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权衡的无非就是一件事情。
杀不杀楚王。
四周悬挂的刀意随时都会倾落,被切割成一块块空格的空间随之分离,楚王被困在这些刀意之中无法动弹。
他的伤很重,一身实力只剩三分,即便是头顶黑云再如何翻滚,洞中金光再如何普照现在的他也是没有能力挣脱这些如线般的刀意。
此刻的楚王就像是一条鱼落进了网中,除了那张网自己破开之外再无任何可能离开。
“你要杀我?”
楚王看着李休开口问道。
即便已经是笼中之鸟,此刻的他也没有任何的惧意,只是时不时看向陈落的目光中仍旧带着一抹极浓的战意,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
有些五境宗师之间的战斗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但有些宗师之间的战斗可能就只是一个照面便分了出来。
因为每个人所修行的道都不同,陈落的道就是他的刀。
以杀止杀,所修的便是杀人技。
所以胜负往往分的很快,要么敌人死,要么自己死。
“你来杀我,那就要做好死亡的准备。”
李休回答道。
楚王并不在乎这句官话,淡淡道:“但你不敢杀我。”
李休沉默了一瞬,说道:“你的命不值钱,但我的命很值钱。”
似乎是听懂了这句话所隐藏的含义,楚王觉得有些意外,便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想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
李休说道:“总要多做一些准备。”
悬挂于四周的刀意丝线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了一些,李休转身对着陈落行了一礼。
陈落知晓他的意思,于是抬手一指遥遥点出,一道纯粹无比的刀意落进了楚王的眉心当中,将他原本就只剩三分的修为尽数禁锢了起来。
四周的丝线围绕着他的身体。
“这道刀意会压制你两个月的时间,待到时间过去我注入进你体内的刀意便会散去,届时没有了这道刀意的阻拦四周悬挂的线就会将你的身体切割成碎片。”
陈落对着楚王说道。
李休想了想,然后道:“我很好奇,对于雪无夜来说,到底是先救你重要,还是先杀我重要。”
这不是在给万香城选择,而是在逼万香城选择。
楚王沉默了一瞬然后盘膝坐在了地上,头顶的黑云已经彻底消散,只剩下了淡淡的金色光芒凝聚在胸前尽可能的恢复着伤势。
他抬头看着天上繁星,很好看。
“天上的星星永远都不会消失,只是它常年挂在那里,所以很少会有人去注意,只有当你偶然兴起想要看一眼的时候却遇到了阴雨天,那时才会发现原来身边许多本不在意的东西在某一刻突然变得很重要。”
楚王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说出了这一段毫无干系的话语。
“哪怕是在阴雨天星辰同样挂在那里,区别只在于你是否能够看得见而已,可无论你是否看的见,它都存在那里,无法改变。”
楚王有些惊讶的看向了李休,挑了挑眉:“你懂?”
李休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很多人都懂。”
楚王低头想了想,恍然道:“原来是我不懂。”
这句话的意思有很多种,所泛指的东西也有很多,放到今天这件事上同样可用。
天下人都知晓李休是大唐的世子,是书院的弟子,也是听雪楼的少主,但在出手对付他的时候却并没有将他这些身份所可能会带来的帮助计算进去、
所以在这摩罗崖上便造就了现在的这番局面。
姜柏归死了,楚王被困在此处无法动弹,不仅没有任何用处,反而是成为了掣肘。
谈不上轻视,只是没有料到。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天色方才刚刚黯淡下来,距离睡觉的时间自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沈从义和崔天意等摩罗崖的几位五境宗师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阻止,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那道刀意之纯粹天下罕见,外人若是想要强行帮忙说不定会立刻激发四周的刀意丝线,能够解开的就只有陈落一人罢了。
“夜深了,我等就不打扰圣主和几位长老休息了。”
李休对着沈从义等人轻轻行了一礼后,转身便朝着原路走了回去。
此间事了,那就已经没有了再留下的必要。
晚风吹起地面的尘烟,抚平留下的裂痕,灵台已经破碎,霞光早已消失,整座巨大的平台也变得狼藉一片。
楚王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掌教?”
崔天意看着这一切,兀自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片刻后他看着一旁的沈从义开口问道。
沈从义目视着离去的李休等人,转身朝着山内走去,并不说话。
崔天意等人对视一眼之后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无法多说,跟在其后一同走进了山里。
广阔的平台之上就只留下了楚王一人盘坐此处,四周悬挂着许多丝线。
地面还有一具尸体,颇为扎眼。
星星还在照耀这里,只是却已经没有了金光。
李休等人重新走过了木桥,这一次刘白羽并没有出来相送,杀了姜柏归,刀锁楚王,这已经上升到了死仇的高度,摩罗崖想要独善其身就不能再和李休有人和瓜葛,这一点双方都懂,也并不奇怪。
目视着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摩罗山上,知白四人站在山巅之上一时间有些无言。
有风从山野的那那边吹来,顺着崖壁而上,拂动着山巅之上的野花和树枝,落在了几人的脸上。
风就是风,本就不应该有什么味道,但吹在脸上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也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知白从没有闻过这样的味道,但他知道这是仙气。
天上的那座门户早已经消失,如龙仙气也融入进了李休的体内,只是天地广阔,总会有一些残存于天地之间。
陈落的强大有些出人意料。
这只黄雀到了现在已经不是那么好做的了。
“去哪里?”
纸伞随风轻轻晃了晃,江临伞手上用力了一些,开口问道。
独臂男人始终都不曾开口。
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般。
知白低头看着山崖之下,稀薄的云层遮蔽着凡尘的光亮,脚下漆黑一片带着淡淡的青色,就像是一片如墨的山林。
“给倾天策送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