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姜晚橘平等地对待每一条狗。

霍成文也好,肖厌也好,一视同仁。所以并不觉得这么回答有什么问题。

这房子是姜雅兰他们给她安排的,在她来之前,霍成文嚯嚯过,也当过一段时间储物房,不需要的,多出来的,占地方的,一股脑塞。

后来姜雅兰见了惨不忍睹的实况,喊来家政,把能丢的都丢了,剩下一些没穿过用过的东西在角落生灰。

姜晚橘把蒙尘的收纳箱打开,勉勉强强才凑齐一套能用的。

衣服是霍成文偏爱的那类花衬,不规则图案纹路爬满前后,肉眼可见的招摇。

肖厌平日里大多单色,没怎么尝试过这样的风格。

当然当下的问题不是衣裤合不合口,而是这漂亮女同学的家里竟然有过其他男人。

姜晚橘看他一直不出声也不伸手接,解释了一句:

“放心都是新的。”

肖厌掌心撑地站起身,没打探,没讯问,也没拒绝。

他无非过路暂歇脚,这里先前住过什么人,姜晚橘身边有过谁,都和他没太大关系。

少年清晰地明白自己存在于一个短暂的时间点。

长河往后怎么流,不是他需要关心的。

经过姜晚橘时肖厌有意识地避让了一步,保持距离似乎被做到了细枝末节处。

姜晚橘视线跟着走,他背后白衣上是自己鞋子落下的灰黑色脚印。脏污痕迹从肩膀蔓延下来,不偏不倚停左边心脏位置。

外部浴室传来哗哗流水声。

姜晚橘站了会儿,收回莫名其妙飘远的思绪,决定进厨房做些吃的。

没吃晚饭,有点饿了。

家里还有方便面,她开火煮水,拆出一包,随后想了想,又拿一包。

姜晚橘把面端上桌时肖厌也恰好洗完出来。

他比霍成文要高一些,但衣服码子大,穿来也算正常。

肖厌黑发被擦干大半,肩宽腿长,少年初成的青春姿态,花色衬衫上身,散漫有加,乖张更甚。

从某些方面来讲,霍成文的品味还是不错的,当然也不排除肖厌衣架子,衬出了它的韵味。

一样的风格,他哥像海南度假归来,这厮像聚光灯T台走秀。

姜晚橘:“蛮合适的。”

肖厌答不对题:“他个子挺高。”

姜晚橘:“昂,一米八往上。”

肖厌没再说话,视线落在一旁桌子的两碗面上。

姜晚橘视线顺着过去:“不客气。”

肖厌确实没客气,两人对坐,顶上光线笼住他们,房间里安静,窗外是风声。

在吃完后他很自觉地洗干净了碗,甚至把先前两人踩脏的地也给拖了。一人做饭,一人收拾,合理公平。

姜晚橘打开电视。

一些没营养的泡沫剧在屏幕上对话,给房子添了人声背景音。

往日她都这样,因为这个屋子太安静,空荡地叫人发慌。她只能自己弄一些动静出来,强添热闹。

她看着有条有理在那干活的肖厌,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在世界都要被台风侵卷的雨夜里,屋里诡异地生出一片温馨来。

他们身旁无父母,脚下不是家。

两株野草在万家灯火里拼拼凑凑,亮起一盏。

姜晚橘很少看男人做家务,世人都说这种事要交给女人,她爸也这样讲。她不苟同,她妈也不苟同,所以她一般都看钟点工打扫。

显而易见钟点工都是女性。

所以这幅场景在她生活经验里还是比较少见的。

肖厌短衬之下的小臂肌肉线条明显,姜晚橘盯着没挪,当事人突然发话:

“监工看得还满意吗。”

“挺满意的,甚至想包月。”

那人嗤了声:

“不是有个长期的在了。”

姜晚橘先是没懂,随后反应了会儿,最后了然。

估计误会霍成文跟她同居。

她逗他:“可不是,我跟他八年前就认识,这关系不出意外到死都断不了。”

肖厌的动作明显有一瞬的钝。

姜晚橘故作腔调:“怎么,小狗醋了?”

肖厌不假思索有样学样:“小猫别造谣。”

打扫结束得很快,肖厌在店里做那些活,手臂力量可观,中途姜晚橘拍了张照片。

传说中的恶霸在家里拖地多少有些不真实感,留一张,记录美好生活。

刚记录完手机来了个不怎么美好的电话,号码熟悉。

她垂眼,铃声响了十秒,手机在掌心可她没接,对面快耐心不足的时候姜晚橘终于按通放在耳边。

那头中年男子的声音里焦急担忧和怒不可遏持平:

“你现在在哪?!”

“在家。”姜晚橘说完又修改补充:“你姐他们的房子里。”

“你们老师给我打了电话,说你没在寝室出了校?”

她觉得好笑,先前没人管顾她,现在又来问责。

“是,我自己回了,给你们省点事。不然你是打算打飞的来接我,还是让他们从三亚开船来接我?”

“你老老实实待在学校就是省事,到处是积水跑出来干什么?”

姜晚橘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在没有洗漱用品和床被的寝室里待着,解释很麻烦,费力且无聊。成年人往往想当然,拿任性解释所有。

不过也正常,人和人本来就难以换位思考感同身受。

“一个姑娘家家,怎么总是这么野。”

电话对面分贝不小,肖厌正在处理手上的活,靠近腾出只手过去取了她电话,随后指腹轻而果断地一划,挂断后丢在了沙发上。

肖厌:“吵。”

那一刹姜晚橘没有生气,也不觉得他无礼。

十六岁骨子里叫嚣的叛逆细胞找到了同党。对面又打来,她选择了关机。

夜里肖厌窝沙发,姜晚橘睡床。

凌晨时她口渴起床倒水,路过客厅,发现肖厌并没在那里躺着。

视线上移,阳台门往外,他站在中央。

肖厌手肘搭在阳台,面朝外人前倾,脚边一罐啤酒,手里拿了不知什么东西。形状像盒子,烟或者药,她不清楚。

姜晚橘很确定的是家里没有啤酒这种东西。

他下过楼。

黑夜横铺开,中间是他十八岁的背影,往前细碎零散灯光。

没有红烫的星火,没有白烟。

她站在后面看,喉口好似更干了一些。

公车站那时的熟悉感觉又无端生出来,他不声不响站在那里,收起人前轻佻,满身沉重。

在难过什么,她不知道。

次日起床,台风过境。

太阳重见天日,城市的狼藉还没处理干净,但蓝天之上的薄云净如羽毛。

姜晚橘从卧室走到客厅,沙发上没人,肖厌已经走了。

她不清楚对方具体离开的时间,甚至找不出他出现过的痕迹,这个地方空空荡荡又只剩她一个。

昨夜就像荒诞梦一场。

除了她的鼻塞和发哑发疼的喉咙。

街上的积水还没落下去,处处抢险维修,学校通知继续放假休息。

线下教学改线上。

各科老师发了视频,布置了作业。

姜晚橘身边没了两位学霸,做题效率直线下降。在分别问了两道题后,她又一次把注意放在了那个后脑勺上。

毕竟总是打扰同班同学有点不好意思。

雨露均沾,也该翻一下肖学长的牌了。

姜晚橘故技重施拍照发过去的时候肖厌正在自己店里。

一夜过去里面的情况没好到哪,找他的人不少,消息弹框一个接一个,多数是问车泡水该怎么处理。

她的图被往下刷了一格接一格。

上一次的秒回变成了轮回。

姜晚橘等了十分钟,没等来解题步骤和答案,索性锁屏不再管。

肖厌是下午才看到的这一条。

他昨天夜里没怎么睡好,刚把手头的家伙放下准备歇一会儿,一刷瞥到了那个绿皮橘子。

白底加青橘,跟她一样干干净净。

傍晚四五点,天开始暗下来。

姜晚橘已经解决了作业,开始把拍下的答案一样样往上传。

属于是写满但瞎编。

看似认真,实则摆烂。

在最后一张传上去后姜晚橘瞥见前一晚拍的“恶霸拖地”,放大欣赏了一番。

室内光线暗眼睛不舒服,姜晚橘过去开灯。

“啪嗒”一声轻响。灯很快亮起来,顺利得叫她有点不习惯。

她抬头去看,那东西难得没打电报,姜晚橘冒出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试着又把灯关上,再开了一次。

只一下,光亮得利落干脆。

姜晚橘站在玄关,正对阳台,外面的天红橙黄橘烧着云,往上是靛蓝。

窗外的光在慢慢消失,屋里的灯灭了又起,反反复复。

机械开关和心脏的突跳声音叠在一起。

啪嗒,啪嗒,啪嗒。

扑通,扑通,扑通。

她的实验得出最终结论:灯被修好了。

姜晚橘捏着手机,上面还是肖厌拖地那张照片。

她难以自制地开始想象这个人踩着椅子修灯的样子,末了情绪复杂地准备退出去。

忽而机子轻轻一震。

“厌厌”拍了拍她。

她手一抖,选了发送。

姜晚橘:艹

老师同在的大群安安静静,只有一些发布的作业和各类通知。

她的那张照片摆在上面,突兀又显眼。

姜晚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撤回,一切重归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下一秒另个只有学生的班群跳出条消息。

[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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