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到一顿午餐吃完卫澜就接到了姜蒙的电话,不到一分钟的通话内容十分简洁,所传意思归纳总结就一句——
“明天的机票不用订了。”
“哇哦!”沈桓激动的拍掌大呼:“还是咱们云汉厉害啊,这场PK算是拿下了!”
“我就说没问题吧,”赵爽也跟着笑:“那英国老狐狸再狡猾也玩不过中国来的猎人。得,兄弟们又有几天要忙喽!”
“行了,都别起哄了。”卫澜笑着招呼众人先各自回房:“Dylan现在虽然正跟他的股东们吵着,但既然能给费总打电话请我们先留下来,可见是有把握说服全体股东签字执行收购协议的。未来几天大家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把这趟差事做好,等回国后公司一定论功行赏。”
众人说说笑笑往回走,一路上都在讨论今天这场峰回路转。薛眠走在最后一个,耳边听着大家的讨论,心情竟也不自觉的跟着舒朗起来。虽然他从没怀疑过双方博弈的胜负结果,但再怎么笃信空想,也比不上真真切切的好事成真来得冲击更大。
云汉赢了。
费南渡赢了。
下午没有活动,卫澜做主给大家放了半天假,想出去的就出去逛街,想留在酒店休息的也无不可,劳逸结合,待明天再正式进入高强度的工作状态。
薛眠想起那张按摩券,但他不可能脱光了围条浴巾躺床上让人捏肩摸背——按摩区有小型温泉,单人间,泡个澡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得了一下午的放松,待回房间已近五点。刚把湿漉漉的头发吹干,姜蒙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薛老师,司机已经在楼下,您方便的话可以下楼了。”
司机郑师傅这几天接送见面,跟薛眠也算熟了,待他上车坐定,笑呵呵问:“薛先生,洗过澡出来的呀?”
“……啊,”薛眠低头看了看自己:“看得出来?”
“看不出来,闻出来的。”老郑一边打正方向盘一边笑道:“喷香水了吧?”
“……”
是喷了点。
卫生间里放着酒店提供的香水,薛眠原没这习惯,但刚刚吹头发的时候不留意瞥见了,不知怎的,鬼使神差拿起来闻了闻,味道中意,就在袖口和衣领处稍微喷了一点。
没想到味道这么明显。
明明真的只喷了一点点啊……
开窗散气,小风呼呼往车厢里吹,倒是把司机看得不解:“薛先生,这样开窗车里的空调可就没什么用了,你不热吗?”
怎么会不热,但他只想尽快散尽身上的味道,免得……免得待会儿被某人闻出来。
他从不擦香水,这个习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所以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突然改变自己的习惯?
关键是——某人却一贯都爱喷香水啊!
未免造成误会,还是赶紧补救吧。
“马上就好。”薛眠有些尴尬的揉了下鼻子,迅速换个话题:“郑师傅,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姜小姐通知我的地点是我们这里一家高档购物中心,那边吃饭的地方很多,她已经订好桌,一会儿我带你过去。”
好像每次都是被通知安排到位,却连目的地在哪里都不知道。薛眠无声笑了笑,摇摇头,既来之则安之,任大奔驱驰在车马人流中,一路向着夕阳西斜而去。
到了地方,将车停在地库,司机在前带路,走电梯一直上到顶层。电梯门刚一开,一声齐刷刷响亮的“欢迎光临四川老火锅——”惊得薛眠差点没倒回电梯里。
入眼之处满目的大红灯笼高悬,灯光并不十分明亮,晕黄中透着一层深红。传统中式装修的火锅店外站着两排迎宾人员,个个唐装打扮,对来客笑脸相迎:“先生您几位呀?提前订位了吗?”
走在前面的老郑应道:“3号包间,已经订过了。”
“好的,二位这边请——”
老郑并未进门,而是转身对薛眠道:“薛先生,我就送到这里啦,费总应该已经在包间等着了。”
“您不一起吗?”薛眠问。
“客气了,”老郑按下电梯键:“我还要去给车加点油,晚上送费总去机场。”
对了,怎么把这事儿忘了。薛眠拦住老郑问:“郑师傅,晚上费总的航班是几点?”
“挺晚的,算是红眼航班了,十一点飞。”
“这么晚?”薛眠有些吃惊。
“本来下午六点还有一班的,”老郑似是也有些无奈:“但听姜助理说费总执意订晚上这班,我也搞不清楚是为什么,明明也没什么事情要办了呀,中午都已经跑完了……”摇摇头,笑呵呵的下了楼。
最后两句声音太低,又是进了电梯说的,薛眠没听清,只当费南渡是有事在身才选晚上那班,没多想,由迎宾员引着往包间走去。
火锅店里桌桌爆满,人声鼎沸,喧嚣热闹,到处都是热气蒸腾的欢闹劲,伴着川式火锅特有的呛人麻辣味扑鼻而来。
薛眠倒是闻得惯。
毕竟能吃辣。
火锅店面积很大,几乎一整层都是,包厢数也多,都安排在沿墙靠窗位置。迎宾在前开道,一路上穿过几条曲里拐弯的走廊,终于在一扇木色月亮门前停住。
敲敲门,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先生您好,这就是3号包间,您请进。”迎宾让开路,朝薛眠弯腰点了下头后便先离开。
方才那声“请进”没听清,直到推开门,薛眠才看清包间里坐的都有谁——
姜蒙起身向这边微笑看来:“薛老师到了。”
点点头,薛眠朝她打招呼道:“姜助理,晚上好。”
目光扫过,包间正中一张六人位的圆桌,靠墙摆着电视机、衣架和调料台。电视开着,音量不高,画面上是一个新闻采访节目。桌上一锅鸳鸯热汤已气泡滚滚白雾浓浓,各色菜品被整齐的摆放在四周,虾滑、毛肚、蟹柳、牛肉、香菇、小青菜、冻豆腐……
都是薛眠爱吃的。
费南渡正在打电话,说话不方便,便扬手朝薛眠招了一下,示意他过去坐。姜蒙先一步替他拉开座椅,六人位的圆桌只坐三个人,本没必要挨着,但偏偏姜蒙拉开的是紧挨着费南渡右手边的那张。
薛眠略不解,看了看那座位,又转头看了看姜蒙,然而姑娘面色一派自然,办完事就折身返回自己座上坐着去了。
薛眠:“……”
没办法,只好挪过去落了座。费南渡低沉明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好,明天见……没事,不累……地点你定,定好告诉我……嗯,先这样。”
挂完电话,正好姜蒙准备往鸳鸯锅里下菜,费南渡抬了下手:“不急,先问问薛先生什么口味。”
能把人带来四川火锅店,又明知对方能吃辣,这会儿就不必再玩故弄玄虚这一套了吧?薛眠转头看向姜蒙,姜蒙下菜的动作顿在原地,大概也没料到老板会这么说,有些尴尬。正要开口询问薛眠,薛眠却先一步解围:“姜助理看着办,我都可以。”
“都可以”好像不是正确答案,姜蒙不敢擅自做主,将目光又看向了费南渡。
“各一半吧。”费南渡转过头盯着薛眠的脸看了看,皱了下眉:“伤口还没好痊,得戒辣。”
……嗯??
啊,原来是……是为了这个才问自己吃什么口味吗?
薛眠抬手摸了一下嘴角,结的痂已经褪得差不多了,也早就不疼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这茬,这几天吃饭也从没忌过口,倒没想到对方会一直记得。
“让我戒辣,那你还选火锅店?”
老毛病,这人就是嘴上不肯服软,闷声嘟囔了一句。
费南渡目光温润,望着他轻声一笑,舀了一碗银耳汤递到薛眠面前:“是我想吃火锅了,到了这里才想起来你不能吃。”
那一厢,姜蒙将菜下好,问:“薛老师,调料您是自己来还是……”
“不麻烦,我自己来。”薛眠朝姜蒙点了下头,起身过去调料台。
其实以前吃火锅薛眠基本不沾调料,本身汤底味道已经够重,没必要再加什么辣味酱料。但今天不一样,方才某人那话一说,似乎今天是没机会到辣锅里下筷子了,只能在调料上用点功夫走点手段,什么麻油、川椒、辣牛肉酱一样都不能少,再加点香菜陈醋芝麻粒,完美。
取调料的时候不小心听到身后一段对话——
姜蒙似是接了个电话,挂完电话对费南渡道:“费总,那我先过去?”
“人到了?”费南渡问。
“嗯,到了。”姜蒙点点头:“下次再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
“辛苦你了,”费南渡说着,勾手从身后的衣架上取下一个蒂芙尼纸袋,放到姜蒙面前:“一点小心意,拿着。”
姜蒙脸上一红:“费总,这不合适……”
“怎么,你是觉得老板不能送礼物给自己的助理?”费南渡笑了笑,将礼品袋又往前推了些许:“不是单给你的,里面有两份。一会儿见到人了,代我问个好。”
二人上司下属共事三年多,脾性秉性各自早已熟悉,姜蒙没再多推辞,颔首道谢,接过袋子拎在手里。拿起提包,向还站在调料台前的薛眠道:“薛老师,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祝您晚餐愉快。”
薛眠端着调料碗转过身,微笑道:“谢谢。那……回国再见。”
待人离开,薛眠落座,不免好奇问:“姜助理不留下来一起吃吗?”
费南渡夹了一块已经煮软的蟹柳放到薛眠餐盘里:“她有一件比陪我们吃饭更重要的事要做。”
“……是什么?”薛眠难得起了一点八卦之心。
费南渡放下筷子转过脸来,四目相接看着薛眠,目光柔和,唇间带着一抹似是而非的笑。
缓了缓,道:“她去见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