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渊上神站在原地,似乎是已经打算束手就擒了,有胆子稍微大一点的魔族捡起地上的绳子,走了过来,结果被上神撩开眼皮这么凉凉地看了一眼,魔族双腿一软,差点就要当场给跪下了。
就这样两方对峙了良久,魔族们硬是没敢把这绳子套到风渊的身上。
魔主本已经走出好远,可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还僵持在那里,又退了回来,看了半晌后,凉丝丝地开口问道:“是要本尊亲自动手吗”
傻乎乎的魔族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天真地问魔主:“可以吗?”
魔主手有点痒,但是这帮魔族们又实在不禁打,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禁打的,可是脑子又不太好使。
脑中传承的记忆都说仙界云阶月地、仙山琼楼、清风如酒,是个人人向往都好地方,如今看风渊上神这般,可见仙界也不太养人。
看来魔主的传承记忆也需要更新了,不要再给下一任魔主造成不好的误解。
魔主沉着脸走了过来,魔族战战兢兢地把将绳子递到他的手上,他来到这位上神的面前,风渊想了想,将两只手伸了出来,手腕合在一起,十分配合。
魔主一边把绳子一道道缠到风渊的手上,一边转头瞪了一眼围观的魔族们,都是废物!
魔族委委屈屈地垂下头,这位上神的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啊!
风渊低垂着眸子,目光如水,温柔地望着他,见他手上动作有些生疏,还会出声提醒应该怎么打结。
魔主按照他的话给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出来,同时心里默默感叹这位上神是真的挺傻的。
他牵着绳子往魔宫的方向走去,绳子的另一头绑着风渊上神的两只手,就像是牵了一头牛或者是一头羊要去集市宰杀,风渊走在后面,还非常自觉地配合着魔主的步调。
他们两个刚一离开,夙音就冲上前去,将刚刚被魔主扔在地上的长剑捡了起来,眼中喜悦、激动、悲痛等多种情绪交织一起,他的嘴巴是弯着的,可看起来又像是要哭。
流珈走过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问他:“你干嘛呢?”
夙音一脸迷离且陶醉的表情,抱着手中的长剑,对流珈说:“这上面是风渊上神的血,风渊上神的血啊!看见没?这把剑我打算回去好好供奉起来,珍藏起来,这辈子都不会再用了。”
流珈嗤笑一声:“他都被夺舍了,你还这样?”
夙音理直气壮道:“被夺舍了那也是上神的身体啊,血也还是上神的血。”
流珈怔愣了片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夙音说的好有道理,无从反驳。
晴雪湖畔的魔族们见没有热闹可看,不久后也都散开了,想着魔主说要把风渊上神给带回魔宫展览,不知道参观的时候要不要钱,让不让伸手摸,若是真能摸上一把,那可能让他们出去炫耀好长一段时间了。
落霞林风吹不止,枝叶招摇,零星枯黄的叶子从枝头飘落,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有二三魔族本来约好了今天要在此处大战一场,但是考虑到魔主很有可能再一次回来,他们决定将约战的时间换到月黑风高的晚上。
另一头魔主牵着风渊,一缕阳光斜在云层里,将他们身影拉得很长,一路上二人也不曾说话,静默着好像两块无声的石头。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进了魔宫中。
魔宫中的魔使们听说陛下要出去跟风渊上神干仗,各种疗伤的丹药都已经准备了,洗澡的水也放好了,就等着陛下回来疗伤。
听见远处魔宫的正门被推开,魔使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下,他们心里已经打好草稿等会儿要怎么安慰陛下。
输给风渊上神也不丢人,毕竟他们前几任陛下刚出世就要跑到天界去撒欢儿,结果一个个的硬是被人给揍下来了,其中有一位陛下就连头顶的犄角都被人给砍了一半去,那位陛下还十分嘴硬,回了魔界后非要说是自己飞的时候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了天界的擎天大柱上,给撞断的。
魔族们虽然不太聪明,但也没傻到那个份儿上,那断口整整齐齐,可不是能撞出来的,不过那位陛下是个狠人,为了使两边的犄角对称,硬是把另一边的犄角也削了一般去。
但愿风渊上神手下留情,陛下的羽毛那么好看,可别给薅秃了。
魔使们转念一想,让这位上神手下留情那简直天方夜谭、白日做梦,又赶紧忙活着找来一堆何首乌生姜黑枸杞,全部都加进了那一池的药浴里。
然而此刻,魔宫又一扇门被推开,魔主手里拎着一根绳子从外面走进来,微茫的日光像是一张薄薄的轻纱笼罩在他的身上,他身上看不出有任何受伤之处,就连衣服也整齐地很。
魔使们非常疑惑,刚才陛下不是出去打架了吗?这看起来更像是出去散步了呀,还很惬意地遛了狗。
而随着魔主又往前走了两步,魔使们也终于看清他手中绳子的另一头牵着是什么。
于是,他们齐齐傻眼了。
那是风渊上神吗?看着是有点像。
魔使们纷纷伸出小手,互相掐了一把,真他妈疼,不是做梦!
下一刻他们呼啦啦地跪伏在地上,口中高呼陛下威武陛下威武。
陛下竟是这般霸气,将风渊上神也绑了来,看来他们魔界一统天地的日子指日可待了,魔族复兴就在眼前!
然而魔主完全没有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他进了宫殿里只闻到了一股子药味,皱了皱眉头,“什么东西?”
蠢蠢的魔使跑到魔主面前,像是邀功一般,对魔主解释说:“陛下,我们担心您会受伤,所以特意给您准备了至尊药浴,现在还是热的。”
魔主轻笑一声,魔使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可马上他又听见魔主说:“趁本尊现在不想动手,赶紧消失。”
宫殿中的魔使们立刻如鸟兽状逃走。
风渊嘴角含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看来星如在魔界过得也不错。
魔主在宫殿里转了一圈,把手里的绳子系在柱子上,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有些慵懒地窝在帝座上,眯着眼睛审问起眼前的上神来:“来魔界做什么?”
“取一些忘鹫水。”还有找你。
后边的话风渊并没有说出来,星如已经忘了自己,过去那一番事倒也不必再对他提起。
“忘鹫水啊……”魔主单手撑着脑袋,问他,“那你们天界打算用什么东西来换?”
在看到他之前,风渊没有任何觉得这点忘鹫水还值得交换的觉悟,如今,他却贴心地问魔主:“你想要什么呢?”
魔主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想要的,唯一的牵挂就花园里的葡萄苗。
只是眼前这位上神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会侍弄花草的人,不过他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会种葡萄吗?”
他话音落下,眼前的上神好像一时间变得更加生动,他眉目如画,目光缱绻,里面好像含着一弯清澈的湖水,他笑着对魔主说:“不仅会种葡萄,还会用葡萄酿酒。”
魔主的眼睛刷的亮了一下,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反应过于热烈,遂矜持地拢了拢胸前的衣襟,低咳了一声,一挥手把流珈叫进来,指了指风渊对她说:“把葡萄种子给他。”
流珈今日已经震惊到麻木了,看了风渊一眼,只淡淡道:“走吧,风渊上神。”
其他魔族们听闻这个消息却是十分高兴,想那堂堂的风渊上神沦落到要在他们魔界刨地,这事说出去多有面子。
这几日魔族们走起路来脚下都生了风,挺胸抬头,恨不得大摇大摆去天界将这件事宣扬一番。
结果还没等他们去到天门口,就被人轰了下来。
守将听着他们嘴里嚷嚷你们风渊上神已经在他们魔界开始种地了,心想这帮魔族是疯了吗?脑子是越来越不好使了。
风渊葡萄种得不错,至少暂时还没有被晒死,魔主对他的成果表达了高度的赞扬。
只是他这几日忙住选种育苗,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加上魔主看他看得紧,便给天界的梦枢传了信,让他过来把忘鹫水带回去。
梦枢从天界下来的时候,就看着风渊蹲在魔宫后面的花园中,守着一株小绿苗,认真得好像是在锻造一柄能够开天辟地的神兵利器,问他:“我说你在这儿干什么啊?还用我下来取忘鹫水?”
风渊想了想自己如今的这个情况,坦然回答道:“做俘虏。”
梦枢:“……”
做俘虏了?曾经的天地共主,一剑劈了天麓山的风渊上神,现在在魔界做俘虏?这说出去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梦枢配合地继续问他:“那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做完俘虏,我好赎您回去?”
风渊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梦枢笑了起来,然后说:“那得看我们陛下的意思了。”
你们陛下?
梦枢心想你特么的叫得还挺顺口!
他在风渊的身边蹲了下来,轻叹了一口气,问风渊:“你之前不是嫌弃魔族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吗?怎么现在还打算长居于此吗?”
风渊在此时展露出自己的极度无耻,反问了梦枢一句:“我有说过这话吗?”
“怎么没有,就那年咱们刚从魔界回来的时候,你一回忘忧宫就开始洗澡你忘啦?”
“是吗?”有人问了一句。
梦枢点头:“是啊,我记得清清楚楚的,你当时还说等看看能不能炼点丹药出来,把他们身上的味道给除了去”,他这话说完,才注意到刚才问自己是吗的那个声音,好像不是风渊发出来的。
他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去,然后就看到白衣的魔主斜靠在石柱上,望着他们两个。
风渊自然也看到了他,当即便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把梦枢这张嘴给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