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姜晚橘心头一惊,随后平复下来去看了看。

门打不开也推不动。

平日里实验室用的不多,杂物间里进人的可能更是少之又少,这东西太久没用,估计锁头卡在里面,开不出去。

姜晚橘环视周围,摸索着找到了电灯开关。

“啪嗒”一声,无事发生。

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了的门和坏了的灯属实绝配。

不大的空间里没有第二个出口,窗户外有防盗栏,走不通。

姜晚橘拿手机看了眼,时间是晚上七点零一,电量还有百分之二十八,网络无。

不出意外今天她得在这里待一整个晚上。

这栋楼地势低,积水漫膝盖。

姜晚橘就着外面的一丝亮光,拉了一张窄桌,中途重心不稳绊倒磕开腿,脸上挂彩,衣服弄湿一半。

十分钟后她整干净了原先在桌面的杂物,往上盘腿一坐。养精蓄锐。

实验楼里阴冷,现在极端天气,温度往下走得更夸张了些。

她一件短袖加校服,抱起膝盖掌心搓手臂。没吃晚饭,灰尘充饥。

昏暗的狭小空间里,面相乖巧的女生因为冷缩成团靠在窗边,脸侧倒下来贴着蜷起的膝盖。

乍一眼有点可怜。

这个点正常人不会到这来,她也不存在什么不切实际的念想。准备困了将就睡,明早再想办法把自己搞出去。

杂物间小窗户往外是片野草丛生的地,打横的线把窗外画面切割成块,再远一些是学校围墙。

黑暗里唯一的光源是月亮。

姜晚橘鼻子发闷,有点感冒的征兆。

她昏昏沉沉,风吹树叶簌簌作响,白日里看同龄孩子被父母带走的一些失落迟钝地冒出尖来。

看明白并且接受一切的理智跟毫无期待的平静并没有让她好受一些。

姜晚橘脑袋浑浑噩噩开始犯困,视线却望见了一道不属于月亮的光。

她不紧不慢抬眼朝外,一束来自手机的冷白亮色滑过窗,印在杂草上,爬至围墙顶,随后细微地一顿,又缓慢地回挪,笔直面向自己。

那光太过刺眼,姜晚橘眸里只望见一片模糊。

肖厌没想过会在这地方,以这样一种不寻常的方式碰见姜晚橘。

女生坐在一张旧桌上,蜷身抱腿,几分狼狈,黑发松乱凌杂地落下来几缕,原本干净嫩生的白面灰扑扑蒙了尘,脸侧还有道不知怎么落下的划痕。

当下对方正皱眉试图避开自己打出的那束光。

肖厌有一瞬的静。

他灭掉自己的手机光线,从远处走近,视线自上而下,最后回拢眉眼处。

不是错觉,不是幻象,她真实又不可思议地在雨夜里被关在无人的实验楼。

两人一窗相隔,姜晚橘终于窥得那光的模样。

肖厌的眼睛生得很好看,形状介于薄凉与多情,看久了一片闲散之下满是冷戾。

他一身校服,不发一言,风过身吹乱黑发。

近来他们不对付,见面也逃不脱互啄。

她觉得肖厌知道实情应该是会笑几句的,毕竟能自己把自己关小黑屋的人不多。

姜晚橘现在没有过多精力,心道想嘲就嘲,一切她都全盘接下,倒霉事多了不缺这一件。

不过肖厌并没开口,半声调侃都没给就从窗前离开了。

姜晚橘不知该说什么。

她现在孤身一人,倒还不如笑笑她,骂她是个人才。

真就狗不理。

这之后光没有再亮起来,一切归于平静。

肖厌就好像是个莫名其妙又突兀的插曲,毫无理由地出现,又毫无征兆地离开。

就在姜晚橘靠着墙准备眯眼睡会儿时,卡壳的门被强行破开了。

动静很大,在这栋寂然无声的建筑里显得更加震耳欲聋。

她怔怔抬头,肖厌从门外进到她跟前,这回没了窗,他额头碎发落下的雨水形状都看得清清楚楚。

两人眼观眼,窗外细碎风声。

姜晚橘压下突跳的心,打破沉默,语气轻松:

“干什么,英雄救美?”

肖厌一双眸垂着。问:

“谁弄的。”

姜晚橘昂着头,她看过肖厌的一些样子,大多时候都万事不入眼的松垮相。

这样认真的表情,在他这里很少见。

她回:“自己弄的。”

肖厌又问一遍:

“谁弄的。”

姜晚橘从桌子上往下爬,站在过膝的积水里,不藏不掖,拍拍边上的书,开口如实:

“喜欢你的小姑娘看我不爽把我东西放这了,我过来拿,门被风带上。”

肖厌没再出声。

姜晚橘觉得好笑,她不明白这厮现在在闷个什么劲,要说生气也得她这个当事人气。

她收起先前一个人时的消沉,以及受到突然关心时生出的酸涩,越过他往外走:

“所以你怎么在这。”

肖厌声音里还沾着刚刚的那些冷,开口简短:

“挑个地方翻墙。”

他一样被学校勒令等家长。但他很清楚自己等不到,也不需要。选了个地方准备出去。

开灯本只是照个光方便看路,不想却照出了这样一副景。

肖厌性格差,处世观里也没有怜香惜玉这种词,碰见灰头土脸被欺负的脏姑娘,生不出太大感觉。

但从刚刚那一眼到现在,姜晚橘满身的尘和水在他心口烧出了团无名火。

姜晚橘听完那句翻墙,忽而停下往前走的步子,回头看他,调子几分软,颇有些讨好的意思:

“能不能带带我。”

肖厌脸阴沉,没出声,姜晚橘刚准备把自己说的话收回去,那人走她前面拉开了被踹坏了的门,站定回望意思明了。

有性格的话都比较少,她懂。

逼男眼里写的大概是“自己跟上”。

姜晚橘自认为理解能力不错,老实跟在肖厌身后到了围墙底下。

为了方便她把书放在那的架子上,等着下次再拿。

学校的墙有些高,野惯了的男同学翻过去简简单单,姜晚橘之前撞伤了腿,这方面经验不足,墙根底下犯难。

她虚心求教:“怎么过去。”

肖厌没说什么,脱掉校服扔给她,走墙根底下半蹲拍了拍肩膀。

下雨天不比平常,况且今天到处积水,鞋子抬起全踩的泥,一脚下去指不准造成个什么样子。

姜晚橘虽说不是什么温柔善良体贴的好姑娘,但这笔事她确实觉得不太妥。

肖厌回头,终于有了点平日的欠:

“怎么,舍不得踩。”

短短几个字充满魔力,姜晚橘效率极高地换上了一副铁石心肠。

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自己主席台发言的不尊重。

肖厌今天里面穿的恰好是白衣,脚印落下去清晰明了,泥带着水脏了一片。

姜晚橘伸手扒墙往上攀,底下那人很轻而易举地把她托了上去。

她顺利登顶,找了个妥帖姿势坐在围墙上往外看。

这个位置一般高,远处地平线和夜里灯光尽收眼底。

台风过境,夜色微凉。

脚底下是不知深浅的积水。

姜晚橘视线往下,忽而发现肖厌没有要上来的意思。

他起身站定在原位,侧面朝向校园,似乎要折回去。

姜晚橘:“?你最好别是骗我上墙把我丢这不管。”

肖厌低笑:“是又怎么样。”

“那我现在就跳下来给你头拧了。”

肖厌没跟她接着插科打诨,动身朝学校走,因为积水深,速度不快,声音被风裹携而来:

“等着,我去处理点事。”

姜晚橘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叫他雨夜往回赶,应了一声,由他去了。

她又重回一个人。

怀里是肖厌脱下的校服,还有一丝他的温度,盖在腿上挺暖和。

在墙上坐着比水里浸着舒服,姜晚橘观景吹风,百无聊赖。

大概二十来分钟后,肖厌回来了。

姜晚橘听到细微动静垂头望,昏暗里肖厌神色不清,明明还是刚才那样的眉眼唇鼻,却无端生出一片寒意来。

她没准备问东问西,可无意间上拉的视线却捕到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画面。

横栏隔开的窗户往里。一个女生正站在她坐过的桌边。

樊晶晶额头半低,无神的眸里辨不出是害怕还是无措。

姜晚橘愣怔的刹那,肖厌已经轻轻松松上围墙。

她哑然几秒才开口问:“你叫她进去的?”

肖厌没回这个废话问题,但答案显而易见。

过往年年如云烟,姜晚橘吃过类似苦头,她的愤怒控诉在无人管顾的恶性回馈里收起来,干干净净,清清淡淡。

锁就锁了,关就关了。

出去自己动手以牙还牙就好。

当下有人帮她做了这笔事,她道不清心里感觉。

姜晚橘回头看樊晶晶,樊晶晶恰好抬眼。

两人相隔甚远,她扎着干净的马尾,衣衫整齐不算狼狈。肖厌应该没有动手,只是领她过来又请她进去。体验被关实验楼的滋味。

那女生眸里复杂,也许有嫉妒怨念懊恼失落或者其他情绪。姜晚橘逐一收下,最后发表想法:

“算了肖厌,里面挺冷的。”

“四川那边有个佛,你打车过去,跟他商量下把位置让你。”

“……”她回:“不是,主要关一晚上容易出事。”

肖厌:“没锁,只是叫她把你那本书弄干带回去。”

“那没事了。谢谢肖老板给我出头。”

姜晚橘鼻音有些重,嗓子也透了几分哑。说谢谢的时候颇为乖巧。

肖厌收回视线,夜色里清醒脑子下围墙,贴墙站定招了招手叫她往下。

外面的积水和里面差不多深,姜晚橘顺利落地,冰凉的掌心搭在他肩头,得来几分他身上的温度。

两人顺利出校,并排淌水走在萧瑟夜路上,肖厌在街边扫了辆车,拍拍坐垫叫她坐上。

很普通的动作,常而无奇。

他被水沾湿的碎发落眼,叫姜晚橘突然生出点怪异的想法。

想帮他捋开。

肖厌:“过来,还得请你吗。”

姜晚橘回过神,诚恳道:“你今天好得我有点适应不了。”

他话里无波澜:“别想太多,你这个速度我看不过去而已。”

“。”

行。

姜晚橘收起心理负担。抬脚上车。

她本以为会被送家门口,但肖厌推她到了长宁路那家店。

店门打开,漫上来的水泡着各种东西物件。

姜晚橘等在一旁,眼前场景看着损失严重,来处理也是应该。

她正好奇肖厌会在这一片混乱里抢救哪一样东西,就见他拉开抽屉拿了个小纸盒,随后从角落提出瓶水,一块儿甩在了她怀里。

姜晚橘垂眸,是盒感冒药。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男德班标兵当然是先管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