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茯苓不想搭理她,兰姜却越说越来劲,“你不要以为少师对你有多特别,看清自己的身份!一个妾室,永远扶正不了,少师何等门第,对你也只是一时新鲜,玩.物终归是玩.物。”
茯苓只觉伤处传来的灼烧感愈发强烈,耳边又极为聒噪,她嘴唇有些发白,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药包,眼角余光,忽地瞥见西南方向,绕过亭子走过来的人。
茯苓灵光一闪,刻意提高了些声音喊道:“太子殿下!”
她匆匆越过兰姜: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果不其然,来人一袭蟒袍,确是太子无疑。
他先是看了茯苓一眼,又看向兰姜:“良娣?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茯苓道:“良娣在寻奴婢叙旧。”
“叙旧?”太子的目光狐疑地在二人之间转了转,“孤若是记得不错,你二人似乎没什么交情?”
茯苓看了兰姜一眼,那眼神令兰姜眼皮一跳,这是打算向太子告状?!她可没忘记茯苓当初听见了她跟少师的对话!当即心下一凛,却听太子道。
“不过——”
“茯苓啊,你可真是为孤立了大功啊!”
太子伸手,拍了拍茯苓的肩,视线扫过少女玲珑的身段,嘿然不已,也不知在榻上是怎么一幅放.浪的模样,竟讨得那崔少师的欢心,勾得对方神魂颠倒,为了她,不惜跟他那个自幼娇生惯养、无法无天的皇妹闹翻?
太子眼里满满的邪念,嘴上却正经道:“你真是孤的功臣呐!”
茯苓忍着被人肆无忌惮的打量,以及被触碰肩膀的不适,轻声道:
“先前,太子殿下遣良娣前来——”
兰姜瞳孔骤然紧缩,没想到她竟然敢当众向太子提起那日的事!她放过她一马,已经是看在少师的面子上了,竟然这么不怕死,还想在太子跟前揭穿她的身份?!
兰姜当即抢话道:“太子殿下~”
她嗲着嗓,忙不迭蹭到太子身边,柔若无骨,贴向太子的手臂,“殿下再这般只顾盯着别的女子,臣妾可要闹了,”
茯苓与她目光对上,后者终归是一咬牙,轻哼道,“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茯苓妹妹,你还是先回去吧?这在外边抛头露面的,少师要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罚你呢。”
“爱妃这就吃味了?”
太子掐了一把兰姜的脸蛋,那手感嫩滑得心痒痒,他的兴致一下子就被挑了起来,揽着兰姜就走,只是临走时对茯苓丢下一句。
“夜里有楚王的接风宴,既是少师身边的人,孤特意开恩,准你赴宴,便也跟着来吧。”
俨然一副大权在握,春风得意的样子。
兰姜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咬碎了一口银牙,还不得不向太子陪着笑。
按理来说,皇室宴会,这臣子的一个妾室是没有资格参加的。能参加的都是那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及官员正妻。
就连她贵为良娣,都是缠了太子好久,才好不容易得到入席的机会,她薛茯苓凭什么,轻而易举就可以赴宴?
兰姜心口翻涌着怒意,脸上却还不得不对太子谄媚,整个人都快怄死了。
太子都开了口,茯苓自然是没有拒绝的权力的,她应下后拜别太子,回了孤鸿居,煎药喝了,便蜷缩在榻上睡了一觉。
直到日渐西沉,夜幕降临,她醒来时,感觉胸口的伤不疼了,想来是那些药物起了效用,太医院果然是人才济济,一帖药便让她恢复了元气。
这时,有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是妙娘:“娘子,东宫来请了。”
茯苓望了一眼:“少师呢?”
“已经先行入宴。”
妙娘身后跟着一名小宫女,那宫女手中端上一个托盘,里边是件鹅黄色的衣裙,做工精细,饰有细如米粒的珍珠,还有金线所绣的花纹,一看便是价格不菲之物。
茯苓换好衣物,翩然走出,妙娘和那宫女皆是眼前一亮,尤其那小宫女嘴甜道:
“娘子这般打扮,当真是把宫里的娘娘都比下去了呢!”
茯苓抚着衣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少女嘴唇红润,双眸如同藏了一斛明珠,莹润而明亮,忍不住腼腆一笑。
她还是第一次穿这样华丽的裙子,果然爱美是世间女子的天性,看见这样的自己,只感觉压在心头的阴云散去了些。
……
接待楚王的宴会,设在含凉殿。
出了东宫一路往北,便是御花园,穿过御花园,便是那传说中金玉满堂,锦缬铺地的含凉殿了。
小宫女在前边领着路,起初还走的好好的,只是在路过一片花丛时,她手里提着的灯笼倏地灭了,也不知是风吹还是人为,茯苓刚想上去,那小宫女却猫着腰往旁边一窜,整个人消失在黑乎乎的灌木丛,茯苓望过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茯苓提着裙摆的手一紧,她这是被耍了还是被丢下了?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茯苓勉强保持镇定,摸索着,按照记忆中来时的方位往回走,却在路过一座假山时,听到一些窃窃私语传来。
“……事情都办妥了?人送到秀玉阁没?”
“送到了。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公主不就能如愿以偿了?”
“那鹿血酒里加了那么重的料,便是得道飞升的神仙,都没有能忍住不沾女色的,我不信那位少师大人忍得住。毕竟咱们公主再不出嫁,婚前失贞的事儿,可就瞒不住了。”
假山之后,茯苓的手紧紧捂住嘴唇,以免漏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
她听见了什么?当朝公主,婚前失贞?!
“可,公主这般算计少师,依着少师那性子,怕是宁死也不愿尚公主的。”
“那就用他满门胁迫。”
另一人哼道,“污了公主的身子,却不娶公主?除非他想背上诛灭九族的大罪!”
茯苓万万没想到,今夜这场宴会,竟然会出这种事,而且一切都发生的太巧合,想到刚刚失踪的小宫女,难不成是她故意引自己前来?
就为了让自己听见这一切?
……
秀玉阁,一间空厢房内。
流云般的袖口垂落,一只苍白的手敲着棋子,黑色的棋子衬得那只手真如玉雕出来似的,又白又修长。
而青年的面前,摆着一个棋盘,那黑白子成厮杀之势,却迟迟分不出胜负。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少师……”
一道细弱的嗓音响起,在这无比寂静的夜里漫到耳边,像猫叫。
茯苓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她也只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着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也不知该怎么办,能找谁?
这宫里她一个都不认识,返回去找妙娘商量对策也已经来不及了。
视线扫到角落时突然顿住了,没想到她运气真这么好,少师果然在这里?
青年衣冠整洁,坐在太师椅上,他身形高大腿又修长,坐在那很有存在感。
她眼睛一亮,立刻背过去把门掩上,朝着端坐的那人走去。
对方虽是坐着,周身那股威压却始终不减,越是靠近茯苓就越是有些腿软。
走得近些,茯苓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那么几分奇怪,但具体是怎么奇怪,又说不上来?
“少师,你还好吗?”
见他坐在黑暗中没有动静,她忍不住轻声问道。突然,一股淡淡的酒味儿飘了过来,混杂着属于他的味道。
但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醉酒了的样子,整个人格外的清醒。
青年的视线钉在她脸上一动不动,那眸光黑而沉,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又像是要把她筋骨皮肉都仔细剖开。
茯苓被他看得隐隐不安,“少师……”
男子蝶翼般纤长的睫毛,突然轻轻颤了一下。
“呵。”一声低笑,荡漾在暗沉的室内,竟显出了几分暧昧。
“是你啊……”
他长叹一声,尾音微哑,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茯苓猛地一惊,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才看清,对方苍白的脸上漫着潮.红,眼眸像是化了的寒冰,里面水汽弥漫,潋滟得可以用艳冶来形容。
一向冷感的人突然这副模样,像是高高在上的谪仙堕入凡尘,化身妖魔,简直与诱.惑无异。
他这样,绝对不正常,倒像是中了什么药似的。
茯苓脑海中一瞬间警铃大作。
“我去给你找太医——”之前她是他找太医治好的,茯苓急急忙忙转身往外走。却被他拽住手腕,猛地一拉——
“啊!”
只是刚喊出声,嘴巴就被捂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后,腰被一双大手掐着,翻过去抵在了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