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量与质量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只是在有些时候量变能够引起质变。
苏声晚的实力很强,下方的七位宗师加在一起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
就像当初萧泊如一人一剑斩杀了绿海数十位大妖王一般,许多人都会身处在同一个境界当中,但实力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但此刻还有二先生在,吕轻侯和白玉汤只能拦下两个人,尽全力可以拦下三个,拼死能够拦住四个,不是他们不强,而是眼下留守在此处的荒人宗师都有着诸天卷前三十的实力,他们想要以二对七,无疑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剩下的荒人五境一旦加入战场,苏声晚必定会输。
届时二先生腾出手来与从浦师徒二人联手,陈落就算再强,也会输。
只是战场之所以是战场就是因为哪一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像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总会留下一处生机和意外。
苏声晚低头看着下方的荒人几位宗师,然后轻声说道:“如果他们真的加入其中,我或许不会是你的对手,但你又如何确定他们真的能够插手进来?”
二先生眉头微皱,旋即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神修之力渗透着方圆数百里,数百里内没有任何异样,没有雪花落下,没有野兽奔腾。
没有花草凋谢,自然也没有什么人会突然出现。
那他的依仗是什么?
二先生疑惑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苏声晚站在墨海上,自从巨兽化作星光消失之后,本就已经干枯所剩不多的墨海此刻已经变成了墨河。
头顶的白纸裂开了一道口子,从画卷当中往外流淌着极精纯的天地灵气。
他对着二先生说道:“这场战斗关乎着大唐的生死,既然我们已经来了,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后手?”
每个人做事都希望有十成的把握,所以每个人做事都喜欢留一个后手和底牌。
陈落与苏声晚乃是唐国承上启下的中流砥柱,他们的性命很值钱,轻易不能折损,也没人愿意看到他们冒险,此刻既然一起来了,那就意味着有一定的把握。
溢出的灵气收缩回去,裂开的纸画也重新恢复,就像是从来没有破开过。
墨河飘出了几滴墨水,由下而上落入了画卷当中。
那幅画上散发着灵韵。
二先生想到了一个可能,但又觉得不敢相信,挑眉问道:“自成世界?”
苏声晚点了点头,画卷在头顶摊开,然后出现了一个漩涡,与其说是漩涡,更像是一座门户,那是一扇透明的门,但从外面看上去只有泛着木刺的门框边角,边角之内是一间小院子,极简单的农家摆设,院内拴着一头青牛,青牛后方的墙角堆着一套沾染泥土的农具。
在小院中央的黑土上摆了一个水缸,看起来似乎不是给人喝的,因为在水缸里面的清水上漂浮着一些细碎的草料,应该是那头青牛喝水用的地方,地面并不平整,水缸下的泥土更是被漏下来的水给打湿的坑坑洼洼。
泥土不是青砖,青砖被水打湿依旧平整,而泥土被水打湿就会变得高矮不平。
但那水缸却没有倾斜或者倒地,虽然相隔甚远,但众人还是能够看得见在那泥土之上,水缸之下的一处边角放着一把剑,剑身之上覆盖着一层灰尘,就像是许久都没有人移动过那把剑一样。
覆盖着灰土的长剑看起来甚至不如一根村口老人拄着的拐棍,就像是破铜烂铁,拿抹布轻轻地擦一擦都会感到麻烦。
二先生的目光只在那把剑上看了一眼便掠了过去,因为在那间小院当中并不单单只有一头青牛,还盘坐着五个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外界的注视,坐于院内的五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朝着外面看了过来,旋即与苏声晚对视了一眼后从门户中走了出来。
他们从画中走了出来,他们是真实存在的人。
二先生感受着眼前五人身上隐隐传出的强大波动沉默了会儿,说道:“画中世界,原来这就是你的底牌。”
苏声晚点了点头:“现在,我们可以好好地分个生死了。”
他画道大成,以画成世界,这五位宗师便是妖域的五位大妖王。
站在下方的七位荒人宗师面色凝重的朝着天空之上飞了过来,远处地面上的白玉汤和吕轻侯也跟着站在了五位大妖王的身侧。
这是势均力敌的一战,最后究竟能够鹿死谁手还尤为可知。
苍穹之上的阳光消失了一半,如果仔细感受就会知道那一半的阳光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刀光遮挡在了身后。
那是陈落的刀。
身下雪原半数消融。
苏声晚脚踏着墨河,沐浴在刀光之下朝着二先生走了过去
二先生不闪不避,闪烁着光亮分庭抗礼。
南雪原上的动静很大,无论是冰雪还是山峰都随之支离破碎,除了脚下的那棵神树还在坚韧的生长着之外,便只有南雪原最深处的桃山还是一方净土。
这座桃山很大,桃树很多,桃花更是数不胜数。
在满是冰雪寒霜的南雪原上,这座桃林便是不可多得的美丽地方。
而此刻的桃林就只有两个人。
两个男人。
他们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动手,面带微笑就像是参加咏梅的文会。
但是从满地残破的梅花和赤红的鲜血当中则是能够看得出来,此地刚刚经过了一场十分恶劣且残酷的战斗。
三先生的衣衫很碎,也很凌乱,他的胸膛不停起伏着,身上的气息萎靡至极,整个人都是虚弱到了极致,就俩站在那里都需要用手撑着树干。
“我赢了。”
他开口说道,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子非盘膝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搭在膝盖上,任凭梅花落在手上,轻声说道:“你赢了。”
三先生的口中不停流着鲜血,问道:“挡下了那一枚天之痕,后悔吗?”
子非输了,现在不会死,但过会儿就会死,如果没有挡下那一枚天之痕,死的就会是三先生自己。
子非摇了摇头,笑着道:“人生在世总要有所求,我求的便是身边人过得更好,这并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三先生沉默了会儿,想要说些什么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于是便踉跄着身子朝着桃林之外走去。
他与子非擦肩而过,一言不发。
子非抬头看着天上的眼光,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住了眼前让自己看的更清晰了一些,然后笑的更加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