉。
顾母的瞳孔放大了:“你以为你在演电视剧吗!”
“当然不是。”路美南继续慢条斯理地撕着,“我对我那糟烂的演技心知肚明。”
“你这小孩怎么不知好歹呢!我是给你钱赞助你谈恋爱,又不是拆散你们!”
“您不是在赞助我谈恋爱,您是怕顾栩和莫家三小姐在一起之后实力大增,有了底气,对您有什么威胁吧。”路美南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顾母的假面,“说真的,您与其怕这个,为什么不当初好好对顾栩呢?这样他就算实力大增了也不会不对您好的。”
“你懂个屁!”顾母恼羞成怒道,满地的支票碎片让她很不开心,“我就问一句:你同不同意?我给你三秒钟考虑时间,三……”
“不用再等了,我拒绝。”路美南毫不犹豫地说。
虽然她觉得自己拒不决绝都没有卵用——订不订婚是顾栩决定的,跟她有个毛关系啊!而且从顾栩的态度来看……搞不好他是真的要订婚了。
但她肯定不会去害顾栩的,这是原则问题。
“给脸不要脸!”
路美南把顾母往门外一塞,就打算关门。
“等一下!”顾母忽然又用身体抵住门,“这是我的名片,你会联系我的!”她把卡片塞进去,“两千万!好好想想吧,你会舍不得这份我许给你的富贵的!”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差点把顾母的衣角给夹烂。
“丫小说看多了吧。”路美南听着外面骂骂咧咧的声音日渐远去,摇摇头,拿出扫把,将地上的那堆碎纸扫进了垃圾桶。至于名片?当然是撕碎扔掉了。
桌子上,水杯还放在那里,里面还剩了一半的水。
路美南拿起茶杯走到水池,一边洗杯子,一边心想,人性果然是复杂的,顾母虽然对全世界都这么刻薄,对顾栩更是毫无感情,但对顾鑫却是很好的。之前高血压犯了,顾母在最虚弱的时候,嘴里嘟囔的都是顾鑫的名字。而她在掏出支票的时候,路美南也注意到她钱包里面卡着的是顾鑫的照片。
她是一个很好的母亲,仅限于对顾鑫而言。
门铃响了。
路美南不耐烦地边甩手上的水边去开门:“您又有什么事啊,能不能自觉一点,不要再来自取其辱了……哦,表哥。”
“什么自取其辱!不是你让我来的吗?”兜头就是一顿骂,任谁都火大。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的不是你……”
“谅你也不敢说的是我,”于襄走进来,顺便将一个纸箱子扛进来,“你这东西够重的啊。”
路美南之前一周一直都在租酒店自带干粮上班,基本没回家,但是有一个快递已经在小区代收点催八百遍了。她本来想今天回家就取了的,结果肚子太难受,只能先回去,然后让表哥来的时候帮她顺路带过来。
“表哥你放那儿就行了。”
于襄把东西放下来之后就去洗手,边洗手便问道:“你这刚刚来过什么人吗?”
“没什么人啊,哪儿有人会来看我啊。”路美南没说实话,主要是顾母的身份太尴尬,他们顾家关系似乎又本来就比较紧张。既然顾母什么结果都没造成,她还是不要给他们添事了。
“也是。”于襄擦擦手,走回客厅,“我刚才看见一辆豪车疾驰而去,还在想不会是顾鑫来找你了吧。那辆车还是红的,骚包得很,可把我吓坏了。”
“当然不是。”路美南连连摆手,一边将顾鑫的公文包递给他,“喏,就在这里,表哥你帮我带走吧。”
之前顾鑫走得太匆忙,不光没付钱,连包都忘了拿。正好她有事要找表哥,让表哥顺手带回去最方便不过了。
“你就天天把你表哥当邮差使吧。”于襄不走心地吐槽了一句,坐了下来,“缓一缓,等会儿表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于襄歪歪地斜靠在沙发上,将手臂挡在眼睛上,陷入了假寐状态。可是即使是这样,路美南也能看到那下面显而易见的淤青:“表哥,你怎么了?看上去精力很差的样子。”
于襄摆摆手:“没什么。”
“你要注意身体啊,”路美南担心地说,“实在不行就去医院看看,或者请个年假。”
“请什么年假?那么多工作不做了?”于襄轻笑道。
“不做就不做了嘛。”
“说得倒轻巧,不做工作,我还怎么请你吃饭呢?”
“你不用请,”路美南赶快拍胸脯,“我有钱,我请你。”
于襄失笑,却是不接话了。
路美南知道她这个表哥从小就轴,看上去温和,实际上认准的事情根本不会改变。就好像他工作了那么多年还是那两件衬衫换着穿一样,又好像他工作这么久了却还是租六环外的房子,每天挤地铁一样——她之前和顾鑫说的也不完全对,其实于襄早就攒够一套房了。但他还是不停地往家里寄钱,哪怕舅舅舅妈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钱。他对所有亲戚都极其大方,除了对他自己。
“总之你悠着点吧,”路美南也拿他没办法,只好搬出顾鑫,“今天顾鑫总裁可是很关心你呢,还问我你最近在忙什么。”
“他关心我?”于襄撇撇嘴,“他少给我添点乱我就谢天谢地了。”
路美南还想说什么,于襄已经站起来要出门了。没办法,路美南只好拿上钥匙,赶快跟上去。
于襄领着她坐了一站公交,去了一个小巷子。在巷子深处不起眼的拐角,有一家涮羊肉:“这家你别看它小,没名气,其实可好吃了。”于襄特别热衷于溜达各种价廉物美美食,对帝都食物的熟悉程度估计比很多本地人都强。
于襄将一片肉夹到路美南的碗里:“尝尝。”
路美南把肉放进嘴里:“嗯,果然很好吃!”
于襄很开心地笑了。
烟火缭绕之间,两人你来我往,很快就吃了不少。窗外下了点小雪,店不大,客人也不多,几个小柴炉的火光与水雾混合在一起,夹在着暖气的燥意,很容易让人产生“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放松感。
“对了,你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于襄开了一小瓶二锅头,边呷边问道。火炉将他的脸熏得红彤彤的。
“啊,这个……”路美南敛下眼眸,有点含混地说,“就是想问问你顾栩的事。”
“顾栩?!”于襄惊了,“你都叫上名字了?!”
“总裁,顾栩总裁!”
“不是,你们真的有一腿啊!”
“表哥你什么关注重点!”路美南恼羞成怒了,“我就是今天听说了顾栩总裁要订婚的事,就想找你吃吃瓜。”
“订婚?不会是……”
“当然不是和我!”路美南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说是和什么莫桑比克,不是,和什么莫家三小姐要订婚了,就在莫家三小姐的生日宴上,你知道这个事吗?”
“这个啊……”于襄放下筷子,想了一会儿后道,“我好像听顾鑫说过一点。但他说的只限于生日宴,没听说什么订婚啊。”
“可能人家不会告诉你呗。”路美南撇撇嘴。
“不对,”于襄不同意她的观点,“顾鑫根本就藏不住事,而且他撒谎还是说实话还是有隐瞒,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家和莫家似乎关系很好,每年都有不少走动,参加生日宴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顾鑫还在抱怨说要找加班的借口不去呢。他好像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这样……”
也是,顾栩和顾鑫又不一样,他肚子里藏得住事。恋爱这种事,他自己有主意就行了,没必要往外说。
就像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之前也没有预告过。
路美南想到这,忽然一阵郁郁寡欢,连筷子下的羊肉都没有那么有味了。当然,也可能是麻酱没了的缘故。
“老板!再来一碟麻酱,外加一瓶二锅头!”
“别了别了,我喝不了这么多。”于襄赶快拦住。
“我知道你喝不了这么多,”不给二锅头,路美南就去拎了两瓶啤酒,吨在桌上,恶狠狠地说,“我想喝!”
于襄吃惊地看着仰脖敦敦敦的路美南。他知道路美南不爱喝一切酒类,只要不是必要的饭局,她一律喝可乐的。可是现在,她对瓶吹得比他这个“酒精战士”还豪迈——虽然吹的是啤酒。
这是……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