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感觉不好受。
比起失眠更让人不好受的，或许就是当你结束了鬼畜梦境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梦境的主角：“顾栩？”
路美南顶着一脑袋乱发，呆滞地看着门口的人，甚至忘了加尊称。
门口的男人视线在她的领口处落了一瞬，立刻转移开来：“一直没有人接电话，只能上来了。”
“您……怎么会在这里？”路美南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实习。”
路美南一拍脑袋：“对不起对不起，我睡糊涂了把这事给忘了！我马上收拾东西！……等等，所以您是来……？”
“顺路接你。”顾栩简单地说，“带你去的地方不在盘古集团总部，怕你找不到。”
“是吗？”路美南受宠若惊地说，“原来您家也在六环以外啊，这真是太巧了。”
“咳。”顾栩轻咳一声，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子，“现在时间还早，路编剧可以先把早餐吃了再走。顺路买的。”
路美南盯着那还往外面冒着热气的纸袋子：“这怎么好意思……要不您先坐下来，我给您倒杯牛奶，一起吃点？您也休息一下。”
她小鹿一般的眼睛热情地望着他，顾栩猛地转过头：“我在楼下等你。”他声音有点沙哑。
路美南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顾栩走得这么快。
不过既然顾栩已经在楼下等她了，那她当然要抓紧时间收拾。路美南飞快地将睡衣的扣子解开，准备换上出门能见人的衣服——等等。
出门能见人。
路美南低下头。她刚才只解了一颗扣子，可是现在睡衣已经落下了四颗扣子了——很明显，由于昨天晚上噩梦连连，加上被子盖得实在是太厚，她的睡衣早就在无知无觉之间被她解得松松落落。
想起刚才顾栩飞速逃离的背影，路美南的脸逐渐变得通红。
……
生活总是如此的尴尬。
YY了别人一晚上不说，大早上醒来还遇到了这么一个乌龙，导致路美南整个路上都浑浑噩噩，连看顾栩一眼都不敢，生怕多看一眼，颅内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就会泛起。
还好顾栩没有像顾鑫一样跟他一起坐后面，他是自己开车来的。
路美南坐在后排，特意找了一个能将自己的脸从后视镜里隐没的角度：“没吃早饭吗？”顾栩随口问道。
“嗯，那啥，早上不太饿。”
“那就在车上吃吧，不吃早饭可不行。”
别再跟我说话了！！路美南在心里咆哮，你再说话我真的要旧梦重温了！而且你现在说话的这个模式，真的很总裁啊摔！
“谢谢顾总。”
路美南温顺地在后面吃着总裁买来的油条。靠，还是她最喜欢吃的油条。
顾栩不喜欢说话，他开车的时候很安静。但或许是太安静了，路美南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其实主要是有点困了。
路美南晃晃头：“对了，顾总裁，我想问一下，您是怎么知道我在找实习的啊？”
她上次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顾栩会一接电话就告诉她实习已经通过了。她明明没有联系上顾栩啊。
“你投的简历我看到了。”顾栩简单地说，把方向盘的手指很是修长。正好是红灯，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敲击着，像是蝴蝶在起舞一样轻盈。
路美南将视线移开：“我投了吗？”她怎么记得她没投过呢？
“投了。”
“……是吗？”
路美南还是想不起她什么时候投的。
“你的小说要是写好了，对我们盘古集团也是有好处的。”顾栩淡淡地说，“我没有理由拒绝。如果你在这个过程中有任何问题，也可以来问我……美南？”
回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顾栩笑了笑，将车速放慢下来，尽量减少车的颠簸。到了目的地之后，他也没有急着喊醒对方，而是将车停在停车场，脱下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还在熟睡的少女身上之后，静静地将全身没在黑暗之中。
“顾栩……”
“什么？”听到路美南在喊他，顾栩应道，语声带有浓重的鼻音。他也有些昏昏欲睡了。
“给大佬买包……顾栩……我喜欢……”
“……”
顾栩的耳朵红了。
好一会儿之后，方向盘在被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了数次之后，顾栩开口了：“……那么，你喜欢什么呢？”他轻轻地说。
“我喜欢……嗯？”路美南揉揉眼睛，“这是在哪儿？我怎么睡着了？……顾总裁，你怎么了？”
“……”顾栩近乎泄愤地用力发动了汽车，“在停车场。”
“对不起顾老板，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路美南很不好意思地说，“给您添麻烦了。”
顾栩将车开出停车场：“没事，刚好到。”
“……那什么，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了，是吗？”
“是的。”
“……”路美南很不想开口，但是又不得不提醒：“可是您又开出去了。”
“……”
顾栩赶快将车往回打，然而他已经开得太远进入了主干道，无力回天。偏偏这条路还是出了名的景观大道，中间栽种了将近五公里的绿化带，放眼望去，根本就没有掉头的地方。等到顾栩和路美南再次回到停车场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小时之后了。
***
顾栩带路美南去的地方，是盘古集团下属的一个设计院。不是最核心的，顾栩来的时候就跟路美南说清楚了，他不可能带对方去盘古集团的心脏地带。
他说的很公事公办，但是路美南在实习的时候才发现，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上她需要的元素都有，不核心，但却更加全面，从研发到销售企划，几乎一揽子都在，这比让她去什么核心要好多了——她自己在那儿都怕自己碍手碍脚呢！
而且后来路美南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盘古集团更多的是专攻某一领域的特种设计院，像这种全能单位属于早年国企遗留风的产物，在改变了很多的盘古集团中已经很罕见了。顾栩表面说的轻描淡写，实际上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虽然当路美南感谢的时候，他坚称自己只是随便安置一下，举手之劳。
顾栩公务繁忙，在将路美南送到目的地、跟负责人打了招呼之后就离开了。路美南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化工设计院体验之旅，每天徜徉在工作的海洋中不能自拔，像是海绵一样拼命汲取着知识与素材的养分——
才怪--
路美南发现自己或许很难学到东西，而问题或许就出在第一天顾栩是亲自送她来的。
——关系户啊！有让关系户干活的吗！
总裁都把人带过来了，你怎么还没有眼力见！什么？你说总裁说的是尽管吩咐她让她多干活？你在开玩笑吧？总裁他这么说了，难道你还真这么做吗？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没眼力见！
这就好像孔子最喜欢的弟子颜回死了之后，孔子知道颜回跟自己很像，一定不喜欢被厚葬，就嘱咐门人，不准他们厚葬颜回，但门人还是厚葬了。从孔子的角度，他被违背了心意，肯定是不高兴的，但门人也很为难：万一老师事后又后悔没有厚葬呢？
赵匡胤在黄袍加身的时候也说自己不想当皇帝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路美南来单位呆了几天，闲得抠脚，什么也没干上。大家都对她特别亲切，将她当成十级大熊猫保护起来，几天下来，她连水都没倒过几回，每次都是一要干活就被拉走享福，单位甚至还专门派了一名专员陪她吃喝玩乐。到最后，落下的番都补得差不多了，该构思的小说是一个字动静都没有。
路美南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偏巧她这几天天天梦顾栩总裁混合体，罪恶感极其深重，导致她根本不敢去联系顾栩，只能翻着她唯一能接触的设计院档案馆资料聊以解忧。
到底有没有人能过来解脱一下她啊！谁来证明证明她不是关系户，而是一个好用的员工啊摔！
手机响了。
“喂？……哦，好，嗯……应该是没事，但我这里有工作，我去问问。问到了结果我再联系您。”
“小路，怎么了？”旁边的“三陪”员工步姐见有人给路美南打电话，忍不住问道。
步姐今年已经五十岁了，即将退休，正是那种没什么事晃悠的状态，便被派来带路美南享尽人间繁华。可惜设计院没有考虑到代沟问题，以至于两人这些天绝大多数时候都处于鸡同鸭讲的状态。
顺便提一句，不鸡同鸭讲的时候主要集中在聊八卦的时候——步姐虽然说话又慢、思维又混乱，还老跑偏话题到秀孙子，但毕竟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又是移动的八卦机。路美南这几天正事一点没进展，狗血故事倒是听了一肚子，后几篇文的素材全有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剧组那边说出现了疏漏，我饰演的那个龙套还有一个场景也会出现，让我下午去一趟拍。”路美南从电脑桌前站起来，“要的有点急，步姐，我去找领导请个假。”
步姐想说什么，却被路过的同事给拉住了胳膊，最终什么也没说。
路美南无知无觉地来到了领导办公室，说明了情况，跟领导说了自己想请假的事。领导表示没有问题，她随时可以离开。语气亲切和蔼，表情仁慈温馨，让路美南很是感动，下午立刻就从单位离开了。
而领导的脸也在路美南转过身后的瞬间，拉成了一条长倭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