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霸道,上古有一位鲁姓圣曾经说过,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不远处死了人很难过,嚎啕大哭,但我只觉得很吵。
喜欢这东西也是如此,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不喜欢的人,既然不喜欢索性就不去接触,只是李休终究是不同的那一个,他若是不喜欢,那就很麻烦。
“有件事慕容家主还是要记住,姑苏城是江湖城,但江湖是大唐的江湖。”
李休凝视着他的脸,负手而立,口中的话也是逐渐淡漠起来。
“江湖永远是大唐的江湖,这一点我再清楚不过,还不需要殿下来提醒。”
慕容英杰也在看着李休,脸上的笑容微不可察的收敛了一丝。
“有些话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但你我心知肚明,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你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但我不管,这件事必须放下,而且以后不能再做。”
李休说道。
慕容英杰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玩味起来:“那不知殿下准备让我做什么?”
李休将目光垂在桌面上,看着那掉落在了砚台里的几滴浓墨,淡淡道:“从家主的位子上退下去,交给慕容,这次的事便算了。”
“这是要饶我一命的意思吗?”
他看着李休,觉得有意思极了。
李休没有说话。
于是慕容英杰接着道:“为了这件事我准备了几十年,付出了天大的代价,眼看着箭在弦上,然后殿下从长安走到了姑苏城,然后进了这间书房,不咸不淡的说上一句放下,然后拿走我的家主之位。”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望着李休,目光中闪烁着莫名的味道。
“您哪里来的自信呢?”
而世界上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眼前一幕似乎就叫做针锋相对,浣熊趴在李休肩膀上将脑袋耷拉的低低的,心想自己还是装死为妙,哪怕是自己没有受伤恐怕也不够这家伙几剑切的,别看眼前这人一副潦倒书生的模样,估计放眼整座姑苏城,也就只有老剑神能够压住一二了。
老剑神在诸天卷上排第九,慕容英杰排十六。
这都是很了不起的高度,放眼天下大可去得,如果放到说书先生的口中这就是游荡天下的侠客儿,剑仙。
所以慕容英杰有这个资格与李休针锋相对,因为他的声望很高,实力很强。
而姑苏城也的确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李休沉默了会儿,然后迎着那双眸子,认真道:“如果你想死,我一定成全你。”
“殿下言重了,您知道我想做什么,但天下人不知道,如果北地踏破了姑苏城,即便解决了我,您又打算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况且有皇后和齐秦在庙堂上,北地想动也没那么容易吧?”
慕容英杰说道,声音不大,没有愤怒也没有玩味,就只是平静的说着,像是故事里的旁白,娓娓道来。
李休再次沉默下来。
唐皇闭关不出,如果他愿意,北地边军的铁蹄想要踏破哪里都不是问题,但就像是慕容英杰所说,那会很麻烦。
“为了这件事站在唐国的对立面,值得吗?”
李休出声问道。
自从携风雪入京都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压力,慕容英杰是个很可怕的人。
可怕之处在于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斯苍白的外表下潜藏着一颗疯子的内心。
“只要殿下不拦我,这件事就一定会成功,到时候姑苏城还是大唐的江湖城,何谈对立?”
书房不算大,里面的气氛有些压抑,慕容英杰走到了窗户一侧将其打开,夜晚的凉风夹杂着荒草的味道吹进了屋内。
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怀念。
“这座荒园本来是我夫人居住的地方,自从她离开之后我就将书房搬到了这里,为了周围的一切不被破坏我一直不让人进来打扫,哪怕如今成为荒园长满杂草在我看来它依旧是夫人住过的地方。”
“殿下刚刚说过您了解我要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的确,听雪楼是大唐内最大的情报组织,只要您想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得到的消息。”
“人心难测,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最难算便是人心,所以殿下又如何确定您所知道的就是我要做的呢?”
夜风吹动蜡烛,烛火摇曳闪烁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屋外还是那么冷,天上还是那么黑。
并没有半点亮光。
李休看着那张有些苍白的脸,那张脸很好看,在这一刻不知为何显得很认真,眸子很亮,哪怕在黑夜中依旧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双眼中所夹杂的憧憬和希望,就像是少年在怀念从前那些最初的美好。
“你想做什么?”
李休的心里突然很好奇,比刚刚站在荒园门口之时还要好奇。
能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一定不会是传说中刚愎自用,行事霸道的人。
他突然有些好奇慕容英杰做这件事的另一个目的是什么。
“殿下现在还打算阻止我吗?”
慕容英杰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李休也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道:“过程与结果是不同的,有些时候重要的是过程,有些时候重要的是结果,我很好奇慕容家主的另一个目的,但只是好奇,因为那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你要做这件事,而我不能让你做,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说殿下还是要阻止我?”
慕容英杰问道。
李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有一件事殿下应该很感兴趣。”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慕容英杰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面带笑容的看向了李休。
“何事?”
“关于聪小小的事情。”
屋内安静得可怕。
李休的眉头皱了起来。
“据我所知,聪小小去了万香城。”
慕容英杰道。
李休看着他,负在身后的那只手轻轻攥着。
“我相信殿下也知道这件事,但您一定不知道这件事的背后其实还有一件事。”
冰凉的夜风透过窗户吹进屋子吹动了他身上的素袍,那张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看着李休,眼中带着玩味。
“我想您应该很想知道这件事。”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胸有成竹。