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谦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头发没有之前的精致凌乱感，而是纯粹的凌乱。他的背在剧烈地起伏着，而在他的手中，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王菁菁敛眸不语。
“王菁菁！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莫子谦大喊道，声音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你从来、从来就没有忘过顾栩！”
“我早就和顾栩没有关系了。”王菁菁低着头，轻声道，“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莫子谦怒极反笑，“你如果不知道的话，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找路美南的茬？”
“她之前骂过我，我不喜欢她。”
“可是你一直在质疑的是她脚踏两只船！你一直、一直在追问她和顾栩的关系！”
王菁菁平静地说：“你果然一直都在监视我。”
“我给你说过，我会监视你，因为你不值得被信任。”
王菁菁忽然用力，猛地挣脱开了莫子谦的手。她打开自己的黑色织金手提包，在里面摩挲了一阵，拿出了一枚纽扣一样的东西，扔在了地上踩碎；又从身上连衣裙的腰侧摘下了一枚扣子；耳环、手套、乃至手机壳……她摘下了一堆的零碎，丢在地上，在昏黄路灯的照射中宛如钻石一样璀璨：“这就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王菁菁冷笑道，“那我还真是太感动了——你觉得这样的你配一份信任吗！”
角落的路美南已经震惊得头皮发麻了。
她甚至必须将手死死地捂在嘴上，才能避免自己尖叫出来的冲动。
实话实说，莫子谦和王菁菁的感情，也是路美南知道前情，带着有色眼镜，才怎么瞅怎么不顺眼；但是在路人眼里，他们一直是相当恩爱的，发糖发到停不下来。王菁菁会很识趣地不在莫子谦的粉丝面前出现，但在共同出席活动的时候，王菁菁大气贤淑的做派，又让所有人都挑不出任何的错处。再加上两人的容貌都属于顶级，气质也很契合，几乎所有人现在在接受了两人是CP的设定之后，都觉得这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连莫子谦的女友粉们都能接受嫂子，这CP那恰到好处的齁甜感，应该是可以想见了。
但是……监视？
这里面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顾栩”两个字，更是让路美南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莫子谦咆哮道：“那也不是你串通顾栩害我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除了会说这句话还会说什么？”莫子谦冷笑道，垂落的拳头一直在发抖：“如果不是你和顾栩串通，顾栩又怎么会这么精准地知道要怎么样告状才能置我于死地？你知不知道老东西是怎么警告我的！他把我连夜从伦敦逼回来，指着鼻子骂我痴心妄想！他把我所有的前期准备都连根拔起了，全部，都没有了！”
“我告诉你，”莫子谦上前一步，“我没有办法继承莫家，对你来说百害而无一利。你不就是想往上爬吗？你如果没有我，你还能靠谁？顾栩？我告诉你，顾栩早就满心都是那个叫路美南的女孩了！他不爱你，他早就不爱你了！”
“莫子谦你闭嘴！”王菁菁忽然大喊道，她转过身，想要直接离开，却被莫子谦死死地扣住了手腕，“你以为呢？你以为他还在留恋你吗？哈哈，你放心吧，他早就对你没有兴趣了！他和你合作不过就是在利用你，你以为你自己的魅力很大吗？醒醒吧！你现在甚至迷不住我！”
“你知不知道你的惺惺作态是多么令人恶心？王菁菁，当初明明是你先来找的我，是你勾引的我，然后呢？然后你的口红、香水、耳环、项链……全部用的都是顾栩送给你的那些！你当着我的面全部都扔了，然后背着我，你又买了全套一样的，最后给我说你只是用习惯了！用习惯了？那你为什么要将我买给你的同样的东西全部扔掉，又去买新的！”
“我不爱你了，我早就不爱你了。你以为呢？你只是我泄欲的工具，是我装点门面的材料，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你这种拜金女我见多了，我随便一抓就一大把！——你猜我在伦敦睡了几个比你更正的女的？你猜啊！我不爱你，可是我已经快要被你给逼疯了！”
莫子谦发出了近乎号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你是不是想要证据？好，我给你证据。”莫子谦一把拽过王菁菁的手提包，阴鸷地像是从地狱来的使者一样，“你看到路美南的那个包了吗？那个绿色的包！那个包和你之前找顾栩要的那个包一模一样！他买到了，但他给别人了，而那个别人不是你！”
王菁菁不敢置信地抬起眼：“莫子谦，你从那么早之前就在监视我？”
“你没资格问我这个问题！”
“那我换一个问题。”王菁菁深吸一口气，“你那天突然提议我改剧本，告诉我C组第40场姜智芹出场可以改进女主角影视形象、让我喜欢的角色更讨巧，怂恿我去向导演提意见是不是故意的？”
“现在该我说那句话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子谦针锋相对地说。
“你不知道？”王菁菁被气笑了，发出了好几声尖锐的喉音，“我已经弄清楚了，那天下午的时候顾鑫联系剧组，表示第二天要带路美南来现场；你晚上怂恿我去改第二天的剧本，使我第二天能够出场。以你的智商，你怎么会猜不出顾鑫一定会为了哄路美南而让她去演戏体验生活，而顾鑫又一定会挑一场没有我的戏来让她跑龙套呢？你就是故意要让我们相遇的！”
我去！
路美南的确是早就知道改剧本的。她那个时候一直以为是王菁菁自己琢磨了半天剧本，总算是想到了和这版剧本抗争的方法，因为按照她的改法，女主角会更有人情味，黑化也更逻辑圆满。不过这种改法对整个剧本身确实是有好处的，所以路美南就没吭声。
所以这件事难道是莫子谦想出的吗？可是为什么呢？他折腾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自己这个上次才辱骂了王菁菁的人和王菁菁见面就掐吗？
他到底有多恨自己的女朋友啊？
正想着，沉默了半晌的莫子谦就解答了她的困惑：“那又怎么样？这不是刚好吗？让顾栩的绯闻女友和你见一面，不是更能看出你是不是还喜欢顾栩吗？”他沙哑地说。
“你太无耻了。”
“不不不，”莫子谦摇头，声音又像哭又像笑，“无耻的是你。你如果像你跟我说的那样对顾栩已经没有感觉了，就不会在看到路美南的时候那么愤怒。你在掩饰什么呢？你是在怪我监视你吗？那你明知道我在监视你，你又为什么要当着我的监视器的面对路美南那么愤怒呢？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你就不能掩饰一下吗！给我们彼此一点体面，可以吗！”
“可是我已经受够这种生活了！”
“你不能受够，王菁菁，你不能。”莫子谦说，“你只能受下去，因为当初是你选择的。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王菁菁，你听我说，一切的症结都在于你。我为什么要监视你呢？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们之间这种受够了的、虚伪的、无耻的、傻逼的生活，都是因为你！”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菁菁再次转过身，想要离开。莫子谦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了。莫子谦急了，扣住她的肩膀，将她一把扯了过来，高高扬起了自己的拳头。
王菁菁闭上了眼睛。
拳头落在肉上的闷声适时响起，但和预料相反的是，那种疼痛却没有随之出现。王菁菁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莫子谦，还有站在她身前背对着她、仍旧摆着散打预备姿势的路美南：“喂，大哥，你说话归说话，怎么还打人呢？”
路美南小跳着，对着倒在地上捂着脸的莫子谦说：“我这个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天生怪力。我腿法可是一绝，当时上选修课的时候，老师都说我的鞭腿踢得可狠了，又毒又野——还瞪我？再瞪你信不信你挨打的就不是脸了！”
“……”
莫子谦站起来，阴毒地看着路美南。
路美南同样恶狠狠地瞪着他，做好预备姿势，就等着他上来。
好一段时间，路美南都以为莫子谦会上来和她打架了，但没有，在长久的对峙之后，莫子谦最终还是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外套，擦掉了自己被打出的鼻血，转身离开了。
“娘的，吓死我了……”
路美南松了一口气。
要不是这都快打人了，她才不会过来多管闲事。她巴不得狗咬狗一嘴毛呢！
而且她根本没自己吹得这么厉害，没见她一直都在做着散打标准预备姿势吗？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是个教条主义速成品，没有起手姿势打不出来！她刚才也就是虚张声势，其实散打她就学过一学期，还是入门级。之前能打倒莫子谦，也是全靠着出其不意——莫子谦根本没想到那边会窜出来一个人，又怎么会做好防御呢？
要是真要硬碰硬的话，她应该是打不过莫子谦这种健硕的成年男子的——等等，或许也能打。莫子谦走花美男路线，为了上镜好看，现实瘦得一批。说不定她干的过，但要是顾栩那种就不一定了。话说为什么她又想起顾栩了……
路美南的思维又开始了习惯性地漂移。
“路美南？”
路美南回过头，看向那个被她护在后面的女人：“王菁菁，不用感谢我，我只是刚好路过。”她摆摆手，很是大度地说。
“没有感谢你，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在偷听。”王菁菁很淡定地说。
“……”
娘的，这人说话怎么还是这么气人！
路美南跟她完全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当下也不愿意再多呆片刻。正准备脚底抹油的时候，忽然听到王菁菁在她身后喊她：“路美南，陪我看看星星吧。”
路美南想陪她去看看脑子。
然而路美南最终还是没有拒绝她。或许是因为，她也非常想知道一些信息，比如说——
那个莫子谦所说的包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菁菁领着路美南，熟练地找到了一个水泥小台子。从附近的标识判断，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驾校的练车场，但现在已经废弃。王菁菁从包里找了几张纸，随便扑了一下就坐了下来，将腿松松地吊在空中，踢踏出清脆的哨音。
路美南坐到了离她一米多的距离外，手还朝着另一边撑着头，避王菁菁像是避蛇蝎。
“那里我没擦过，全是灰。”
路美南撇撇嘴：“我穿的可是黑牛仔裤，你还是自己多留点心吧。”
王菁菁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天上的星星很好看，但在这样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情况下，路美南一点看星星的心思都没有。她迫切地想要追问王菁菁，却又觉得先开口没面子。她想等着王菁菁主动开口，但王菁菁却就是不开口。她一直在看星星，几乎都要入迷了。
入毛线迷，快起来讲故事！路美南在心里咆哮。
就在路美南快憋不住开口的时候，王菁菁终于说话了：“路美南，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来了！
路美南打起精神，做好了捕捉信息的准备。她有信心将王菁菁嘴里的话全部套到！
“路美南，”王菁菁转向路美南，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你当时，到底是怎么构思《让我养你》的剧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